顾青衣这些话再次震惊了所有人,顾家在林城地位之重无人不知,这个家族至今的积累,每个顾家人都心知肚明。
顾家当家人的位置,不仅顾家人,哪怕是其他林城人,都是艳羡不已的。
顾老太太就顾临一个儿子,顾临也只有顾青衣一个女儿,即便顾青衣做了什么做事,只要认个错,顾家都不可能放任这个一脉单传的血脉。
然而顾青衣居然说要舍弃顾家人身份,而且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现场唯独顾临先反应过来,他很欣慰看到顾青衣义无反顾的反抗,但他同样也有很浓重的家族意识,认为顾青衣这样的抉择过于严重。
“衣衣,你想清楚了吗?”顾临来到顾青衣身边,缓声问道。
父亲亲厚的声音让顾青衣更加难受,她此时根本不敢对上顾临的目光,不然她多半会哭出来。
顾家长房长孙,可不能在外随便哭泣。
顾青衣想,她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想清楚了,我当年已经走错了路,如今有人可以将我带我正确的路,我没有必要一错到底。”顾青衣强忍着各种情绪,低着头却坚定地说。
“我明白了。”顾临的回答裹着重重一声叹息。
犹如千斤巨石,砸在了顾青衣的心里。
顾老太太听到顾临开口,终是反应过来,她怒不可遏地看向顾临,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当父亲的,有什么好说的吗?”
顾临先是将手放在顾青衣的肩上,才回答了顾老太太。
“妈,我尊重衣衣的选择。”
顾临拍了拍顾青衣的肩膀,温声说:“衣衣,去敬你姑爷爷、姑奶奶一杯酒,然后回家吧,其他的我来处理。”
顾青衣感受着肩膀传来的分量,心里的压力竟莫名消失大半,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顾临手掌的温度。
“谢谢爸爸。”顾青衣终于抬起了头,对顾临扬起笑容的同时,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夺眶而出。
顾青衣不想让顾临,让其他顾家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她急忙低头转身去拿桌上的酒杯。
“顾临你是”余姝见状冲了过来,她低声质疑顾临,然而顾临却完全不理余姝,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的顾老太太走去。
余姝急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赶紧又快步走到顾青衣身边,抓住了顾青衣端住酒杯的手。
“顾青衣,不要再胡闹了!为了简予繁,你真的要和家人决裂吗?”余姝压低声音说,可话里的怒火与慌乱都藏不住。
“妈,您好好想想,这都是谁逼我的?”顾青衣轻声问,即便面对余姝她随时随地都满心内疚,还是坚定地拉开了余姝抓住的手。
顾青衣可以没有用小酒杯,而是拿了喝饮料用的玻璃杯。她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玻璃杯,走进祠堂停在棺材前。
“姑爷爷,今日打扰了,愿您一路走好。”
顾青衣恭敬说完,将酒杯倒满,一口灌下。
高纯度白酒划过口舌咽喉,犹如流火般带起火辣的刺痛感。这种感觉顾青衣并不陌生,作为销售,她的酒量已经被练出来了。
顾青衣脚步平稳来到姑奶奶面前,面色如常白皙,唯独沾了酒液的嘴唇更红了些。
姑奶奶抬头看着顾青衣,缓了缓后还是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和你姑爷爷说再见了?”姑奶奶问。
“嗯,姑爷爷说‘好走不送’。”顾青衣半开玩笑地说,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
“姑奶奶,这杯酒……”
“我也陪我家乖衣衣喝点吧。”
姑奶奶打断了顾青衣的话,拿过顾青衣的酒杯往自己的小酒杯里倒了少许。
顾青衣本想阻止,但看到姑奶奶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没有阻止,只是在主动端起两人的酒杯时,不小心手抖将姑奶奶那杯酒洒出去了大半杯。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调皮!也不知道你那个小朋友喜不喜欢你这样的。”姑奶奶笑着从顾青衣手里接过酒杯。
“她当然喜欢我,不管是八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她都超级喜欢。”顾青衣骄傲地说,脸颊上却不自觉染上了红晕。
有些话说出口终究还是有些害羞的。
“你这丫头!”姑奶奶笑着笑着就抹了下眼角,“那姑奶奶就放心了,衣衣也遇到了那个会对她好一辈子的人。”
“嗯嗯,姑奶奶我敬您。”
顾青衣举起酒杯与姑奶奶那个小瓷杯轻轻相碰,顾青衣一口饮尽,姑奶奶也不遑多让一口喝完。
喝下两杯酒后,顾青衣的思绪反而更清楚。她挺直背,抬着头,一步一步走出祠堂,她看到父亲与奶奶在争论,母亲坐在桌前捂着额头,肩膀微微颤动着。
而其他人,顾青衣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予。
她大步向前,很快就走出了顾家大门。
厚实的红木门在身后合上的一瞬间,顾青衣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去,牌匾上仍是用楷书写的“顾宅”,从小到大她不知看了多少遍。
只是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顾青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简予繁播了电话。
顾家老宅是在自己的宅基地上建的房子,不仅仅宅院属于顾家,连家附近的巷道也一并在内。所以老宅门前并无他人经过,日常寂静。
这时手机铃声就显得格外突兀,顾青衣顺着声音超斜对面那棵大榕树看去。这也是棵百岁大的松树,盘根交错,树干要六人才能和抱,所以树后藏两个人也并不稀奇。
顾青衣看到简予繁从树后走出来,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满满的委屈。她正抬脚想跑过去,然而简予繁身后居然又跟出来一个人。
“沐沐,你在这里干什么?”顾青衣奇怪地问,她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离近些便发现苏沐沐脸上全是眼泪。
苏沐沐眼睛红肿,眼影眼线都被眼泪冲得一塌糊涂,看起来狼狈极了。
顾青衣看向简予繁,无声询问。苏沐沐这样子看起来应该已经哭很久了,和简予繁有关吗?
简予繁见到顾青衣面色才稍稍缓和,她一步走到顾青衣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担忧地问:“小学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们这是怎么了?”顾青衣更加奇怪了。
简予繁看着顾青衣,眼里满是心疼,“对不起小学姐,我又给你热麻烦了。”
“什么麻烦?”顾青衣问。
简予繁正准备开口,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人的苏沐沐终于忍不住了。
“管你屁事简予繁,你道什么歉?”苏沐沐对着简予繁吼完,又转头看向顾青衣,冷冷笑了一声。
“照片是我发给你表舅舅的,你要报复尽管冲着我来。”
苏沐沐说罢,看看顾青衣皱起眉,又不满地补充了一句,“但你感觉还不错,也没什么效果嘛。”
“苏沐沐。”简予繁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更阴沉得可怕。
苏沐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看见顾青衣被简予繁抱着、护着,血液仿佛开始逆流,浑身都在疼痛着。于是,她稳稳站在原地,抬头看向简予繁。
“我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当顾家大小姐一辈子的地下情人吗?”苏沐沐大声质问,连带心中的酸楚也一并发泄出来。
顾青衣闻言这才弄明白苏沐沐整着一出为是为了什么,她就奇怪为什么表舅舅能拍出那么“专业“的照片。如果是出自苏沐沐之手,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只是,还有一点。
“从刚刚我走出顾家大门起,我就不是顾家大小姐了。”顾青衣想了想,还是露出笑容,半认真地说:“简予繁,你还真的要感谢下沐沐,是她推了我一把吗,不然你还有得等。”
简予繁心猛得一紧,放在顾青衣腰上的手不自觉加大力气。
“我没事,你别紧张,等回家我再详细和你说说。”顾青衣赶紧安抚地对简予繁说,这人惊得浑身都僵硬了。
苏沐沐也是大吃一惊,她想过很多结果,万万没预料到顾青衣居然会放弃顾家人的身份。
仅仅为了曾经放弃过的简予繁?
“顾青衣,希望你能坚持住,别你母亲一哭二闹,你又妥协了。”苏沐沐也露出了笑容,可皮笑肉不笑的,更多是嘲讽。
“简予繁又不是神仙,被伤了一次又一次,还能和没事一样。”
“和你有关?”简予繁沉声反问,眼神阴翳地盯着苏沐沐。若不是顾及小学姐在,她早就让这个女人闭嘴了!
“沐沐不是你朋友吗?怎么没关系?”顾青衣责怪简予繁道,甚至抬手掐了下简予繁的脸颊。
简予繁正气恼着,顾青衣这一闹哪里还摆得出冷脸。
可即便顾青衣做了如此不给简予繁面子的事情,简予繁没有任何埋怨,反而瞬间变脸,委委屈屈地说:“她这个坏女人欺负小学姐,我没这样的朋友。”
一句话像极了午门上高悬的闸刀,绳索隔断,闸刀落下,苏沐沐一刀毙命。
“行,简予繁你记住这句话。”苏沐沐恶狠狠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简予繁却连回答都没有,冷漠仿若外人。
顾青衣看着苏沐沐的背影,随口说:“我在想啊,要是哪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会不会变的和苏沐沐一样。你又会不会对我像对苏沐沐一样无情?”
“小学姐,你在胡说什么?”简予繁生气地说,她直接将人抱进怀里,低头靠近,逼问道:“我为什么会有一天不喜欢小学姐了?”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她的选择并没有错。顾青衣心想,这世界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她可以用千百种方法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好,我相信你。”顾青衣无奈地说,看见眼前简予繁过分认真地眼眸,忍不住垫脚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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