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衣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正站在顾老太太旁边的表舅舅。
表舅舅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此时却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看着顾青衣，活像个要骂街泼妇。
顾青衣被自己的想象逗乐,虽然没笑出来,心情却放松不少。没想到,她有一天也可以如此心态面对家人的责难。
“我怎么了？表舅舅把话说清楚吧。”顾青衣淡淡地说，同时拍了拍身侧父母的肩膀,示意父母先不要说话。
“还你怎么了？今天可是你姑爷爷的葬礼！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跑出去和一个女人鬼混！还亲嘴！”
“哎呦,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表舅舅义愤填膺地说，仿佛和顾青衣有国仇家恨一样。
顾青衣庆幸自己此刻离这个傻x男人够远,不然她都担心被这人恶心的唾沫喷中。
顾青衣嫌弃地看了眼表舅舅,直接承认：“因为我心情不好,所以我女朋友来接我出去散散心,有什么不对吗？”
“至于我和我女朋友做了什么,这是个人隐私,轮不到您一个欠钱不还的老赖来嚼舌根。“
话音未落，本就安静的现场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即便有顾老太太坐镇,然而顾青衣的发言实在太过劲爆,小声议论顿起。
“青衣好久没回啦,这一回来怎么像变了个人？”
“是啊，脾气变得这么坏，还敢和长辈顶嘴了！”
“顾青衣都敢承认和女人纠缠不清，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真是不要脸！”
……
表舅舅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过去。顾青衣这个不要脸的小东西不仅不知悔改，居然还敢在这么多亲戚面前说他欠钱不还的事情，他一定要让顾青衣吃不了兜着走！
表舅舅涨着一张猪肝色的脸,急匆匆去掏手机，然而一看顾青衣，顾青衣居然也在掏手机？
“各位长辈，各位弟弟妹妹，如果想骂，请骂大点声，我好录清楚点。”顾青衣点开了手机录音设备，懒懒举着。
“顾青衣你要做什么！”表舅舅皱着眉问道。
“取证。”顾青衣微笑着回应：“放心，我会请人做好声音比对，今天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人，不日都会受到法院传票。”
顾青衣的话让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皆瞪大眼睛看向顾青衣。
顾青衣没办法，只好补充一句：“法制社会，大家不会以为骂人不犯法吧？哎，顾家可都是文化人，好歹读下法典啊。”
这话说话，现场如冰封般突然变得安静。可片刻后，还是有长辈拍了桌子。
“顾青衣！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下蛊了！长辈说你几句怎么了？你要这样上纲上线，你还知道你是顾家人吗？”一位年龄颇大的老人颤巍巍站了起来，指着顾青衣的鼻子厉声训斥道。
顾青衣的表情骤然变冷，她环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亲戚。她身为顾家长房长孙，对大部分亲戚都是眼熟的，然而这些所谓的亲戚又在做什么？
顾青衣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沉默的顾老太太身上，沉声说：“既然大家都知道自己是顾家人，那为什么要在姑爷爷的葬礼上闹这一出？是多十万火急的的事情，不能等到送别礼结束后再解决？”
表舅舅正站在顾老太太身旁，被顾青衣的余光扫到顿时心里一惊，忙打开手机相册递到顾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不像顾青衣说的那样居心不良！您看看这些照片，我就是太震惊，担心我们顾家的长房长孙再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所以才立刻告诉了大家。”
表舅舅焦急地解释了一大串，顾青衣听得都觉得厌烦。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下午她不客气地催债了？
这位表舅舅要真那么关心“她”，当初她从火场被救出住院时，表舅舅怎么不来看望她？
顾老太太将手机拿得更远些，眯起眼睛仔仔细细一张张翻过。顾青衣则静静等等着顾老太太看完，心中也开始思索。
她本以为小舅舅是看到什么才会回来告状，没想到这还有照片？可是她是在学校里亲的简予繁，那个吻速度极快，即便看到，也一定没时间掏手机。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也有人一直在跟拍她和简予繁，至少在学校那段时间是的。
顾老太太越看呼吸越急促，顾青衣皱了皱眉，心里到底是担心，还是端起桌上的茶水送到顾老太太手边。
“奶奶，注意身体。”顾青衣诚恳地说，她奶奶毕竟也是八十多的人了，她撇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实都是些很暧昧的照片。
并且由于角度问题，她和简予繁看起来并不像是只接吻了一次。
技术堪比狗仔。
顾老太太深呼吸了好几次，抬眼看向顾青衣的时候眼睛都被气红了，她一把打开了顾青衣的手。
温热的茶水溅出，顾青衣赶紧抬手挡了一下，茶水这才大半全落在了她身上。
顾老太太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顾青衣的动作，狠狠将手里的桃木拐杖砸向地面吗，厉声呵斥顾青衣：“给我跪下！”
“妈！您这是做什么！”顾临再忍不住，起身迅速走过来劝道。
余姝也跟了过来，她今天也收到一些照片，完全能理解顾老太太为什么会被气成这样。她本就心中有气，表舅舅闹着一出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妈说的没错，衣衣做错了事情该罚！”余姝红着眼睛推开顾临走到顾青衣身边，抓住顾青衣的手臂往下扯，要顾青衣听话下跪。
余姝现在气到五脏六腑都疼，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是否力气过大。
顾青衣瞥了眼自己的手臂，怪不得那么疼，余姝的指甲已经嵌入顾青衣小臂的肉里。
顾临震惊极了，低吼着扯开余姝：“余姝，你疯了吗？”
余姝被丈夫用力扯开，心里又气又委屈，一时没忍住吼了出来：“我疯了？顾临，是你疯了！”
表舅舅看见此时一直体面的顾临夫妇吵架，顿时气顺了，阴阳怪气地拉偏架道：“我看要是顾青衣不愿意跪那就别跪了，别再给祠堂招来一场大火。”
“我们顾家的祖宗们可受不起！”
“够了！都闭嘴！”顾老太太一声怒吼压住了现场所有声音。
顾青衣眼神阴郁地死死盯着表舅舅，父母是她的底线，如果不是顾老太太出声，顾青衣差点忍不住想动手了。
顾老太太沉着目光看了在场所有人一遍，即便年长，到底是顾家现在的一家之主，大家纷纷低下头，再不敢造次。
表舅舅也是一样，低头站着，只是表情很是愤恨，他还没说爽呢。
顾老太太最后看向顾青衣，先是被顾青衣过于阴沉的面色惊到，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衣衣，你为什么不跪？不服气”顾老太太尽量压着怒气，粗声问道。
“因为我没错，家法是惩罚犯错的人，所以我不跪。”顾青衣迎着顾老太太的目光回望过去，回答得坦坦荡荡。
但面对自己的亲祖母，她还是耐心地再次解释：“奶奶，医学界早就证实同性恋不是病，无论是女人和女人在一起，还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国已经部分地区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我和简予繁和异性恋一样，领证结婚组建家庭的。”
顾老太太越听眉毛皱得越深，有地方已经合法了？
不过顾老太太并没有质疑顾青衣说谎，她的长孙是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
沉默片刻后，顾老太太声音扬高了些，警告顾青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顾家不允许！”
听到这话，顾青衣即便已有预想，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变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被水汽染湿，逐渐融入悲戚。
哀莫大于心死，顾老太太看着顾青衣的表情，脑海中不自觉想到这句话，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心里一慌，顾老太太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她走了两步，握住顾青衣的手，“衣衣，只要你和那个女人分开，和正常人一样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始终是奶奶最出色的孙女！”
老太太这番话说的着实恳切，在场不少长辈都责备地看向顾青衣，无声埋怨顾青衣的不懂事和不孝顺。
表舅舅听到这番话更加不甘心了，他忍不住插嘴道：“老太太，您这就太偏心了吧！顾青衣身为长房长孙，干了那么多有辱家门……”
顾老太太立刻打断表舅舅，一记余光扫去，如刀光剑影，“顾健，你身为旁系，顾家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
表舅舅瞬间被臊得脸彻底红透，他想开口却真的没胆子在姑老太太面前造次。
因为顾老太太说的没错，像顾健这种依托着顾家荫蔽才能过上舒服生活的人，万万不会贪图一时最嘴快，丢掉自己的饭碗。
顾老太太没心情和表舅舅纠缠，她重新看向一言不发的顾青衣，“衣衣，你的回答呢？”
顾青衣狠狠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腥甜的味道很快在嘴里蔓延开，一同产生的还有足以让她保持决心的疼痛。
顾青衣将顾老太太扶到座椅上坐稳后，又推开了顾老太太握住自己的手。
“奶奶，今天能是姑爷爷的葬礼，我本打算明天再带简予繁来见您。”
“但既然姑爷爷已经被打扰了，那就在姑爷爷的见证下，我说下我的决定。”
顾老太太这下彻底慌了，想要站起来，却被顾青衣按住肩膀又按了回去，只能对着顾青衣低吼：“顾青衣，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
顾青衣直视顾老太太的眼睛，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眶也湿润了，可顾青衣还是忍着没哭。
这样奶奶才能看清她的眼神。
“奶奶，我自出生一直谨记自己是顾家长房长孙，为这个家族做的事情您也心里有数。但我又为简予繁、为我喜欢的人做过些什么呢？”
“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告诉所有人，简予繁就是我顾青衣此生唯一不变的挚爱。”
“如果顾家家规容不下，那从今日起您将我从家谱中除名吧。”
“顾家可以少一个顾青衣，但我爱的人，她只有一个顾青衣。”
作者有话要说： wuli衣衣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