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看了女儿一眼,把信封给了似锦:“好了,你拿去吧!”
他是似锦的爹爹,自然要为女儿考虑。
似锦聪明灵慧,应该能由此猜到庆王怕是要利用猛火油坑害皇太子。
他且不说,看似锦会怎么做。
回到西宅,似锦叫来春剑,吩咐道:“你去金石街一趟,和李青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他,让他来这里一趟。”
在她心中,没有人比小凤凰更重要。
想到庆王和苏家有可能打算用猛火油伤害小凤凰,似锦恨不得把庆王和苏家的人全都泼上猛火油点燃,一个个烧成焦炭。
林岐今日在大理寺忙碌了一日,傍晚的时候才回了东宫。
他刚脱去常服,换上似锦给他做的便服,李涵便来通禀,说庆王带着四个弟弟平王、宁王、献王和永王过来了。
林岐起身去迎。
他虽然讨厌庆王,可是该讲的体面还是要讲的。
庆王自从回到京城,就被洪武帝拘在文华阁陪着这些弟弟读书,每日学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类伦理道德,都快要被烦死了。
今日下午的课更是无聊,是大儒朱超逸讲的《孝经》,庆王实在是忍耐不住,便以去向太子求教学问为借口,向朱超逸朱老先生请了假,带了四个弟弟去了东宫。
一进东宫大门,宁王林嵘就感叹道:“东宫好漂亮啊!”
庆王酸溜溜道:“对啊,咱们兄弟都比不上人家太子,谁让人家会投胎。”
引路的小太监正是李涵。
李涵似没听见一般,颇为周到地引着庆王兄弟五人继续往前走。
宁王继续道:“东宫铺地的砖,怎么和我王府不同?”
庆王等人都看向地下铺的地砖,发现地砖呈现细腻的黑色,瞧着墨玉一般光滑,踩上去却不但不滑,而且没有什么声音。
平王林峥瞅了宁王一眼,道:“东宫地上铺的是御窑烧制的砖,和父皇勤政殿的砖一样,林嵘你装什么装呢!”
宁王被林峥抢白了一通,脸有些红,不吭声了。
庆王哼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这时林岐已经在正殿的台阶上候着了。
他微微一笑,下了台阶迎接。
庆王虽然桀骜,却因被次辅赵贡修理过,因此见了林岐,老老实实带着四个弟弟拱手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林岐笑了:“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请!”
在正殿喝了一会儿茶之后,平王林峥觉得大家都规规矩矩扮演君臣兄弟,怪无聊的,便提议道:“二哥,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林岐想了想,道:“我带你们去西偏殿看看。”
除了庆王林嶂比林岐大,其余四个弟弟里,最大的平王林峥,今年十六岁了;其次是宁王林嵘,今年十五岁;献王林峻和永王林峡,今年都是十二岁。
林岐从十岁到现在,要么是跟着先生读书习武,要么是跟似锦在一起,还没怎么和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在一起玩过,他也不知道如何陪这几个弟弟玩,索性带着他们去了西偏殿,教他们几个做沙盘。
他动作干脆利落,一边做一边解说着,很快就用石青色胶泥做了个假山,又拿着银镊子,小心翼翼地把用桐油浸过的松枝柏叶一个个粘了上去,然后又拿了一支极细的笔,蘸了些红颜料,却不题字,而是让弟弟们猜:“你们猜猜我做的是什么山?”
平王林峥、宁王林嵘、献王林峻和永王林峡都好奇得很,盯着看来看去,想猜一猜到底是哪座山。
庆王林嶂懒得搭理这几个弟弟,自己在一边玩手指头,可是见这几个小的都被林岐吸引去了,他又有些酸溜溜的,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
永王林峡猜测道:“二哥,我瞧着像是父皇勤政殿后面的艮岳。”
献王林峻佩服得很:“二哥做的太精巧了,的确是艮岳,只是二哥还未题字罢了!”
平王林峥道:“二哥脑子聪明,做什么都是又快又好。”
宁王林嵘见别的兄弟都夸过了,不好落于人后,便也走心地夸了一句:“二哥制作的艮岳,与真的艮岳一模一样,堪称具体而微者也。”
林岐觉得四个弟弟,顶数林嵘夸的话深得自己的意,得意洋洋道:“我是按照一百比一比例还原的艮岳。”
他含笑提笔重新蘸了些红颜料,在一面“石壁”上写了两个字瘦金体字——“艮岳”。
这下四个弟弟都鼓起掌来——他们真的都没想到林岐居然这么厉害,还有这一手。
他们先前都觉得林岐之所以受宠,一出生就是皇太子,而且地位稳固,父皇从未有过废太子之意,一是因为他会投胎,投到了许皇后肚子里;二是因为林岐长得好看,谁见了他那张脸都忍不住对他好。
现如今真的在一起玩了,他们才发现,林岐是真的优秀,性格也很好。
兄弟五个越玩越开心,越聊越投机,就商议着一起吃酒,然后再去东宫演武场练习射箭。
庆王一个人被孤立在一边,却也不肯离开,见林岐带着四个弟弟去东暖阁吃酒,便也跟了上去。
吃酒的时候,庆王貌似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二弟,再过十日就是中秋节了,今年宫里的中秋夜宴你参加么?”
林岐亲自端起酒壶,给弟弟们斟满银盏:“这是菊花蜜酒,喝不醉人,多喝几盏也没事。”
斟罢酒,林岐含笑看向庆王:“我自然是要参加的。”
心里却道:看来今年的中秋夜宴,林嶂怕是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用罢酒,林岐又带着五个兄弟去了东宫演武场,开开心心玩了半个时辰射箭,这才命人送他们各自回府。
林岐酒量还算可以,自我感觉清醒得很,又回到西偏殿,自己坐在那里玩沙盘。
他虽然不说话,可是李越却能够感受到他的孤独,便给他斟了一盏温开水,然后自言自语道:“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周姑娘在忙什么。”
林岐原本拿了刻刀在削胶泥制作山石,听到“周姑娘”三个字,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当然想念似锦。
将近十年,他和似锦日日夜夜在一起,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可林岐知道,似锦说得对,此时庆王和苏家的人正在盯着他,若是被庆王和苏家发现他与似锦的关系,似锦就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再等等吧,等苏家倒台,他就可以和似锦在一起了。
这时候,李涵忽然在外面通禀道:“殿下,李青有急事求见。”
待李青说完,林岐沉吟了一下,道:“把那封何青的信给我。”
李青展开信纸,奉了上去。
林岐用银剪把浸了油的信纸剪了一部分,用银镊子夹着,先嗅了嗅气味,然后凑到烛台上点着,用茶盏泼了些水上去,发现火并未被熄灭。
他又闻了闻燃烧时的气息,然后道:“《新五代史》记载,后梁末帝贞明三年,契丹主使用从占城国购买的猛火油攻城,‘以此油燃火焚楼橹,敌以水沃之,火愈炽’;《梦溪笔谈》中也记录猛火油‘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燃烧时‘遇水不灭’。似锦的猜测是对的,信纸上浸染的,应该就是遇水不灭的猛火油。”
李青道:“庆王殿下为何偷运外国产的猛火油入京?”
林岐想起了今日庆王特地问他那句“今年宫里的中秋夜宴你参加么”,冷冷一笑,道:“为了烤小凤凰啊!”
李越:“......”
李青:“......”
殿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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