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深,郭婵不放心任素衣主仆离开,便让二人今日暂时在户部歇下。任素衣原先在任府学过管家,嫁妆铺子都是她一人在打理,晓得如何看账簿。且近日任远林也不知怎的一门心思的非要她也参与到生意中去,因此送了不少账簿到将军府,一来二去,对生意上的事也清楚一二,便主动提出留下帮忙。
因为户部毕竟与商贾不同,起初任素衣看的还有些吃力,但任素衣一向天资聪颖,伍思才指点一二后便轻松许多。
然后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任素衣拿着从其他掌柜那里借来的算盘,伍思才则仍旧用的她那金玉算盘,二人拨动算盘的速度眼花缭乱,让郭婵看得瞠目结舌。
见二人有说有笑,郭婵本还心头不快,只是见任素衣面上含着笑意,又不忍责怪,只得时不时拿眼刀会会伍思才,提醒她注意分寸。
三人这一番忙碌,直到五更时分,声声鸡鸣才让她们反应过来此时已然天明。
伍思才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都这个时候了?”
郭婵看向任素衣,脸色是有些苍白,眼神却依然明亮,“等下用过早膳,我送你回去。”
任素衣低头想了想,却道:“阿婵,我也想帮忙。”
虽然自己能力有限,任素衣想分担一二尽自己所能。
郭婵还未开口,伍思才却兴奋的喊了一声,“这敢情好,我一个人算着正无聊呢!”
因为郭婵不让她手下的掌柜看最机密的东西,以致于这些账本全是伍思才一人在看,有人帮忙自然是求之不得。而且伍思才发现任素衣极为聪明,许多事一点就透,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任素衣侧头对伍思才笑了笑,又用央求的目光看着郭婵,后者心头无奈,经昨夜之事郭婵如何猜不到任素衣的心思,只是舍不得她辛苦罢了。
人在身边看着郭婵也放心,便答应了任素衣的要求,注意到任素衣一直在揉右手,知她怕是一直打算盘手酸,柔声道:“把手拿来,我给你揉揉。”
任素衣点头,露出笑来。
郭婵会武,按摩时穴道和力度都掌握的极好,任素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伍思才正在揉酸疼的手臂,见状,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不禁为何心中泛出一种名为心酸的情绪。
虽然答应了任素衣的要求,但任素衣是女子又是亲封的清和郡主随意出入户部并且参与查案被人知道终究会被诟病。
为了方便行事,郭婵让人送来一套素雅的男装,任素衣穿上之后,稍稍装扮,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随后又传信给长公主央她解决任素衣不回将军府一事,毕竟久久不归,只怕凌府会上门寻人。
伍思才望着走近房门的任素衣眼前一亮,“哇,没想到清和郡主你做男儿打扮倒是模样俊俏的很!”
任素衣目光熠熠,看向郭婵,四目相对,郭婵微微勾了唇角,她选的自然是没有问题。
郭婵提醒道:“不能再叫清河郡主了。”
“那叫什么?”
任素衣低头想了想,“便叫我陆谨言吧。”见二人疑惑,任素衣解释道:“陆是我祖母的姓氏,至于谨言,是我的小字。”
“原来如此,陆公子有礼了。”伍思才抱拳见礼,任素衣学着她的模样回礼,抬身时,心头一跳,诧异的看了伍思才一眼。
“怎么了?”郭婵注意到任素衣。任素衣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对劲。
就这样,任素衣留在户部与郭婵一道,平时任素衣便帮着伍思才一同看户部的账务,郭婵便在一旁查阅卷宗,有时也会去大理寺。
半月时间很快过去。
伍思才算是在此待的够久了,她将金玉算盘随意的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喊道:“终于是完了!”
莲碧在旁,原本毫无生气的脸顿时染上笑意,“终于可以走了!”她每日在此无所事事,衣食住行,通通有户部的人处理,就连冬青也不在,实在是无聊的紧。
任素衣也放下算盘,不过她并未像伍思才那般大呼小叫,只是默默揉着手缓解酸痛,今日郭婵有事去了大理寺,她只好自己动手了。
任素衣道:“伍大人,可看出哪些地方有问题?”
伍思才道:“这孙尚书底下的人还算精明,不过嘛,他们的小伎俩如何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这次吧……孙尚书得完蛋了!”
任素衣闻言暗暗思索,这半月她也看了不少账本,却未能发现其中根本,只是按照伍思才的吩咐将所查的数额登记在册,想来伍思才此人正如外人所言天赋异禀,对商贾一事颇为在行。
似乎是猜到任素衣在想什么,伍思才道:“其实这看账啊,看的不光说是这数字,且要看这钱到底花在哪儿了,入的钱又是些什么明目,这随随便便修缮一处城门便要耗费一百万两,这如何妥当?”
任素衣恍然大悟,这跟当家是
一个道理,底下的人办事虚报价格,只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上头的人都不会过多追究,可这国家大事,岂是府内寻常开支可比,动辄便是上万两,其中可利用的空间便大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外头跑进来一人,看打扮应是大理寺的人。
“禀伍大人,郡主让您速速去大理寺。”
伍思才疑惑,今日郭婵前去大理寺是为审问孙尚书一众人等,哪儿会让她去。
“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好像是前日城东一处酒楼发生了命案。”
城东?伍思才登时道:“那酒楼可是叫望春楼?”
“正是。”
伍思才扶额长叹,这是个什么运道哟,难怪郭婵要让她去,她语气无奈,“行吧,我随后就来。”
“是,在下先行回去复命。”
听到发生了命案,任素衣心中惊讶,等人一走,立刻便问:“伍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那望春楼是我的。”伍思才苦着一张脸,“这天杀的谁在我的酒楼里犯事儿,我一定要将人纠出来,抓进大牢!”
发生了命案,这以后谁还去酒楼用膳啊,她一定要把行凶者抓起来送入大牢!
任素衣直觉这事并非如此简单,否则前日的命案,于是跟着伍思才一路赶到了大理寺。
不想大理寺门口此时正被堵的沸沸扬扬,这些人穿着长襟直缀,书生模样,只是脸上的神情皆是愤慨,想来是与今日在望春楼的命案有关。
二人无法只得绕到大理寺的侧门,守门的人看见是伍思才,连忙开了门放她二人进来,又迅速的将门合上。
伍思才询问守门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外头那群人怎会守在大理寺门口?”
那人抹了抹脑门的汗,“今日在望春楼被杀的是今科三甲进士,外面的都是在京中的贡生们。”
二人闻言知此事只怕是不简单,连忙进大理寺的正殿,殿中大理寺卿,少卿,郭婵等人皆在,中间跪着一人,身穿囚衣,想来是凶手。
郭婵一眼便看见跟在伍思才身旁的任素衣,暗恼伍思才竟敢将她带到此处,外面的贡生们此时正是群情共愤,若是有个万一,非宰了伍思才不可。
“你怎么来了?”郭婵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暗暗握了握掩在衣袖里的手。
任素衣知自己莽撞,站在身后尽量不引起注意,“我怕有事,便跟来看看。”
伍思才走到郭婵身边,“郡主,这就是凶手?”
郭婵冷冷的看了殿中跪着的人一眼,哼声道:“他说他是凶手。”
什么叫他说他是凶手,伍思才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此人身强体壮,面相凶恶,倒像是十恶不赦之徒。不过既然郭婵如此说想必其中自有道理。
这时大理寺卿狠狠的拍了拍惊木,怒道:“本官再问你一句,人可是你杀的?”
那人抬起头,毫无犹豫,“回大人,人是我杀的。”
“那为何数名人证皆指正你并非凶手?你可知替人顶罪是大罪!”
这人呸了一声,目光极为不屑,“那些人分明是有意想要栽赃我家公子才故意做伪证!”
“那你可知你杀的是何人?”
闻言,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不就是个读书人嘛,有什么了不得,读书人便可以侮辱我们这些伺候人的了?”
大理寺卿冷哼一声,道:“你杀的人,名叫林清平,是今科三甲进士,吏部早下了公文,林清平可是要走马上任做知县的,你如今就是谋杀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那人似乎并不知内情,当下有些慌张,谋杀寻常百姓和朝廷命官,量刑大大不同。
伍思才听到这儿已然明白,这显然是替主顶罪,于是问:“这人是哪家府里的小厮?”
郭婵淡淡道:“国丈府。”
伍思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啊难怪,说到国丈府只有那一些胆大妄为的了,“可是那位张明张公子?”
郭婵点头,上次的账还未算完,这回又来,看来这位张明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既然是在望春楼,我找店里的伙计来问问便知到底是谁杀的人。”伍思才是最想尽快解决此事之人,否则她的店还做不做生意了。
郭婵有意无意的看了任素衣一眼,低声道:“人被发现在你们望春楼包间里时只有死者林清平在,并没有其他人。”
“那如何得知是他杀得?”
“事发那日很多人都见到张明将人从望春楼带走,京城府衙接到报案后去了国丈府然而人并不在,不久望春楼的人便发现了林清平的尸体,人是被勒死的。”郭婵微微挑眉,视线落在正中那人身上,“然后这人便投案自首了,不过显然外面那群贡生们可不吃这一套,因为林清平死前被人……”
“被人什么?”任素衣凑近二人,她也好奇事情的经过。
郭婵皱眉,假意咳了一声,叹道:“被人侵犯过。”
此话一出,任素衣和伍思才大眼瞪小眼,随即二人同时又露出恶心的模样。
国丈府的张明未免太欺人太甚!
伍思才怒道:“简直是丧心病狂!”早听说张明有龙阳之好,最喜欢的便是长相清秀的公子,没想到他竟然残害人命!
任素衣点头以示同感,上次郭婵便在街上被他调戏,没想到这人被罚之后死性不改。
这时,大理寺卿道:“死者林清平手中和口中皆存在皮屑,若你是凶手,想必身上应该有对应的伤口才是。”话语停顿,大理寺少卿王广早就不耐烦,立刻吩咐人上前查看。
郭婵立即挡住任素衣,“不准看。”
任素衣也不想看此人袒胸露乳,见郭婵还正对着犯人,拉了拉她的衣脚,碍于伍思才在此,只得对着她挤眉弄眼。
郭婵失笑,微微侧头避开。
任素衣心中服帖,却见伍思才皱着眉望着天,疑窦暗生。
大理寺的人迅速扒开犯人身上的衣服,检查一番后,道:“禀大人,此人身上并未伤痕。”
那人大惊,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是身体健壮,寻常伤痕好的快!我记起来了,他是咬了我,还将我抓伤了,所以我一气之下便将他勒死了。”
大理寺卿闻言怒道:“你谎话连篇,包庇罪犯,顶替罪名,罪不可赦,立即收押,等候庭审!”
“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
王广这是冷哼一声,道:“属实?死者指甲和口腔根本没有任何皮屑,大人不过诈你一诈,你便露馅,还敢抵赖!”
此话一出,已无从狡辩,神情灰败着被人押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去培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