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婵回到院子,看着满院子的姹紫嫣红,微微皱了皱眉,加之花香里杂着各类香粉的味道让郭婵备感不适。
随手招来一个婢女,问:“清和郡主现下在哪里?”
那婢女道:“回郡主,奴婢不知。不过先前见清和郡主离开,似乎是朝郡主您的院子那边去了。”
“你去吧。”郭婵点头,转身朝自己院子去,不知任素衣为何去了那里,今日是她的主场想必很多人拉着她套近乎才是。
郭婵进了院子,看见冬青守在竹林外,心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郡主。”冬青看见郭婵微微低头,道:“素衣小姐在里面。”
郭婵未发一言,只是站在竹林外,往林中深处看了半晌,不知是进还是离去。
直到冬青道:“郡主,今日清晨落了雨,林中凉气过盛,素衣小姐的风寒刚好,不宜久待。”
自那日之后任素衣便染了风寒,卧床养了许久,今日还是任素衣病愈之后第一次见面,先前见她虽精神气尚佳,身上却单薄了不少。
微微抿唇,郭婵走进葱郁的竹林。冬青在郭婵离开后轻轻叹了叹气,如今她才算是看明白,这两个聪敏沉稳的人还是输给了人的感性,明明知道最好的方法是忘记一切,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满地的竹叶,踩上去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加上林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都给郭婵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任素衣坐在平日郭婵练剑的地方,莲碧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只有一桌一凳一人,绿色的竹叶不时的飘落下来,落在地上,落在桌上,落在她的发间,衣上。
一种淡淡的哀愁萦绕在任素衣周围,郭婵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深深吸了吸气。
冬青一直等在竹林外,心里有些莫名烦躁,她知郡主的性子,虽说郡主看上去似是已放弃,可那样执拗的人只怕是会一生抱着遗憾那样过了。
莲碧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二人对视之后又转开各自的目光。
二人仿若两座门神一般站在那里,不时目光交错,却又欲言又止。
如此,冬青可算明白莲碧终于开了眼,过了一会儿,冬青淡淡道:“你怎么没在里面陪着你家小姐?”
莲碧不妨冬青突然开口,怔了怔才道:“小姐说想一个人静静,后来我见……郡主她进去了,我就出来了。”
莲碧的目光上上下下,飘忽不定,显然一副有鬼的样子。冬青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是个合格的婢女吗?如果是,主子的秘密早就被她给泄露光了。
冬青心里烦躁,随口道:“那我们就等着吧。”
“哦。”
莲碧耷拉着头,那日大雨淋漓,她远远的看着,不知为何最后小姐和郡主紧紧相拥在一处。且郡主离开后,小姐一直失魂落魄,夜里发起高热来说胡话,一直唤着郡主的名字,吓得她赶走了其他人,只自己照顾。
莲碧便是再愚钝,联想着许多细节也明白过来,小姐与郡主之间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可她们皆为女子,这一点实在让莲碧震惊。
冬青暗暗叹气,莲碧这一副苦恼纠结模样实在令人心烦,她突然没好气道:“想什么呢,主子们的事轮不到我们插手。”
莲碧没来由的被这么一吼,心里便有些委屈,她以为自己和冬青是朋友来着。
冬青说完心下也有些后悔,她心中烦闷何以拿莲碧出气,实在是小人之举。
最后冬青吞吞吐吐的道:“那个……莲碧,我不是有意说你,只是主子们的事她们自有分寸,你不必忧心。”
莲碧不听,背过身不理冬青。
冬青深吸了口气,她没理,她忍,咬牙道:“莲碧,你别同我置气,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
莲碧回头看了冬青一眼,又背过身,道:“你拿什么赔礼?”
冬青愣住,这莲碧真是一个贪财鬼,这会儿也不忘给自己谋点福利。她无奈的从手里退下一个白玉镯子,递到莲碧跟前,道:“这个如何?这可是郡主赏赐给我的。”
莲碧接过来瞧了瞧,这镯子晶莹剔透,显然是个好东西,她想也没想的就塞回冬青手里,道:“喏,还给你,我不要这个。”
冬青疑惑,道:“为何不要?”
莲碧有些吃惊,道:“这样的好东西,还是郡主赏赐,我怎么能拿你的。”
闻言,冬青反而心里有愧,自己心情不好吼了莲碧还误解莲碧贪财。
“你拿着吧,这种东西我多的是。”冬青拉过莲碧的手替她戴上,难得的是莲碧手腕纤细白皙,比自己因为练武而有些粗大的手戴着好看。
“多的是?”莲碧盯着手上的镯子欢喜又羡慕。
莲碧的神情逗笑了冬青,她笑道:“我不可不相信你家小姐就没赏赐你什么,瞧你这副模样,好似被亏待了一般。”
有损自家小姐的事莲碧自然不会做,当即解释道:“企会?我们小姐对我最好了,不过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啦。”
冬青无奈,其实莲碧就是贪财吧。
“咳咳……”郭婵意外的看着冬青和莲碧说笑,二人关系倒是融洽。
“郡主!”二人异口同声,只是莲碧见郭婵独自一人,不禁问:“郡主,怎么不见我家小姐呀?”
郭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家小姐在竹林里,今天雨露重,你去我房里拿件披风给你家小姐送去。”
莲碧愣愣的点头,看了二人一眼,独自去了,郭婵的闺房她已经十分熟悉,轻易便找到一件素雅的披风,回来见只有冬青,不见郭婵。
“郡主呢?”
冬青道:“走了。”
莲碧见四下无人,唉声道:“其实我觉得郡主没什么不好,只是若郡主是男儿身便好了。”
这话冬青听了不服,自家郡主天姿国色,凭什么做那男儿,便道:“你怎的不说你家小姐若是男儿身不也就好了么?”
话一出口,二人双双一叹,低下头来,这世上哪有这般如果,既是女儿身,又如何能成男儿身。
冬青暗自恼怒,自己怎么和莲碧说起胡话了,叹道:“好了,你快去找素衣小姐罢,我让厨房送姜汤来,免得素衣小姐再染了风寒。”
莲碧想着任素衣已在竹林里待的过久,匆匆跑进竹林里。
任素衣依旧在刚才的地方,莲碧上前道:“小姐,郡主让奴婢给你拿了披风,奴婢给您披上。”
说着莲碧将披风给任素衣系上,摸到她的衣裙已是有些润湿,担忧道:“您病刚好,不适宜在此久留,奴婢陪您出去吧。”
任素衣未动,愣愣道:“你是说阿婵她来过?”
“先前奴婢见郡主来了这儿便离开了。”莲碧奇怪,难道郡主进来没有见到小姐?可是郡主分明让自己给小姐带披风啊。
任素衣眼眸一暗,站起身来,洒落一地的竹叶。
郭婵并未回到花园,而是去了书房,最后她没有上前,只是安静的守着任素衣。她二人不知何时成了今日的局面。往日答应了兄长日后照顾任素衣便因此对她格外照顾和关注了一些,直到发现她对自己的心思,二人之间便变了,后来自己也对她起了心思。
可还没风一切尘埃落定,一封圣旨便在她们之间画下一道鸿沟。再过不久,她便是旁人的娘子,而自己也将离开她的生活。
如此,不如忘却过去。往后,她会拥有自己的家庭,夫君,孩子,一生大概就如此安乐下去。
只是一想到此,心只觉得空洞无边,似是怎么填也填不满。
真是痛苦呢……
打开书房里的暗格,郭婵拿出郭照画的画,当初兄长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时是否也是如此感受?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亲自到任府退亲,此时郭婵觉得自己终于懂了一些。
这世间便是有如此无可奈何,无力改变之事。
郭婵仔细看着画中的任素衣,半晌又放了回去,走到案桌前,铺上纸,动手描画。
一笔一画皆是在临摹她脑海中的任素衣,秀丽的长发,华美素雅的衣裙,耳朵上带着的耳坠,无一不细细刻画。良久,收笔,待笔墨干了之后,郭婵将画好的画放进了暗格里。
接下来的日子,时光飞逝,郭婵从司马月口中得知将军府已经将聘礼全数送到了任府,还有凌齐特意猎了一对活雁送给任素衣。
总之成亲事宜两府正如火如荼的准备中,司马月偶尔也会参与,毕竟身为任素衣的干娘,两府都很尊重司马月的意见。
至于郭婵,她一直在城外的神策军军营,练兵这事有了经验之后郭婵做起来得心应手。起初郭婵这般貌美的女子,又是郡主住进军营让一众军营汉子分外不适,待简单郭婵丝毫不介意军中严苛的环境,对练兵一事又极为在行后,慢慢习惯了军营中这道靓丽的身影会时不时的在军营里走动,或是在练武场练武。
只是,六月十五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以为我能写到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