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裴然听到此处,微微蹙眉，心里自然是不愿意见到万古的，但脑海中却莫名想起了选拔赛上那辆出问题的摩托车。
贾尤没那个本事,万古可就不一定了，毕竟程文涛是选拔赛上的最大获益者。
裴然沉吟片刻，短促的嗯了一声，约好了时间地点，飞速挂断了电话。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来,地点就在集训基地附近的咖啡厅。
万古转动着他细小浮肿的眼睛,仔细打量裴然片刻，蓦的笑了起来：“裴小然,我看错你了,想不到你还有点儿能耐。”
裴然手指在桌上弹弹：“你找我来只是想跟我道歉的吗？”
万古滞了一瞬，喉咙里很快又发出他标志性的咕噜声，继而笑道：“既然你懒得听客套话,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在明天的决赛上,脑瓜聪明一点,帮程文涛夺冠。”
裴然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万古一眼。
这个看他如同看待蚂蚁一样轻蔑的中年男人,与他在谢不渡身边的那副模样而判若两人,眼中透着一点儿精光,好像唯一能让他心动的，只有钱与利益。
裴然怎么也没想到,万古不仅操控着春城的地下赛车，竟然还把手伸到了astc这样的国际赛事上。
他蹙眉道：“你想让我跑假赛？”
万古带着精光的眼睛瞄他一瞬，突然像是被什么戳到了笑点,噗嗤笑了出来：“裴小然，别做出一副你好像什么都没干过的样子，你跟我签的合同可才刚刚开始呢，我不知道你哪儿学来的本事，但确实比贾尤那几个乌合之众强，我可是非常信任你才找上你，而且只要你同意，成功之后，甜头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说着，甚至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推向了裴然。
裴然愣了一瞬，这才想起来这个裴小然之前因为外债的缘故，跟万古签了两年底下赛车的合同。
虽然这个合同本身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但万古在春城坐庄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人动过他，自然是因为他的势力雄厚而根深蒂固。
裴小然只得被万古拿捏着，做万古要求的一切事情。
然而裴然不是那个怂货，他不吃这一套。
他想也未想，即刻将那张卡推了回去，抬眼皮瞄万古一眼：“这个冠军，我还不想让给别人。”
万古当即脸色大变。
之前这个废物在跑擂台的时候没有听他的话，已经让他很是不满，但念在他的车技突然提升了不少，以后也许还派的上用场，自己很大度的原谅了他。
而选拔赛的小动作没有弄走他，说明他确实有些真本事。
万古也是看在他有能耐的份儿上，亲自来找他，这对万古来说，已经是纡尊降贵，现在为了让他答应，甚至还颇为大方的提前给他一些甜头。
这个废物理应像以前一样，对万古的器重感恩戴德，当下点头，爽快地收起银行卡，一个屁都不该放。
但现在的他，不仅拒绝了自己，甚至毫不犹豫，完全没有给自己一点面子！
裴小然不是谢不渡，万古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啪的一巴掌拍在那张卡上，脸色阴沉道：“裴小然，你敢拒绝我？你不过有点儿本事，就妄想能拿到决赛冠军了？”
裴然看向万古，瞧见他堆满横肉的脸因为情绪激动变的脸色深红，颇有些滑稽，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站起身：“不是妄想，是绰绰有余。”
说罢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但刚走没几步，万古阴恻恻的声音又从背后冒了出来：“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以为是谁把你送到谢不渡面前去的？”
裴然脚下顿了顿，相比那个不平等条款的合同，裴然更介意他与万古的这层关系，但他尚未作出反应，万古又咕噜噜的道：“别以为谢不渡现在对你有了几分好脸色，你就能开染坊了，你不过就是裴然的一个替身，他迟早会有腻的那一天！而且你也不要妄想跟他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你觉得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万古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说的裴然直翻白眼，什么替身不替身，腻不腻的，说话怪怪的，终于忍不住扭头拍了万古一把：“以后少看点狗血小说，嗷。”
万古将刚举起的杯子重重砸在了桌上，仿佛是砸在裴然脑袋上一般，引得服务生一脸痛心地凑过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裴然笑笑：“给他来杯冰水降降火。”
裴然瞧了一通万古怒气冲冲又发泄不得的模样，心情颇好，挂着一丝掩不住的笑容回到住处，却发现一向会准时给妈妈打电话的曾凯竟然不在。
他并没有过于在意，直到曾凯半夜才回到房间，一直在等他的裴然听见曾凯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伸手打开了灯，本想随意问上两句，却发现曾凯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是不是贾尤他们又欺负你了？”
曾凯扭头看向裴然，咧了咧嘴角：“不是的，你别担心。”
裴然缓缓地哦了一声，将要躺下，又听见曾凯轻轻道了一声：“裴哥，对不起。”
裴然愣了愣，想了想曾凯大约在为回来太晚的事儿向他道歉，摆摆手：“没事，我又没睡。”
曾凯又笑了笑，转身钻进了洗手间。
*
astc的决赛很快来临，热度相比选拔赛高出许多，看台上座无虚席，巨大的吵嚷声烘托的场面气氛无比热烈。
裴然看一眼身旁的曾凯，大概是赛前紧张，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不由得拍他一瞬：“马上要开始了，不给妈妈打个电话吗？”
曾凯像是吓了一大跳，身子猛地一震，慌忙扭过头来啊了一声，很快又带着不自然地笑容摇摇头：“妈妈在工作，还是算了吧。”
裴然点点头，将要安慰他两句不要紧张，自己的手机倒是响了。
他刚接通，孙笑的吼声就伴随着喧闹的背景音一股脑塞进了裴然的耳朵里：“裴哥！比赛加油啊！”
裴然稍微拿远了一点儿：“你来看比赛了？”
孙笑声音显得格外兴奋：“兄弟几个都来了！给你加油！我嫂子她也来了！”
裴然愣了愣：“她也来了？”
“是啊！”孙笑顿了顿，似乎是将手机递了出去，但果不其然地吃了个闭门羹，只好又收回来道，“总之裴哥你加油！哥几个就等着看你站上领奖台的英姿了！”
说罢未等裴然回应，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一直看向裴然的曾凯大概是听了个全程，倏忽笑了笑：“你家人？”
裴然挥挥手机：“不是，我小弟。”
曾凯眨眨眼，转身看向门外的赛道，像是叹息一般轻轻道了一声：“真好啊。”
裴然望着曾凯微微蹙眉，他总觉得曾凯哪里不对劲，但马上要开始的比赛并没有给他问出口的机会，他与其他车手一同被引导到赛场上，望着那辆标着鲜红79号的摩托车，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不假思索地骑上去，而是举手示意裁判：“我要求再检查一遍车子。”
一旁的技师脸色立即变得不太友好起来，狠狠瞪了裴然一眼。
鲜少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还提这样的要求，裁判疑惑地看了过来，斟酌片刻，并没有立即同意，但裴然执意高举的手很快引起了一旁赫默的注意，他听说了裴然的要求，几步走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裴然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拒绝了赫默的人，赫默看过来的眼神中分明还夹杂着些许不快，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裴然佯装看不见，笑笑道：“同样的戏码演两次就不好看了，这次我想安安稳稳地从第五名起跑。”
裴然上次车子出现故障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为现在不放心要求重新检查也情有可原，但是——
赫默想起这个自大的年轻人拒绝自己时的光景，仍旧有些不快，嘴唇动动将要说话。
裴然却抢先开了口：“赫默先生既然找到我，说明你很看好我，如果我再因为车子出现状况这种问题没能拿到名次，岂不是会被别人说你看走了眼？”
赫默滞了一瞬，没想到裴然竟然从如此独特的角度堵住了他的嘴，只好冲裁判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重新检查了一遍他的车子。
但这一次裴然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车子没有问题。
裴然暗暗皱眉，但站起身时，却又冲技师露出了笑脸：“麻烦你了。”
技师仍旧阴沉着脸，在比赛开始前，离开了赛道。
而喧闹的观众席上，任凭孙笑激动地上蹿下跳，裴钰也仍旧一副沉静至极，仿佛与其他人有壁似的坐着，但目光却一步未离开大屏幕里的79号，直到一片阴影投在她的身旁，有人坐了下来。
裴钰头也未回，也知道是谁来了，在孙笑化身尖叫鸡的背景音里淡淡开口：“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这种比赛了？”
谢不渡同样淡淡道：“看看也无妨。”
裴钰扭头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他不够格吗？”
谢不渡当然知道裴钰指的是谁，滞了一瞬，才又将视线挪向远方，缓缓道：“我是来看我的车手的。”
也不知道裴钰信了没信，但她没再说话，谢不渡也就同她一起专注地看向大屏幕，但很快孙笑的打鸣再次打断了他们。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季简与费德勒，竟然从这万人观众席上，精准无误地坐到了他们身边。
这次裴钰终于有些意外了，但她还没开口，谢不渡倒是抢先出了声：“你们怎么来了？”
费德勒欢快的挥手：“来看你的小兄弟！”
季简将手搭在膝盖上，坐的端正，笑的亲切：“我来给小然加油。”
这一声颇显亲昵的“小然”瞬间让谢不渡眉头皱了起来，猛地抬头与季简对视一眼，季简笑的如同春风和煦：“怎么了？”
“……”谢不渡喉头滚滚，却又不知张口说些什么，最终别开头，拉了孙笑一把：“换个位置。”
孙笑尚未反应过来，就带着一脸的懵被两尊大神稳稳夹在了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如脱水的海绵宝宝。
*
赛道上的准备工作终于结束，裴然瞧见前方高高举起的红旗，慢慢俯下了身。
astc的决赛终于没有选拔赛那么多新花样了，它跟其他的赛事规则相同，需要在赛道上跑足够的圈数，以速度论英雄。
虽然没有拿到杆位，但对于裴然来说，也并不会影响什么，只是一路领先与后来居上的区别罢了。
空旷的赛道上引擎声骤然响起，参加决赛的22名车手齐齐冲出了起跑线。
由于车技方面的差距，贾尤那几个人的发车位落后裴然许多，就算起跑了，也完全没有机会追上裴然对他使出同一招。
裴然跑的颇为顺畅，在四号弯就已经顺利超越了其他车手，逐渐逼近了程文涛。
但他并没有就此一鼓作气的超车，成为领跑者。
雪邦赛道之所以成为motocp每年必定会测试的赛道之一，正是因为它的独特性。
赛道宽而广，易守易攻，如果一开始就成为领头羊，很容易被别人攻破。
加上马来西亚的天气影响，赛道的摩擦力增加，也会加速损耗轮胎。
裴然的跑法虽然洒脱，但也不是全凭天赋与本能，冠军可不是没有脑子就能得到的东西。
他与其他几个领先车手相安无事的跑过前十圈，始终保持着紧咬在程文涛身后的距离，不紧不慢。
程文涛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虽然裴然没有超越他成为第一，但那股如影随形仿佛随时要超越他的压力，比超过他还要恐怖，几乎让程文涛找不到喘息的机会。
程文涛知道裴然在报复他上次被挤出赛道的事情，心里暗骂一声，但很快又嗤笑起来。
他也只能得意这么一会儿了。
比赛仍旧在继续，有人因为失误落后，有人摔车，名次不断交替，倒是前面几名还挺稳定。
不够激烈的比赛观赏性自然不佳，欢呼的起劲的观众慢慢进入了一种疲态，但突然的，他们前方的大屏幕切换了画面，在中游的大部队位置，一辆赛车突然发力，冲出人群，直奔着前方而去。
裴然回过头时，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跃至他的身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正是得了他真传的曾凯。
裴然笑了笑，他就知道这小子有天赋，这么快就已经把自己教给他的东西实践成功了。
比赛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精彩变化，观众的热情又高涨了些，开始不住的呐喊助威。
眼瞧比赛还剩几圈，观众席上的孙笑终于坐不住为了，他瞧见裴然仍旧跟在程文涛屁股后头，急的上蹿下跳，恨不得冲到赛道上推裴然一把：“卧槽！裴哥到底什么时候超过那个瘪三！”
但很快意识到程文涛的老板还坐在自己旁边，又飞速住了嘴，偷瞄谢不渡一眼。
好在谢不渡并未追究他什么，只是面沉如水地盯着前面领跑的那几位，眉头微蹙，仿佛在担心什么。
倒是季简好脾气的开了口：“别着急，马上就要开始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程文涛突然开始加速，似乎打算甩掉裴然，而裴然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同其他车手一样，开始骤然发力。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但下一秒钟，裴然身后忽然传来了引擎声，那个曾凯竟然追上了他们两人的步调，很快就要同裴然并驾齐驱了。
程文涛向后看了一眼，咧了咧嘴角，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旋即放慢了车速。
曾凯把握机会，迅速追了上来，但他并没有就此超越程文涛，而是急速贴向了裴然。
裴然疑惑，难不成曾凯要做跟程文涛同样的事情？
但曾凯贴过来的动作并不激烈，不像是要撞飞他的样子，裴然扭头看曾凯一瞬，目光中带着询问。
然而曾凯并没有回应他，而是突然冲他伸手——
捏住了他的刹车。
这一惊人的举动出现在大屏幕上，瞬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很快爆发出愤怒的抗议声，开始咒骂这个毫无竞技精神的车手。
因为让高速行驶中的赛车急刹，极大概率会导致highside情况出现，就好比是比赛耍赖皮——
不，比耍赖皮还要严重，是违背了竞技精神，不可饶恕的行为。
果然就在曾凯捏住裴然刹车后的下一秒，裴然的车骤然开始剧烈的死亡摇摆，而后猛烈地翻了出去。
那几乎是眨眼间发生的事，孙笑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一旁高挑的身影就已经倏忽站了起来。
孙笑呆呆扭头，看向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的谢不渡，眉心高高隆起，双手紧握，脖颈间甚至可以看到用力而绷起的筋络，仿佛对裴然摔车这件事格外的紧张。
孙笑脑海中猛然浮现乔思思的玩笑话，瞬间打了个激灵，缩回了目光，喃喃道：“我靠！真的假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小可爱跟我说大大一下发了好多章哦！
我一看，卧槽我怎么把存稿全发出来了！
然后我就吓醒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