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你让我坐这个?”
裴然站在谢不渡的坐骑面前,有些无语。
他本以为谢不渡口中的“顺路”,是以四个轮子为基础的,万万没想到却是一辆体型庞然的仿赛。
裴然虽然从来没见过谢不渡平时骑摩托车出门买菜是个什么模样,但他可知道,谢不渡在赛场上的骑车风格,是多么的不要命。
他开始暗暗有些怀念季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甚至是路口的公交车,至少不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谢不渡微微皱眉,似乎对裴然的质疑有所不满:“怎么了?”
裴然只好围笑:“好像只有一个头盔。”
谢不渡扭头扫了一眼,拿起头盔塞到裴然手中,转身跨上了车:“我不需要。”
裴然愣了一愣,看着手里深蓝色的头盔。
上面的涂装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正是谢不渡的个人象征,而匕首的周围,围绕着一圈小字:“iwishyouwerehere……imissyou……”
裴然愣了一瞬,因为那行小字的尾巴上,带着一片橙色的枫叶。
那是属于他的象征。
细微到如果不近距离观察根本瞧不见,是谢不渡不欲与外人道的思念。
裴然的耳畔,不知为何,突然响起了昨晚,谢不渡轻轻地叹气:“你把……我的快乐带走了。”
自己为什么对他如此的重要?
裴然脑袋里的两个小人瞬间吵作一团,一个推着眼镜笃定道:“真相只有一个,他喜欢你!”另外一个双手比出个叉号:“不可能不存在never!”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谢不渡一眼,却正好跟等待他的谢不渡撞上了视线。
谢不渡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发呆,又催促一声:“上车。”
裴然这才将头盔戴好,跨上了车。
然而仿赛作为赛车的仿制车型,并不属于适合带人的那一种类型。
裴然扶着谢不渡的肩坐好,纠结的晃了晃双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前放还是该往后放。
谢不渡似有所感,扭头看他一眼,瞧见裴然后仰着伸手,姿势艰难地向后抓去,拍了他大腿一把:“太危险了,放前面。”
裴然隐藏在头盔下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向前俯了俯身。
谢不渡对于裴然的磨磨唧唧显然有些不满,又是微微皱眉,忽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穿过腰际,拉至身前,按在了油箱上。
裴然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倒去,胸膛紧紧地贴上了谢不渡宽阔的背。
春日的夜风尚有一丝微凉,让谢不渡的偏高的体温愈发明显。
即使隔着头盔,依旧有一阵淡淡的木质香钻入裴然的鼻腔,那是雨后大地让人有些欲罢不能的后调。
心跳声混在一起,沉重有力,让裴然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他的手臂下意识松了松,却又很快被谢不渡拍了一把大腿:“夹紧点。”
“……”
裴然虽然知道谢不渡再说什么,但依旧觉得这话乍一入耳有点微妙,但谢不渡又催促一遍:“快点,夹紧点。”
他只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向前挪了挪,用膝盖夹住了谢不渡的身体两侧。
声浪袭来,谢不渡总算是出发了。
大概是为了照顾到身后的裴然,谢不渡开的并没有裴然想象中那么风驰电掣。
车型导致的高低差,让裴然不得不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压在谢不渡的背上,感受他沉默地带着裴然穿过光影斑驳的车流,挡住了百分之八十扑面吹来的夜风。
但几乎没什么脂肪御寒的裴然还是缩了缩肩膀,体味着胸前那一点舒适的温度,不由自主地又向谢不渡的背脊靠了靠,依稀可以感觉到薄薄布料下微微活动的肩胛骨。
谢不渡自然是感知的到,他的眸光闪烁一瞬。
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的讨厌。
*
估计是因为没有接到裴然,季简比他们先一步抵达23号。
三个人打了个照面,季简率先笑了笑:“没想到你们挺熟的。”
才说过他们没关系的裴然瞬间感觉脸有点儿疼,不由得尴尬围笑一瞬。
谢不渡却好像并不太喜欢别人误会他们,淡淡解释一句:“偶然碰见的。”
“……”
裴然挂着僵硬的微笑瞥他一眼,就算是瞎话也不能说的这么随便吧!
但季简却好像真的信了一般冲他点点头,又看向裴然:“走吧,我带你过去。”
说着拉住裴然一同进了23号。
谢不渡看着他们的背影,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又很快退了一步,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的那一边,才做了个深呼吸,慢慢走进酒吧。
23号的工作并不算多么繁重,无非就是些端端盘子的工作。
最多是因为裴然的这张脸,让他多了几道被注意的目光。
而且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裴然的粉丝,就冲他这张脸,给的小费也多么那么一些。
裴然没用多久,就把春城赛车圈的人见了个遍,当然有熟面孔,也有许多新加入的生面孔。
而今年的motocp已经进入季前测试阶段,虽然不如正赛那样惊心动魄,引人注目,但来酒吧看比赛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裴然抬头看一眼电视机屏幕,正在放着瓦伦西亚站第一天的测试赛。
操着西语口音的解说语速飞快,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在有人摔车的倏忽抬高了音量。
旁边桌上的男人响亮的切了一声:“hnd这个测试车手也太菜了,别人跑1分40分03,他跑两分。”
“何止测试车手菜!”不远处有人嚷嚷起来,一个中年男子捧着酒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显然已经是有些醉了,“新,新来的洛夫是个菜鸟,季简又是个废物!我,我看hnd今年要玩儿完了!”
hnd的粉丝不太乐意了:“嘿你怎么说话的?”
“不——不是吗!”中年男人啪的放下酒杯,“说什么受伤休赛,其实他就是怂了,害怕别人发现他就算没有裴然挡道,也一样是个拿不到总冠军的废物!”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眼瞧见所有人都忘了过来,同伴又一把将男人扯回了座位上。
裴然将季简点的曼哈顿放在他眼前,阴影笼罩的角落里他的脸不甚明朗,但依旧可以看到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像是在忍耐什么。
但在看到裴然的瞬间又松开了,转颜笑了笑:“谢谢。”
裴然望了一眼四周,大家都在专注看比赛,酒吧里似乎不是特别忙。
他收好托盘,靠在墙角,与季简一同看了一会儿比赛。
虽然季简没怎么开口同他交流见解,但裴然能分明地看到他阴影中的手,随着比赛的进展,不自觉地时而紧握又时而松开。
仿佛凭空捏着车把一般跃跃欲试。
裴然有些迷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不打算回去参加测试赛吗?”
季简愣了一瞬,又温和地笑笑:“我的腿伤还没好呢。”
八个月的休赛,就算是肋骨断了也长回来了,更何况看季简平时行动的状况,并没有半点异样。
裴然思索一瞬,将要开口,季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手机屏幕莹莹的光在昏暗的角落分外明显。
他一眼就瞧见了来电人,是个英文名,但却是裴然的旧相识——hnd的车队经理鲁尼。
他不由得前倾几分,季简却已然接起了电话,低低地嗯了两声,很快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挂断了电话。
但再看向裴然时,又变回了那个十分绅士的季简:“我突然有点急事,今晚不能送你回家了,抱歉。”
季简似乎跟23号的老板挺熟,有事儿没事儿就会来这里坐坐,也就经常会“顺路”送裴然回家。
裴然并不是需要人接送的娇气包,颇为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你去吧。”
季简放下酒杯,匆匆地推门出去了。
凌晨两点半,23号打烊,今天正好轮到裴然闭店,他将换好衣服走出来,就瞧见玻璃门上映出个修长高挑的轮廓来。
是谢不渡。
裴然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谢不渡掂了掂手中的头盔:“季简不在。”
说着递给了裴然。
裴然愣了一瞬,瞧见谢不渡转向停车场的背影,心中掀起骇浪。
谢不渡,这是要送他回家吗?!
要不是现在是晚上,他还真得瞧瞧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裴然很快想到,也许是季简出于好心,将这件事托付给了谢不渡,这个理由的说服力显然要强大许多,裴然不再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停车场年久失修,灯早就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拿弹弓射坏了,乌漆吗黑的一片,显得鬼影憧憧。
裴然跟在谢不渡停在了车前,撇了撇嘴,这个骚包竟然又换车了。
这回是一辆黑色街车,半露的发动机犹如谢不渡隐藏在冷漠皮囊下的嚣张,在夜色里泛着金属光泽。
不过有一点好处,这辆街车显然比之前的仿赛坐起来舒服,也更适合带人兜风。
裴然将要上车,却突然听见一声难以忽略地响动,在寂静无人的停车场里格外分明。
他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那辆红色法拉利居然没走。
有人倏忽打开车门,靠在车旁点了根烟。
那一点猩红明明灭灭,正是一早就已经离开的季简。
而下一秒钟,从副驾座也走下来个人影,并不算高大,还有些中年肥,他走到季简身边开了口:“季简,放弃吧,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裴然皱了皱眉,他认得这个声音。
是鲁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