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你和叶凌是什么关系?”
无支祁游到瑶光殿的岛屿边,从在水里冒出半个透明身子观望,不刻便瞅到殿内焰焰火光若隐若现。哎,毕竟老板他弟,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呀,他可不想被扣工资。
无支祁悄无声息涌上了岸,化作人形偷偷蹿到了殿门外,便听到殿内来回回荡的这一句。
瑶光殿早就被封了,连带这个岛屿也被封锁了,无人踏足。
黑黝黝的夜幕下,岛上空无一人。没人发觉这里的动静,注意到殿内的火光。
要不要灭火啊,是不是大殿烧了啊,他摸着下巴正琢磨——
“咻”地一下,熊熊业火燃起,火舌吞噬了整个大殿。
“……”无支祁低骂了句脏话,呸,他这什么乌鸦嘴。
糟了,老板他弟还在火里呢,不会被烧成一把骨灰了吧,心里一急,连忙施法自手里汩汩连绵不绝冒出巨大水柱,喷到大殿上灭火。
然而没鸟用,火越烧越盛,这他妈是红莲业火吧。
红莲业火是火狐一族的绝门术法,一般人哪儿浇得灭啊。
无支祁仰着头,正纠结着,“水火不相容要不要进去救人寻皆允应该没那么弱□□”一系列内心活动一晃而过,逆着灼灼的漫天火光,寻皆允面色平静地出现在他面前。
阿弥陀佛他可算出来了,抬眼间,无支祁瞅见那弥天火光像朵艳丽火莲,轻便蹿出来一个浑身冒火的狐狸。她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人,那狐狸看过来时,无支祁心里咯噔一声,忙不迭拽着寻皆允往水里跳。
“扑通——”
化作火狐的歆淳止步岸边,看着渐起巨大水花的水面霎时恢复如初。
不过片刻,平静的水面之上,寻皆允跳下去的地方,那小片水域的猩红血雾渐渐弥漫。
歆淳嗤笑一声,火舌舔烧到了他的整个左小腿,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即便红莲业火被水扑灭了,它的火苗种子不会灭,也会夜以继日刻进骨髓里,刺痛淤肿,鲜血淋漓。只有挖空骨髓才能彻底清除火莲印记。
湖中亭内,赏景的贵人喝茶的手一顿,指了指瑶光殿,迟疑问:“那里……”
她身后婢女内官们见到瑶光殿的火光,霎时慌作一团,吵吵嚷嚷。
“你们快看,岛上的瑶光殿是不是着火了?!”
“来人呀!来人呀!着火啦!着火啦!”
火狐歆淳遥遥望见湖中亭的骚乱,低头看了眼九州池水,低着嗓子道:“公主,一切就快结束了。”
话罢,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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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
“不要……”
“快逃……”
幽蓝无垠的湖底,伴随着愈来愈清晰的清脆银铃声,秦思思又听到空灵缥缈的女声。
似喃似叹,似哀似怨,很轻很淡,很急很无奈。
秦思思是有意识地醒来的,她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个梦。
手臂撑床坐起身,靠在床头,秦思思陷入沉思:即便那女生很轻很缥缈,她还是依稀分辨出来了,那是平阳公主李如瑾的声音。她在之前的梦里听到过。她被锁在国公府里,所以想逃出去吗?
“你最近,自己老做梦啊?”耳畔冒出个公鸭嗓。
小猪瘫着肚皮,在她枕边滚来滚去。
“哎。”秦思思也不知道为啥叹气。
她转眸环顾四周,下意识找寻皆允的身影。
“欸?阿允呢?”
“啧,那臭小子把我扔到他院子里几天,你们这两天干了什么事,我一个过来人不知道?”
“……”卧槽,她总习惯性遗忘小猪的存在,幸好给寻皆允扔远了!
秦思思脸颊一热,依旧面不改色地反问:“你知道啥?”
“没啥,为爱情鼓掌。”他一屁股蹲坐在枕头上,上半身的两个小蹄子拍了两下。
秦思思:“……”
“哎,你行吗我说,那火真不是盖的,我劝你找人看一下——”
门外吵吵嚷嚷,传来无支祁的声音。
“不必。”寻皆允一个眼风扫过去,阴鸷尽显,无支祁掀了掀唇,霎时安静如鸡地闭了嘴。
得,这家伙这么厉害,应该看起来没啥问题。
无支祁转身去找寻亦许汇报情况。
寻皆允还未踏进屋子,穿着单薄中衣的秦思思便小跑过来,笑吟吟扑到他身上。
“阿允,你去哪了呀?”
左脚微微滞顿,寻皆允略仰头,微不可察地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嗯?”秦思思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扬起颈看着他,“阿允?”
少年俯下身将怀里的少女抱起来,扯起唇角,挑着桃花眼缓缓笑开。
“怎么不穿鞋啊?一没看到我就找。”
秦思思心里草了一声,哇呜受不了了。
她略感害臊,一本正经地小声解释:“没有……屋子里热。”
“啧。”寻皆允眉梢轻挑,表示嘲笑。
秦思思恼羞成怒:“没有就是没有!”啧个啥!
他抱着秦思思低低笑着,拖着略略刺痛的左腿,一步一步往屋子里走去。
对于他来讲,这点小痛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比这痛千百倍的都承受过。
寻皆允把怀里的少女放在榻上,他也在她身侧坐下来,从袖中摸出一袋糖炒栗子递给她。
“你去买这个了呀?”秦思思眼眸一亮,欢欢喜喜接过。
寻皆允轻轻笑了下:“正热乎,吃吧。”
从九州池跑出来,施法蒸干衣服需要时间,在街上逗留了会儿,便买了秦思思前日随口一念的糖炒栗子。寻皆允也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秦思思从榻上的小几上拉了个小盘过来,剥开第一个栗子,塞进了寻皆允的嘴巴里。
她笑眯眯道:“谢谢。”
“嗯。”寻皆允慢慢咀嚼嘴里的板栗,香而甜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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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殿经年失修,不甚走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近来,很多宫外瓦匠手艺人进宫修葺宫殿,皇城里进进出出,寻亦许混了进去一趟去打探情况,他特意去闻了闻火烧焦后的气味。确定和墓室国公夫人、大理寺殓房两个女打手尸体烧成灰的焦灰气味是一样的。
寻亦许的书房里,他看向寻皆允。
“那日你一个人去瑶光殿做什么?”
“兄长让无支祁在九州池里泡着做什么?”
寻亦许默了默:“……”
“老板,绝对没错,那嚣张的黑影就是只火狐。妖怪,妖怪,和我同类,你弟弟不会比我还清楚。”
寻亦许又问寻皆允:“是吗?”
“嗯。”寻皆允,“和她打了一场,她打不过变了狐狸原型。”
“……”寻亦许脸色稍霁,“下次别正面起冲突,你没事吧?”
寻皆允:“没什么事。”
无支祁切了声,抱臂懒洋洋道:“老板,我不想知情不报,他左腿有伤,被狐火烫的。”
“无关紧要,兄长。”寻皆允眼风一扫无支祁。
“给我看看。”
寻亦许二话不说,蹲下来撩起了他的衣摆,往上挽起他的左腿裤子,他霎时倒吸一口冷气,眸色微冷。
少年的左小腿都被烧出红裂痕,缝隙里血丝不停地往外渗,缝隙边缘的皮肤表层有烧焦的纹路。
“这叫没事?!”寻亦许低喝,“给我去看大夫!”
寻皆允弯下腰将左腿的裤腿拉下来,眼睫轻覆,面不改色地笑道:“兄长,求你不要声张,我不想思思知道。包括我作业去瑶光殿一事。”
“兄长信我,与我来说这是小伤,我体质特殊,会自行痊愈的。”
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寻亦许自知拗不过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受不住就去看大夫,听到没?!”
寻皆允笑得没心没肺:“好的,兄长。”
他扶着桌沿坐下来,不留痕迹地话锋一转:“昨日我解开了那黑影的面罩,她是个女人。”
“女的?!”无支祁骤然出声,“火狐一族,母狐狸很少可以练成这样……练就他们的绝招红莲业火也是难上加难,很容易走火自焚……”
这么一听,寻亦许的心放下来许多,看来是个半吊子的火狐,寻皆允应当伤得不重。
寻皆允没有接话,继续道:“和她缠斗时,我还看到了她右耳根后的一个月牙标记。”
“什么?”寻亦许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标志?”
“六芒星图案,青色的,像是纹的。”
寻亦许脱口而出:“天子隐卫!天子有一支近卫军,神出鬼没,在暗地里,看不到的地方执行任务……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近卫队的标志便是在耳根后有纹六芒星。”
“虽然天子隐卫神秘,而去个个带着面罩,无法看清其貌,但我多年前偶然接触过一次集训,其中有一个唯一的女性,让我印象深刻。”
“不知能不能调来隐卫的档案?”寻亦许自言自语。
“老板你太天真了,怎么可能嘛?只有陛下本人能调动吧?况且要替他们做保密工作的啊。”
“非也,天子隐卫没有自由的,时刻藏在天子抑或皇亲国戚身后……她现在来去自如,只有一个可能,是从隐卫里除名了。”
“找一个除了名的不需要在隐瞒身份、性别为女的隐卫,应当没那么难。”
无支祁又道:“可她是个火狐妖,老板,她人类的身份应当也是伪造的。”
然而他的话未落,寻亦许已然推开书房的门,他打算去户部和兵部找找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