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茉憋着一口气,听着他半开玩笑的调~戏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打在他肩上,没打痛他,倒扯动了她自己背上的伤口。
“邬云。”她磨了磨牙,“你怎知本宫不愿和亲?”
邬云难得听她叫自己名字,愣了一下,娇娇柔柔的,似再不会有比这更好听的了。
他高高扬着唇角,若有人能从正面瞧见,必会发现他此时的笑容与平日里惯常挂在嘴边的不同,多了由心而发的真意。
“韶华,你当真愿意去和亲?”
“……”李凉茉恍惚了下,总觉得他刚才叫自己封号的时候的声线,好似劭云太子,“丞相不是应该更希望本宫去和亲吗?若本宫和亲去了,本宫的二哥不会死,丞相的计划,也快成了吧。”
她听邬云低低笑了,“若你嫁入丞相府,江山有之,美人亦有之。你我共享西凉,有何不好?你还喜欢哪里?想去哪里和亲,我便为你把那里划入西凉,可好?”
“丞相真会打算盘。”李凉茉一哂,“贼人到你家去,抢了你家的东西,还要抢你,然后与你说,来,你把你自己给我,我就大发慈悲地让你与我一起共享你家所有。丞相,是你,你乐意吗?”
邬云:“……有道理。”
所以,东周,他一定要拿回来,不能一直被贼人享用。
“丞相,放本宫下来吧。”李凉茉一根根地揪着邬云的头发,“再不放了本宫,他日~你少年秃顶,便是你自作自受。”
暗暗享受着媳妇顺毛的邬云,“……”
他瞧见寻来的阿兰若,顿住脚步,“你告诉我,今日~你让阿兰若做了什么,我便放了你。铁头的娘亲是我养大的,我知道,它闻不出来。”
李凉茉“哦”了一声,“你了解铁头的娘,又不了解铁头,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如今是本宫爱犬,与你半点干系也无。本宫倒想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家中夫良妻贤,外头郎才女貌,竟是心中半点愧疚也无。”
邬云正欲解释,觉手上痛,竟是动身不得,看着从自己背上跳下来被阿兰若扶住的李凉茉,“我们说好了不对彼此下毒。”
李凉茉回首,嫣然一笑,“自然不是下毒。丞相今日帮了本宫,不过也于言语上戏弄了本宫,两相抵消。”
邬云信了,“臣的棋子为公主殒命,这,公主该如何赔?”
李凉茉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语气疏冷,“丞相请回吧。”
“这……如何回?”邬云刚问出来,便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随着自己话,抬了起来,竟是已经恢复了行动。
哑然失笑,觉得她不论是娇柔还是俏皮还是倔强还是与他针锋相对的模样都格外可爱,他低低喃道:“黑心茉莉带刺……下次还是换一换,免得你谋杀亲夫……”
阿兰若扶着李凉茉回去,瞧见她背上的伤,如临大敌,马上张罗着要让大长老知道,去找人算账。被李凉茉阻止,反应过来,现在治伤才是最重要的,忙与玉萝寻药的寻药,烧水的烧水。
……*……
邬云刚回到丞相府,又见着了那只动不动就鄙视自己的狗,笑了一声,“让我猜猜,这次,她一定没遇到什么意外,但了一定不是她叫你来的。她根本就不想见我,恨不得永远远离我。”
铁头从他的笑声里感觉到了危险,怯怯地抖了抖,两只小爪子向上攀,想要搭到他腿上,却发现略短,便不停地挠脖子。
邬云:“……莫不是久未沐浴,长了狗虱?”
“汪!”铁头郁闷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挠脖子。
邬云这回看到了,它是在挠它的狗牌,“当了侍卫了,回来炫耀?还是想和我炫耀你能天天待在她身边?”
不在人前,他面上已经收了笑,浑身都散发出了不悦,“若是不知收敛,孤,可以把你从她身边带走,让你见不到她。”
他甚至都开始琢磨起带走铁头又不让李凉茉介意的法子了,却发现这只狗越挠越急,狗牌上露出一点纸头来。
邬云:“???”
这才发现,那银制的狗牌后面有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张字条。
疾风用肘推了推疾云,“我想……这一定不是给这个主子的。”
疾云一跳老远,给了他一个“想死别连累我”的眼神。
疾风听得邬云一声轻笑,吓得腿软,“主子,话是疾云说的。”
邬云转眼看他,“诬陷同伴,罪加一等。”
他朝疾风勾了勾手,后者硬着头皮上前来,“主子,属下自己去领罚。”
“三日,想个法子,让她答应嫁进丞相府。否则,去领三倍罚。”
邬云说着,含笑展开手中的纸条,碾了往外走去。
……*……
李凉茉等伤口都包扎好之后,撑着趴在窗口等。
劭云太子说过,让她不要找他,可她不知道他下次会什么时候出现。
上辈子,她若是需要见他,便让铁头传信,但凡信送出去,最多不过一刻钟,他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次,两刻钟过去了,也不见人。
她抿抿唇,不禁在想,上辈子她在北齐的那些年,他都藏在哪里。
瞧见一旁烛影晃动,她抬起眼,便见她等待的少年如上辈子那般提着她的师兄进来了。
他似乎有些急,有些气息不稳,甚至没有刻意隐匿,辛月与孟流发现了他,现身出来阻拦。
“退下。”李凉茉及时出声阻止。
劭云太子看了他们一眼,提着毒虫进屋。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也都意识到,若有一天他们背叛了公主,就这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都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劭云太子不知道他们此时的想法,若是知道了,恐怕这会儿就要让人把他们带走检测忠诚。
他把毒虫丢进来,见李凉茉不似伤重的样子,狐狸眼里起了疑惑,随后又觉得本当如此。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假公济私,她的伤,最多也就是前几鞭,怎么会重到需要毒虫来救命?
而他很快也想明白了她让他带毒虫来救命的目的,不悦地在一旁坐下,不出声。
李凉茉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面对突然情绪低迷的人说不出来了,茫然问他,“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劭云太子在窗外立了片刻,推门而入,坐到她对面,“太子妃挺会使唤孤。孤把人带来,却是为旁人救命。”
“……”李凉茉听他这般一说,也心虚了起来,把今日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林扶之如今性命垂危,我思来想去,只有师……师从毒圣医胜于毒的毒虫能救他一命了,伤情不等人,能不能先让毒虫去救他,以后我再向你赔罪?”
劭云太子目光幽幽,“你不是个会大发善心的人,还是一个对你动过杀心的人。”他亦不相信他的太子妃会因为那个人与她有同一个父亲就心软手软。
李凉茉默了默,“林扶之死一百次不足惜……可是林才人太可惜。”
她从桌案下取出一份名单,递到劭云太子面前,“林家不是大将之家,却也是将门浴血。林才人本是巾帼,被我父皇下召入宫,守着年华老去。去年与北齐一战,林家只余寡母寡媳,前些日子,林才人的嫂子改嫁,只留老母一人在家……”
她查后宫诸人的时候,看到了林才人的资料,让她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地址?”劭云太子打断了她的话,“或是你让你带我们去。回头,孤再来与你算账。”
李凉茉轻笑。她就知道,魔鬼的心中,藏着一触即痛的软处。
待他们离开,她召了芸竹进来,“事情如何了?”
芸竹道:“玉萝已经和阿兰若已经去了,公主,她们要怎样才能让五公主自裁呢?”
她想了半宿,都没想到换成自己,要怎样做才能完成公主交待的任务。
“好奇?”李凉茉转眼看到芸竹面上难得的一点好奇,笑了,“不如,你回头去问玉萝?”
与之同时,五公主于睡梦中惊醒。
垂在床榻处的宫女紧张地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掌灯!”五公主一脚踹开她,走下床,四下看了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宫女捂着肚子把灯点好,规矩地跪下,“禀公主,奴婢不曾听见。”
“李……若……希……”
“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本公主的名讳!”五公主拿起桌上的尺杖朝宫女身上打去。
宫女不敢躲,痛呼,“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先前的声音再次响起,“李若希,拿命来!”
这一次,不似先前那般慢悠悠又转着调,也不再是凄婉的女子声音,而是低闷的男子音,带上了些许的阴戾。
宫女看向窗边,吓得面无血色,打着哆嗦,“公主……那里……”
五公主也于酷暑的天气里感觉到了阴冷,牙齿打着颤,回转头,见窗外站着两个脸色尸白的……“人”。
一男一女,男的,她认得,是还未下葬的瑾德太子。
女的,她不认的,却也猜出来了,是惠昭仪。
“你……你们是人是鬼……啊!炸尸了!”五公主见着惠昭仪从窗子里跳进来,直扑向自己,吓晕了过去。
接连两日,五公主均于夜间惊醒,大呼炸尸。
西凉帝得到消息,想起了五公主的母妃是贤妃,位分挺高还把女儿教成了这样,命福海传旨,交贤妃贬为昭容。
贤昭容大怒,把五公主叫去痛斥了一顿。
第三日清晨,五公主被陪床的宫女发现没了呼吸,其手中拿着的是与在三皇子宫中查出的一样的药瓶。
宫女再三确定五公主不会再醒来之后,由惊慌转为了欢喜,笑得大半个宫殿都能听到。
很快,五公主平日里虐杀宫人以及咒骂长公主与三皇子去死的事情被翻了出来,送到皇后手中。
李凉茉见皇后孕吐难受,不愿她再接触这些恶心人的事,便叫人呈给了西凉帝。
西凉帝大发雷霆,把李凉茉叫去,让她全权处理宫中之事,将贤昭容打入冷宫,狠查贤昭容的娘家恩睿伯府。
李凉茉并不意外他会放权,却没想到,他会放得这么干脆。为了让她光明正大地查案,竟封她为摄政长公主。引起朝堂一阵激荡纷纷猜测,他们相信,若不是瑾德太子初丧,这次定是直接册封皇太女了。
然而,西凉帝病倒不见人,此时只能暂且按下。
作者有话要说: 众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