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转身,松大的狗尾巴扫了三皇子一脸,叼着袖摆来向李凉茉邀功。
阿兰若眉头动了一下,有些不解。
她看向圣女,正想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却见太医已经从铁头嘴里接过了袖摆,检查出了毒,没了她说话的机会。
李凉茉冷眼扫向三皇子。
西凉帝怒气更甚,拍桌喝道:“拖下去,杖毙!”
“父皇!”平王闻言心惊,猛然抬头,“仅凭衣袖上染了毒,怕是不足以为证。当真是同一种毒吗?”
他再怎么看明白他们在西凉帝心里的地位,也没想到三皇子面临的不是体面的死法。杖毙,如同寻常犯了死罪的宫人……
他看向李凉茉,“或许是旁人栽赃给他,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大皇妹。”他恳求道,“老二是咱们的兄弟,老三也是。不能在死了一个之后,再误杀另一个啊。”
“大哥,你别求她,儿郎不向女人……”三皇子回过神来,倔强地睨了李凉茉一眼,面无血色。
“闭嘴!”大皇子呵止他说下去。
他看得清楚,这种时候,求他们父皇是没用的。唯一的一线生机,在李凉茉这里。
“若三弟当真做了这等事情,我必不再为他求情,此时阻止,只求一个心服口服。”
“好。”李凉茉的目光平静,“本宫给你们一个心服口服。父皇……”
她转身看向西凉帝,“女儿请父皇搜查三弟与五妹的住处。”
三皇子瞪大眼,急道:“凭什么?”
五公主也不敢相信:“为什么连本公主的住处也要搜?”
邬云不解的目光从狗子身上收回来,“带爪侍卫捉出了你们两个,说明你们两个都可疑。到底是谁。待福海公公搜查了才知。”
他看了李凉茉一眼,缓缓垂眸道:“臣同向陛下请旨。”
五公主不敢置信,睁大眼睛看向他,“丞相,邬太傅,你每日教导我们,难道你还不知道本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邬云心头一跳,看向李凉茉的神色。
见后者并没有因为这几句暧~昧的话有任何不快,心中自嘲。面上笑容更甚,却透着凉意,“本官对五公主从未有了解,只看证据。”
五公主似是受到了打击,指着李凉茉,看向邬云的目光如同看向一个负心人,“你只知讨好她,找着借口与她说话,可是她连看也不看你一眼……”
邬云:“……”真的有这么明显吗?刚才四公主还说他总是与韶华公主针锋相对……
“父皇!”李凉茉扬声打断了五公主的话,“各国使臣都在这里等着您的决断。五皇妹红口白牙随意造谣,损的也是我西凉的颜面。”
西凉帝扫向五公主,对福海道:“去查。让她闭嘴。”
福海立马让人堵了五公主的嘴,领了旨前去,三皇子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哥。”
平王扫他一眼,“若查出来真是你……”
“不可能。”三皇子低声道,“我是起过那样的念头,但我最后收手了。不查的话,我百口莫辩,只要一查,发现不是同一种毒,我就没事了。只是二哥……”
他握了握拳,“那个女人惹了太多敌人,害人不浅。”
平王见他还有心说三道四,略微放心,“你少说两句。”
李凉茉旁若无人地坐下抱着狗等消息。
旁人尚不知结果,她却要知道得略多一些。
三皇子衣袖上沾的,就是绝命。
邬云瞧见她的模样,想过去与她说说话,可他现在不是她想见的模样,只能按捺住。
阿兰若蹲到她身边,低声道:“公主,有些不对劲……可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李凉茉动了动眼皮,“你也去查。把他们两个今晚去过的地方,都查一遍。”
“诶。”阿兰若应了一声,悄悄退出去。
福庆宫中气氛格外压抑,没有人主动说笑,便是南齐与东周的使臣,也都静静地留意着李凉茉,观察着事态的发展,至于桌上的食物,无一人再动。
唯一高兴的,只有东方朵朵了。
她不敢露出高兴的神色,小声地对赵昊天道,“西凉太子真的死了。”
赵昊天面无表情地道:“过了明日,他才是西凉太子。”
东方朵朵撇嘴,“那也是准西凉太子,你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赵昊天没理她。
东方朵朵也不敢纠缠,嘀咕了一声,“要是不算数了,下回我就说我要嫁给你。”
“什么?”赵昊天睨她一眼,透着危险。
东方朵朵立马认怂,“啊……我说……这个西凉准太子可真是可怜……就像劭云哥哥……”
最后六个字几近无声,全赵昊天已经移开视线,不予理会。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劭云太子是在册封太子之后突然失踪,而这个人,连一天的真太子都没当过。怎么比,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更可怜。
她突然又不高兴了,觉得自己也好可怜哦,每次说要嫁给谁,谁就会死……
不多时,七皇子被人送来了。整个人明显没有了精神气,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
他见李凉茉朝他招手,走了过去,扑在李凉茉的怀里。
想必已经有人告诉过他在宫里不能大声哭泣了,他把脸埋在狗子的背上,肩膀颤动着,无声的悲伤迅速散开。
又过了一会儿,福海带着人回来了,太医这里也检查出了结果。
“陛下,公主。”福海朝两人行了一礼,语气严肃,“五公主处搜出一些药粉,但与殿下所中之毒不同。倒是在三皇子住处发现了一只药瓶,里面所装的,正是殿下所中的毒~药。”
“不可能!”福海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三皇子便惊呼出声,“那个药瓶,我分明丢了,怎么可能会在我住处?!”
他看向李凉茉。
后者冷冷一笑,“去查的,是父皇的人。你总不会怀疑是父皇诬陷你吧?”
三皇子噎住,见大家都用同样的目光看向自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
他扭头看向平王,被对方失望的眼神刺痛,“大哥,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平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证据确凿,你已认罪……”
他说了八个字便停下,但三皇子已经明白了没说完的那些。
他与不会再为他说话了。
五公主挣开押着她的内侍,扯开嘴里的布团,气笑了,“三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哥,自己做下这种事,还连累我。”
三皇子心里乱成一团,“不是……”
“什么不是?!”五公主厉声打断三皇子的话,眼中恨意流露,“你没想杀大皇姐?还是你没弄来要命的毒~药?还是你没有去做下毒的事?没把毒~药下在糕点里?没有连累得我也被查?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狠心的,当初把我踢下船的时候,就差点要了我的命!”
她向西凉帝跪下恳求,“父皇,三哥……不,他不是我三哥,他先要杀女儿,现在又要杀大皇姐,求父皇为女儿和大皇姐作主!”
李凉茉转了转眼看她,没有吭声。
西凉帝看了看五公主,又看了看李凉茉和三皇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地的李斗。
他的孩子多,平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看着自己终于记住了一次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一些苍凉来。
“杖毙!”西凉帝再一次说出了这两个字。
“陛下!”闻讯而来的林才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求陛下饶扶之一命!妾身愿替他一死!”
三皇子听得林才人的声音,终于寻回了一点思绪,忙道:“母妃,不要!”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别伤我母妃!”
他想要跑过去打退拉扯林才人的人,却被禁卫军按住。反应过来,他已经是戴罪之身。
“父皇,杀了我吧,马上行刑!”
“闭嘴!”林才人见他寻死,不装弱小了,利落出手打翻了身边的两个禁卫军,挤到三皇子面前,给了他一个巴掌,拧着他的耳朵道,“老娘养你十四年,是让你好好做个人的,如今,你还没好好做个人,你死了,老娘这么多年就白养你了!”
三皇子愣住。
林才人一直以来,在私下对他颇为粗暴,可是在人前顾及着自己是妃子,总是保持着体面,如今却在人前把私下里的自称都用出来了。
三皇子看到林才人的眼红红的,似布着水雾,朦胧难辨情绪,“娘……”
他咕哝了一声,哽住了。
林才人抚了抚发,整了整衣襟,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转身在儿子身边朝西凉帝跪下,“陛下,韶华公主,妾身自知扶之所犯之错不可原谅。但,子有过,母难辞。愿陛下和公主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妾身愿意替他偿命。”
她重重地伏在地上,仿佛刚才那个能轻松打翻两个禁卫军的女子,不是她。
西凉帝觉得自己的皇权一再被挑衅,心中不快,正要说话,李凉茉先一步出声了,“替他偿命?纵使他要受尽皮肉之苦,被贬为庶人,从此与乞儿无异,甚至有可能因为伤重丧命?”
每一句话,都如同砸在林才人和三皇子的心头上。
纵使她拿自己的命来换,三皇子也不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
“不……”
三皇子才吐出一个字,便被林才人故意抬高的声音压了下去,“谢韶华公主成全!”
“林家为国浴血,本宫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李凉茉示意芸竹端上一杯酒,“这酒里,有从李扶之那里搜出来毒,你饮下,本宫保他活着出宫。”
“娘!”
三皇子刚唤出一声,便见林才人已经将酒一口饮下,笑着回头对他道:“往后,你定要好好地,做个人。才不枉……”
“啊!”三皇子眦目欲裂,“李凉茉,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为我娘报仇。”
“呵……幼稚。”李凉茉嘲讽出声,“你以为本宫真会饶你不死?”
满殿之人愣了。刚才,他们可都亲耳听到李凉茉答应了林才人。她这样出耳反尔,真的好吗?
她起身对西凉帝道:“父皇,女儿请赐李扶之一百鞭刑,贬为庶人,行刑后即刻逐出宫。”
周围纷纷扬起倒抽气声。
二十鞭刑就能让寻常人丢半条命,若是娇弱女子,二十鞭刑能把人打死。强壮的男子也鲜少有能受住五十鞭刑的,一百鞭刑定能要了人的性命。至于那贬为庶人,逐出宫,不过是让三皇子连身后名都没有了。细细来品,却又发现也算不得违了对林才人的承诺。
真狠!这个女人实在太狠了!整个心肝都是黑的。若是以后谁惹了她,怕是……
邬云瞧着她,唇角勾动。是了,惹了这黑心茉莉,她不加倍报复便是开了大恩了。
真是开心。
西凉帝闻言,这才心情转好。到底是自己看好的女儿,也会顾及他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