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时,西凉帝看着闭目而立的邬云,关心地问:“丞相可是没会睡好?”
邬云拢着手,摸着藏在袖里的小腰包,心中冷呵。
那个女人当真没把解药带在身上,让他痛了半夜,一直到天光照地才找到人来解毒!
“臣。”他缓缓睁开凤眼,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只是在想,大皇子快十七了,二皇子也快十六了。”
西凉帝愣了愣,一下子没想起来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模样。
二皇子,他记忆里没有,想也想不起来。
大皇子,前日才见过,不过他没细看,也记不起他的模样了。
这两个竟然都这么大了么?哦,对了,大皇子比李凌霄要大一岁,比李凉茉要大两岁,是该快十七了。凌霄如今成了韶华公主,眼看就要办及笄礼了。
去年,凌霄的及笄礼是在豫王府办的,极为简单,今年,一定要为凌霄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弥补去年对她的亏欠。
朝上众官不知西凉帝已经魂游天外,纷纷附和起丞相的话来,韩太师也是一愣,恍然道:“皇子长成,陛下无嫡子,可立大皇子为太子。”
因着这一句,话题便往储君的方向带了。
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好一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西凉帝不在状态,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笑得荡漾,叫人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地安静下来。
福海暗戳戳地提醒西凉帝,这才把他的神思拉回来,“陛下,各位大人都在等你的发话呢。”
当下,又匆匆把百官讨论的内容说了一遍。
西凉帝脸色越来越黑,站在他身边的福海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等福海说完,西凉帝抓着桌上的镇纸重重一拍,“朕还没死呢!”就这么急着立太子了?
百官:“……”没死也不影响立储啊。
眼见着西凉帝生了怒,他们都不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言官们悄悄拿眼去看韩太师,这是劝呢,还是不劝呢?
西凉帝瞅着他们不来哄他倒去看韩栋,心里更气了,拿眼直瞪着韩栋。
可他天生一双大眼,瞪着人的样子更像是在等着什么。
韩栋不过顺着话头提了一嘴,原本觉得眼下各皇子看不出甲乙丙丁来,立长还是立贤也有待商议,皇后也还能生,万一就生了个嫡子呢?
可见皇帝这么期期艾艾地等自己的意见,前所未有,心情大好,决定说两句,“臣以为,储君是一国之本,可以开始考虑了。”
只是开始考虑罢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言官们好似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纷纷跪谏,大有他不考虑就不思国本的意思。
韩栋有点懵,好吧,大家这么给他面子,热情挡不住啊。
西凉帝气得眼睛瞪得更直了。
他有满意的储君!可若是现在提出来,一定会被韩匹夫带着群臣反对。眼睛一转,看到事不关己的丞相,猛然反应过来,最开始的话题,似乎是他提出来的,“丞相,你的意思呢?”
邬云无奈地扫他一眼,皇帝当成这样,怕是天下奇谈了,“大皇子年近十七,二皇子年近十六,陛下不放他们出宫立府,可是想在他们之中挑一人为储君?”
他微微敛眉,似在思量,“可二位皇子未经过历练,不知谁较为合适。”
那个黑心肠的处处给他挖坑,想让他提立太子,果然没好事。
西凉帝:“……”自然是都不合适!
他的神色微微缓和,“是该出宫立府了。”
到此,百官们知晓了皇帝的心意,就算要立储君,也不会在这两个皇子里选了,而后面还有好几个皇子,等等再看也成。
立储之论到此结束,西凉帝让人去把大皇子和二皇子叫来。
既然是出宫立府的皇子,他总得见上一面,再确定个封号吧。
大皇子见到西凉帝,听到论及出宫立府之事,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整个人都安静得没有一点存在感。
二皇子小心地护着袖笼,小眼睛提溜溜地转,皱着小眉头,发愁找不到吃的机会。想到出宫立府之后便能吃得自在了,小眉头又松开,朝西凉帝露出个憨实的笑来。
西凉帝扫了两人一眼,便觉得大皇子太平,二皇子太圆,简直没眼看,不及自己鲜衣怒马的凌霄,让男儿汗颜。朱笔一圈,在折子上圈下了“平”与“福”二字。
不多时,便有旨意从御书房传出,大皇子被封为平王,二皇子为福王,尽快出宫立府。
李凉茉听到玉萝听来的消息,眯着眼睛笑了。那个人,还真是……
笑容里缓缓浮起一点冷意。若他不能与自己为友,不如弄死吧。
得到消息的三皇子呆了一呆,冲到大皇子宫中,“老二封王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要封王了,不做太子了吗?”
“三弟慎言!”大皇子恨不得捂了他的嘴把那些话给塞回去,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刚才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你们一定比本王死得快!”
宫人诺诺。
他把人遣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三皇子道:“这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出路。”
一个在宫里活了十七年,见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的皇子,不出去当个闲散王爷就只有在宫里等死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不管储君是谁,一定不会是他。
可是三皇子不这么认为,“明明有更好的出路,你不走,我瞧不起你。”
“这是父皇的意思!”大皇子不耐地斥他,“你,我,还是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不可能违逆父皇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一时间拉不下脸来,把人推出房门,“你回去吧,听我一句,不要和韶华作对。”
三皇子愣住,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大皇子给推了出去,更不敢相信,大皇子会成为王爷,是因为他与韶华公主起了争执。
他把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说给林才人听,林才人气得给了他一巴掌,“我道陛下从不关心你们的学业,怎么会突然点了你去发问?原来是你做了这样蠢的事情!”
“我道皇后娘娘从来都对人和善,怎么突然就把我教训了一番,还降了我的位分,原来都是你这个不成器的!”
“我告诉你,那个位置,你想都不要想,不是你能坐得稳的在!”
她对自己生的儿子还是了解的,惹祸是个能手,但没有什么坏心眼,也就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若是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还不晓得会把好好的江山败成什么样子。
她拧着三皇子的耳朵往翊坤宫拖,行到一半,觉得不妥,不顾三皇子痛得嗷嗷叫,改往玉泉宫拖。
“你乖乖地向大公主道个兼,只要她不计较你的破事了,我以后也揭过不提,若她不接受,我见天地抽你。”
三皇子好不容易喘口气,闻言大叫,“不去不去!我一个皇子,凭什么去给一个女人道歉?太丢人了?”
林才人冷笑,“你也知道丢人?你还是女人生的,管女人叫娘,丢不丢人?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三皇子又气又冤,不就是说几句韶华公主的不是吗?怎么就成了不孝了?他又不是韶华公主生的!
可他这会儿也意识到了林才人正在气头上,不敢再火上浇油。
等他们到了玉泉宫外,已有宫人探得情况,一层一层地往里,道到李凉茉那里去了。
李凉茉诧异了一下,笑道:“不见。”
芸竹和玉萝都已经清楚了的性子,默默地退出去传话。
林才人愣了愣,心道完了,也没劲儿打三皇子了,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三皇子见了心慌,忙跟上,“母妃,别不理儿子,你打,你打儿子出出气,别这个样子吓儿子。儿子知道错了。”
虽然他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认错是最正确的决定。
林才人推开他,“你滚开,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我的儿子。你要死,别连累上我。”
三皇子更加心慌了,“母妃,儿子真的知道错了,不就是让儿子向她道歉吗?儿子去道歉。她今天不见儿子,明天总得见。明天不见,后天也得见。儿子去上书房找她……”
林才人顿住步子,缓缓转脸看向他,“真心诚意的?”
“嗯!”三皇子松了一口气,袖下的拳头狠狠握紧。
如果他大哥坐上了那个位置,有大哥护着,谁能让他和他的母亲这么卑微?!
不行,他一定要让大哥坐上那个位置,不坐也得坐!
玉萝回去把看到的一一学给李凉茉瞧。
李凉茉笑弯了眉眼,“有意思,派个人去瞧着点,莫叫那些捧高踩低的把人欺负了去。”至于三皇子的道歉?并不是她会在意的事情。
猫瞳微转,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女,这是西凉帝为李凌霄培养的人,男的名流孟,女的名辛月,各管一支人手,如今为她所有用。
“安排人盯着丞相府豫王府和韩家的一举一动。”
“另外,派人去北齐,盯着她。若她逃离北齐,杀。若谁与她联系,杀。若谁帮她,杀。”
此时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还是带着浅浅笑意,仿佛是一个矜贵优雅的人在评点着这盘点心是该吃还是该倒一般。
可一连三个“杀”字,在她面前的两个人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的杀意。各自不由得肩头一颤。
然而,一个月后,李凌霄从北齐逃跑的消息还是跨越千万里传到了西凉皇宫,北齐帝十面震怒,大军压境,让西凉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