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兄妹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只听外面家仆来报:“太子殿下宫里的马车来了,要接太子殿下回去。”
一听太子殿下要走,惠妃和单恒信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太子殿下查不出什么,但只要他在这里,就让人不太放心,不如早早送走的好。
惠妃不便外出,单恒信便独自迎出门去,只见单家门口停了几辆马车,十几名宫婢站在马车前,她们是从深宫里出来的,不便见外人,头上都带了帷帽,帷帽上的彩纱极长,垂下来不仅遮住面容,还遮住了身体,教人看不见长相。
为首的宫婢摘下帷帽,露出面容,与单恒信见了礼,道:“单将军,婢子前来接太子殿下回宫。”
单恒信认得她,是太子殿下身边颇有脸面的宁素,办事办得很熟,便客套了几句,派人引她和其他宫婢进了院子。
宫婢们按照单家家仆的指引,一路去了花园里。
单家家仆引着她们到了花园,转念一想,想起了太子殿下正与那乐师在花园里……亲密无间,当下便不敢过去,给宫婢们指出了方向,就远远退下了。
宁素率领着宫婢们往凉亭走去,远远就望见了人,只见太子殿下与云乐师都立在水旁。
太子殿下大概是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身上衣服穿得严谨,披着黑色大氅,云乐师体质纤弱,更是穿着素色锦袍,戴着兜帽,遮住了乌黑长发。
宁素上前行了礼,待要伺候太子离去,却见太子摆了摆手,指向了躲在岸边暗处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上只着一件贴身粉衣,浑身上下湿漉漉地滴着水。
宁素一惊。
她知道自家太子性子顽劣不安分,偶尔会招惹是非,但从来不耽于女色……现在这是……
又看了看太子的神情,她便明白了,这并非什么女色,应该是太子殿下又多管闲事了——也许并不是闲事,这里是单家,单家和皇后不合,也许是关乎切身利益的要事。
主子要做的事,奴婢当然要好好配合。
李越白望了望宫婢们头上戴的帷帽,再回看了一眼春桃,顿时明白了太子殿下说的“到时自有办法”是什么意思了。
慕容南一伸手,便把宁素手里的帷帽夺了过来,扔给了春桃。
春桃虽然惊魂未定,但秉性机灵,急忙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戴上。
她身材纤细,身高与宫婢们相仿,戴上了帷帽之后,长长的彩纱垂下来,一路遮到地面,混在宫婢之中,根本难辨真假。
来接太子的宫婢们数目本来就不少,没人会去仔细一个个数。
宁素本来就是露着脸进来的,再露着脸出去,十分正常,没人会发现她手里的帷帽不见了。
很快,太子殿下率领着一众人穿过酒宴现场,与单恒信客套一番,辞别众人,出了大门,踏上了马车,在夜幕中远远离去了。
春桃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最后一刻还能被人救起,而且还是被太子殿下救了……她初时还能竭力忍着,待到逃出单家之后,禁不住浑身颤抖地瘫软下来。
李越白见她体力不支,便将她拉上了自己和太子所乘的马车。
春桃蜷缩在马车里,脸色苍白,恢复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把实话讲了出来。
——芊婕妤的确心有所属。
芊婕妤是由一个地位极低的姨娘所生,自出生起便不受父亲宠爱,在单家没有什么地位。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与什么名门公子成婚,便把目光放在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少年身上——那少年名为王屹,父母去世家道衰落,被单家收留,单家虽然养得起他,对他也只比奴仆好一点而已。
那王屹尽管无钱无势,却是少年英雄,很早便显露出了非同一般的才能,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刀剑棍棒,都比单家的少爷还要优秀得多,行事也颇为沉稳老练,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他帮了单芊几次,单芊难得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当时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这么多年下来,时常相见,感情越发深厚,最后竟是难舍难分。
单芊的这个选择,即便从理性上来说,也可以说是相当正确的,他们二人地位相仿,同病相怜,是最有可能成一对佳偶的。
然而,王屹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却拒绝了单芊的示好,投身西北战场,想要报效国家,建功立业。
单芊经此打击,心灰意冷,她知道西北战场凶险,王屹只怕是不会回来了。可她发现自己心中唯有王屹一人,再也装不下他人。
与此同时,单家家主给掌上明珠单惠安排了一个极好,极适合她的出路——入宫为妃。单惠美丽强势同时极富野心,自然欣然答应,单家恐怕她无人照应,便也派单芊一起入宫,好方便照拂。
单芊只得依从。
单惠一入宫便极为得宠,位分晋升极快,不过几年便升为惠妃。单芊容貌寡淡,性格不争,少言寡语,自然被皇帝冷落了,其他妃嫔看她不受宠,又是惠妃的庶妹,也不来与她争风吃醋,单芊被封为芊婕妤后,对自己的现状心满意足,只想安安静静终老宫中。
然而,惠妃仍然嫌芊婕妤不够得力,希望芊婕妤能不顾生死地为自己效力,于是使出种种手段,欺骗芊婕妤,说王屹其实深爱着芊婕妤,只是为了建功立业,不想让芊婕妤跟着自己受苦,才狠心没有说出来。
芊婕妤向来冷静理智,唯独在这一件事上被惠妃完全蒙蔽了。
人只要动了情,理智便不复存在,芊婕妤反复思量,最终相信了惠妃的话,相信了王屹深爱自己,将来功成名就的时候会娶回自己。
惠妃允诺——等自己当上皇后,执掌六宫,手中有了一定权力,到时候就可以偷梁换柱,让芊婕妤假死出宫,给芊婕妤一个新身份,让她与王屹相见,终成一世姻缘。
芊婕妤被这个虚幻的梦想指引着,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惠妃手中的重要棋子。
事实上,王屹对单芊只有一点怜惜而已,毫无爱意,当年的狠心拒绝,并非托辞,而是真的对她没有兴趣,更不可能娶她。
王屹真正爱的人,是单惠,但他深知地位悬殊,不可能娶到单惠,所以才远走西北。
单惠何等聪明,对此心知肚明。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慕容南瞟了一眼蜷缩在车里的春桃。
“回太子殿下,我……”春桃脸色变了变,显出了又是哀伤又是羞涩的神情。
春桃的胆子比寻常婢女要大得多,她和芊婕妤一样,也对王屹有恋慕之情,同时又渴望往上爬,在王屹去西北打仗之后,春桃既想念王屹,又想在单恒信这里找到机会——平常,单恒信身边美女如云,根本不可能专宠于她,但只要跟随单恒信去了西北,既有机会再次见到王屹,又有机会被单恒信专宠,将来还能混个姨娘当当……虽然有些危险,但是诱惑太大了。
在这样的双重诱惑下,春桃陪在单恒信身边,和他一起奔赴西北。
到了西北军中之后,惠妃常常有书信寄来,单恒信又不像惠妃那样精细,嘴上偶尔把关不严,被春桃在床上三套两套,就把话都套了出来。
原来,惠妃通过单恒信,一直在操纵着王屹,王屹原本在一年前有一次返乡机会,但惠妃怕他回来之后会暴露他并不爱芊婕妤的事实,便花言巧语劝说他留在西北,没有回来。
“这一次,亦是如此?”慕容南皱皱眉:“西北大捷,王屹原本可以和单恒信一同回京的,却没有回来,亦是被惠妃拦住了?”
他这句话一问出来,李越白心里便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如果王屹只是没回来,春桃不至于哭泣不止……也不至于被灭口了。
果然,春桃的眼泪再一次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她哀声道:“王屹他……已经死在边关了!”
此番西北大捷,功劳原本是王屹的。
王屹虽然官职比单恒信低,能力却要强很多,他的指挥机动灵活,巧布奇阵,率领部下殊死奋战,最终壮烈牺牲,这才决定了此役的胜利。
然而单恒信却独自揽下了全部功劳,还隐瞒了王屹战死的事实。
西北战场天高皇帝远,单恒信官职又颇高,王屹及其部下已经全军覆没,没人出头,单恒信便有了随意操纵名单的能力,只给记了一个失踪,对外瞒得死死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受了惠妃的委托。
惠妃认为,应当向芊婕妤隐瞒王屹已死的事实,至少要瞒到事成之后。
瞒一辈子不可能,但瞒一年,还是很容易的。
春桃原本就对王屹有情,听说他已死,心中悲恸,但表面上仍是要对单恒信百般依附,此番回京,她原本打算忘记王屹,安安稳稳给单恒信当个姨娘,内心里却仍然无法抑制住对单恒信的厌恶,于是,在她听到了李越白的琴声之后,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也不怪她不会掩盖情绪,实在是李越白的琴声感染力太强了。
“春桃,你说这些,可有证据?”李越白温声道。
“证据?王屹已经死了,还需要证据么?”春桃怔怔地说:“只要派人去军中一查,便可知晓。”
“我是说,王屹恋慕惠妃的证据。”李越白道。
“没有……”春桃黯然道。
“罢了。”李越白叹了口气。
要说服芊婕妤,也许可以不用证据——女人之间的默契就足以提醒她了。
回到宫中后,慕容南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春桃藏了起来。
现在时间还太早,假如立刻让春桃告知芊婕妤真相,芊婕妤必定会方寸大乱,也许会直接质问惠妃,引起惠妃的警惕……不如还是稍等一些时日,等时机成熟了,再让春桃与芊婕妤见面。
安顿好春桃之后,慕容南送李越白回到清心阁,待到进了房间,四下无人,慕容南便放肆起来,先是帮李越白脱下锦袍,然后自作主张地替李越白解开湿漉漉的里衣。
他们从水里上来之后,里衣一直是湿的,只不过在外面罩了锦袍或大氅,看不出来罢了。
“我越来越好奇了。”慕容南一边动手动脚,一边好奇问道:“先生今晚为何什么都知道?既知道春桃身上有秘密,又知道她会被单家灭口……”
站在慕容南的角度来看,云惟知未免太过于未卜先知了。
“实不相瞒。”李越白一边推开这熊孩子,一边解释道:“我在宫中时,就见芊婕妤神色有异,担心她会对皇后不利,酒宴上又见春桃神色有异……”
“这么多神色有异,我怎么没看出来?”慕容南挑了挑眉。
“……”李越白感觉自己快兜不住了。
他虽然擅长解决问题,但并不擅长掩盖,尤其不擅长在队友面前掩盖。
从一开始,他就从心里觉得慕容南是队友,是和自己一边的。
“系统。”李越白问:“如果我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了穿越者的身份,会怎么样?”
“会惹出一些麻烦。”系统道:“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世界崩塌。”
“那现在这个世界恐怕危险了。”李越白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慕容南看穿了。
“未必。”系统突然道:“假如你是暴露给了另一个穿越者,而且是作为队友的另一个穿越者,就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有利于更好的互相交流。”
“另一个穿越者?”李越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与系统交流的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已经一言不发地动手了,把他推倒在卧榻上,强行剥去了里衣。
李越白感到身上一凉,不由得心里一阵恐惧。
武力值的差距太大了,他根本无力抵御,若是慕容南在这里做出什么事情……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了。
从未有过的羞耻和愤怒让他皮肤滚烫,怒视着慕容南,刚要说些什么,却只见慕容南沉默地扯过了床头的一卷被褥,将他裹在了里面。
“你身体弱,别病了。”慕容南一双乌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自己。
就在刚刚,李越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眸子里燃起了欲望,但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概是被慕容南强行压抑了下去。
李越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头升起一阵暖意。
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欲望上来的时候有多么难以抑制,而且慕容南是太子,有为所欲为的权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慕容南仍是忍了下来,可见他对云惟知真的十分怜惜。
“……”李越白被裹在被子里,周身滚烫,不知该如何回应慕容南,半天才闷闷道:“多谢。”
“嗯。”慕容南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道:“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会时常前来探望的。”
“你快走。”李越白想起慕容南也是湿淋淋的,恨不得立刻赶他回去洗热水澡。
“我这就走。”慕容南笑了笑,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还有,不必伪装了,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