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ifc大厦的十二台电梯全部瘫痪,准备去吃午餐的白领们堵在电梯口抱怨着。
“怎么来了这么多媒体,还征用了8台电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人在翻白眼,“听说来了好多明星,在顶楼天台拍大片,早上他们运器材的时候我足足等了三十分钟,卡也没打上。”
“诶,有没有兴趣跟着去看看?”
“有哪些明星啊?饿都饿死了,没有帅哥我就不去了……”
有些人干脆决定走安全通道下楼。
许楷文看着水泄不通的电梯口,大概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来一时半刻是下不去了,中午怎么解决?”
chris在手机上“健步如飞”地回着消息,“点外卖吧。”
“外卖可能要下午茶时间才能送上来。”
许楷文习惯性地看表,午休时间充裕,完全没必要有急迫感,“我们去四十楼的咖啡厅买三明治好了。”
四十层有一间云顶bar,拥有极佳的panorama,食物的价格自然要翻番,但现在,这是最近也最便捷的选择。
楼梯间有人靠墙食烟,手里握着□□,手机开着绿色的聊天软件,推一推眼镜,对着屏幕笑一笑,是办公楼群像的常态。
女人低头在刷微博,“听说xx也在上面拍摄。”
男人用手在自己齐肩处比了比,“我刚有看到他,真人比电视上矮,大概,这么高?”
“那不是还没有一米七?”
一轮窃笑。
许楷文觉得自己近来对gossip的敏感度呈线性增长。
执着要下楼的人很多,和他们有同样选择的人也不少。四十楼的咖啡厅也是爆满状态,他们排在队伍的最末,正好碰到几个同行朋友,便闲聊了几句打发时间。
“kerwin,好久没在健身房看到你。你最近是不是恨忙,哪天有空一起打网球?”
“周末吧。等把手上的项目跟完,应该就有空了。”
“听说你升职了,恭喜啊。”
“谢谢。”
chris没有他的耐心,排了十分钟的队,就开始抱怨。
“怎么这么慢!”
前面的人告诉他,“有个大明星买了两百杯咖啡,要请全组的人喝,作孽不?”
话音刚落,天台陆陆续续下来了一群人,将打包好的两百杯咖啡拿走。对比起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他们的衣着打扮明显是摄制组的工作人员。
许楷文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中长发的男人身上。
对方也看见了他,停下步子,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了身旁的人,迎面朝他走来。
许楷文知道避无可避,于是礼貌地伸出手。
“你好,吴先生。”
吴祎与他握手,甚至没有一句寒暄,便开门见山道:“我们的拍摄会进行到下午五点,如果你无心引发任何不必要的困扰,希望一直到五点之前,都不要出现在天台上或者电梯间。”
许楷文还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吴祎已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如果哪天你有空坐下喝杯咖啡,打上面的电话。”
chris看着吴祎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这个人很眼熟……”
许楷文不动声色地将名片放进了西装口袋里。
这个下午,他几乎快丧失工作能力,底下的vp来找他汇报工作,他也心不在焉。
吴祎的名片静静地躺在他的办公桌上。而她就在和他相隔一层楼的地方工作。
五点,许楷文起身去冲咖啡。电梯间传来一阵骚动。
有忍不住好奇心的同事,纷纷站在门口拿着手机偷拍。
chris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心事重重。”
许楷文长吁一口气,“过了今天就好了。”
chris故意说:“听说你的jessica也在上面拍摄,我要去跟她sayhi,要不要一起?”
“别这么无聊。”
许楷文端起咖啡杯,迈开长腿往办公室走。
这个单细胞生物突然敏感的连玩笑也开不起,能是因为什么?女人。
chris在原地,拖长尾音说了一句,“fine.”
许楷文在办公室一直坐到了七点,在确认过摄制组已经清场走人后,他才联系了何琳。
晚餐定在一家杭帮菜的餐厅,是何琳选的。何琳的父亲是个典型的金融圈人,年过半百,事业有成,晚餐以谈话为主,从时事政治谈到金融海啸,全是些行内事。
一直到晚餐的最后,何怀民才问起他的家庭。
“我父亲经营着一家私营企业,我母亲是个作者,也从事外文翻译工作,1/2华裔。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你父亲经营的是什么企业?”
“船舶业配件,不过公司的规模很小,主要给大型的帆船品牌供应缭绳、卸克、斜拉器等配件,现在是我的哥哥在帮忙打理。”
“直白一点,我想知道,你父亲的企业一年盈利额如何?”
“每年的成交额在一千万欧元上下。”
何怀民按照如今的行情估算了一下盈利,“那规模不大。”
“是的,只限于欧洲地区供货。”
何怀民又道:“kerwin,你的中文名叫……许楷文?”
“是我母亲给我取的。”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过婚史。”
很出人意料的问题,他钝了片刻,答:“没有。”
何怀民用商人的目光打量他,“据我所知,你曾经订过婚。”
“爸……”何琳出声想要打断这个话题。
许楷文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何琳知道他不是很愿意提这件事情,于是道:“爸,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问这个并不是想以此来考量一个人的过去,就算你有过婚史,只要linda喜欢,我也会尊重她的选择。我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想了解你对婚姻的看法。”
一整晚所有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只有这个问题,将他问住了。
marriage.
这个词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正在跟眼前的这个女人谈婚论嫁。顺理成章,却也令他恐惧。
“以前我对婚姻的认知……很浅薄,单纯认为那是一种责任的象征。现在我觉得,婚姻应该是水到渠成,互利共赢。就像寻找合作拍档,契合的理念和满意的报价,缺一不可。”
这个回答,何怀民十分满意。而至于真心与否,并无人关心。
地下停车场,何琳挽着许楷文的手臂,抱歉道:“我爸这个人,就是这样,严肃又无趣。”
“还好。如果你见过我爸,那么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严肃且无趣的人。”他补充了一句,“德国人。”
“有这么可怕吗?”何琳笑着坐上副驾。
许楷文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开到半程时他说:“琳,结婚的事情……还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见何琳没有说话,他又委婉道:“我想等一等。至少要跟我的家人商量一下。”
何琳松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没跟我爸提结婚的事情,是他听说我要介绍男友给他认识,想当然就把你当未来女婿……谁让你是第一个我带给他见的男友。”
“其实以你的条件和家境,完全可以找到更门当户对的人。”一个红绿灯,他说道。
何琳原本是想让父亲来推波助澜,没想却起了反效果。她忘记他是一个不喜欢被动做决定的人。
两年的时间并不算短,他绅士体贴,事业有成,有能力更有魅力,符合她所有的择偶条件。最初时她便对他一见倾心,从身材样貌到举止谈吐,她喜欢他的一切。
“我们都不依靠家里生活,你现在的收入比我高,说起来,是我高攀你了。”
“linda,你明白我的意思。”
“放弃事业,嫁进虚伪的豪门,然后成为生育工具全职太太,一辈子都不幸福吗?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许楷文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是爱情。他的爱情。
可他的爱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遗落在了哪里。
氛围骤冷,许楷文先行让步,“我们不是一定要现在讨论这个问题。”
“kerwin,你知道吗?和你相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何琳望着他,语气中有哭腔,“你一点都不简单。”
他换道将车停下,“原谅我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悔婚过一次,所以……”
聪明的女人,往往会趁着男人愧疚时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没有心情想这些也很正常。”
何琳无疑是聪明的,“其实你也很久没休假了,不如下个月跟我一起去戛纳?”
晚餐上何怀民有提到过,他们作为资方投的一部片子会在电影节上展映。
他考虑了一下,“我可能待不了一周的时间。”
“不用这么久,就去休息三四天也好,看看电影,晒晒太阳。你说呢?”
各退一步,他松口答应,“你想去,我陪你。”
他也确实需要转换心情,最近的日子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何琳握住他的手,说:“谢谢。”
这本是身为男友应当做的,并不值得她道谢,况且两年来他们一起度假的次数屈指可数。
愧疚作祟,他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这个夜晚,总的还是美好的,只要没有回忆乱窜出来捣乱。
重新发动车子,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短讯声。等交通灯的时间,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何琳看到了屏幕上面的提示图标,有些诧异,“你不是很久不更新社交软件了?”
许楷文将手机放回原处,“是christian,他很无聊。”
刚才收到的讯息,是chris在某张照片下tag了他的账号。
不必点开,也知道内容是什么。
何琳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同一款社交软件刷新消息,轻而易举便发现了chris留下的痕迹。她点进主页,是一个拥有百万关注者的亚裔女模特。
身心健康的男人,在社交网络上关注些身材火辣的美女,也很正常。反正男人之间无非也就是这些话题,足球和女人,女人和足球。
何琳并没有觉察什么,只说道:“他最近迷上了这个模特?一天点赞十几条,连上班的时间也不例外。”
许楷文看了一眼倒车镜,打灯转弯,闷声道:“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