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嘀嗒,嘀嗒——

无数雨珠从漆黑的天幕坠落,噼里啪啦的打在脸颊上,迸溅在周遭的青草尖上。

透过路灯橘黄色的光遥望雨夜,给人一种夜空倾泻的错觉。

岑衍靠坐在图书馆后面被雨水浸湿的草地上,一动不动的遥望天际,他的眼中什么也没有,空洞,荒芜,安静的犹如一尊雕像。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多久了?

五年,还是六年?

疼痛与绝望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习以为常,从一开始的挣扎哭泣到现在的麻木不仁,怨恨过,反抗过,逃离过,自杀过,最终的结局都以失败告终。

他死不了。

无论将自己弄得多么惨烈,身上的伤口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愈合,包括刺破心脏,以及割破喉管。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是不是人。

但这都不重要了。

只要那个被他称之为“妈妈”的女人不再去伤害他周边的人,他自己经历怎样残忍的折磨都无所谓。

尽管,那个女人早已是一根深入心脏,粘连着血脉的尖刺,在尖刺之上,绽开了糜烂的腐肉。

拔不出,挖不掉,只能日复一日的承受着刻骨铭心的痛苦。

岑衍微不可见的颤了颤眼睫,目光投落到草叶间的蜗牛上。

此时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打在脸上能感受到生疼,而那草丛中的蜗牛却背着厚重的壳在缓慢移动,在那壳上,还有一只小蜗牛。

“呵……”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古怪的轻笑,伸出手将那只小蜗牛轻轻捏起,然后随意的往远处一抛,犹如弹走一片灰尘。

动物尚且有舔犊之情,可他呢?

上一辈的错误为何要由孩子承担,岑衍曾多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惜他一直都没找到答案。

自己就像一个腐烂的苹果,无论外表在怎么光鲜亮丽,内里的核早就坏掉了。

无论是面上阳光的笑容,还是年纪第一的位置,这些他曾称之为“战袍”的东西,似乎并不能保护他什么。

他渴望真实的光与温暖,这让他会忍不住想去触碰,想去靠近,想据为己有,但同时又在害怕,害怕被光灼伤的连灰都不剩,害怕自己会将光扑灭。

曾经有个人对他说过:或许现在身处黑暗,但只要活着,就能见到太阳。

为了这一句话岑衍又苟延残喘了三年,终于是见到了太阳。

他对他很好,在那个人的眼中他能看到自己,其手掌的温度,胸膛的灼热,以及略显低哑的声音,与不经意间的温柔。

越靠近,就越不想远离。

只是他忘了自己身处地狱,越靠近太阳,就越会不由自主的伤到太阳。

时至今日,他清醒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让他依靠,也没有光源可以让他汲取,甚至是没有人能真正的爱他。

岑衍抬起手缓慢触摸着身后图书馆的墙壁,双眼则望向了昏暗的雨幕。

那个女人被束缚于这里无法出来,图书馆是她死亡的地方,也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他一早就知道。

如果,能将图书馆毁掉就好了。

……

电闪雷鸣,黑夜将倾,橘黄色的路灯外笼罩着一层白色雨幕,草木与雨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窜入鼻腔,破旧的球鞋踏进水坑里,溅起的污水毫不留情的打湿了裤脚。

邵欢撑着伞从明德楼走出,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的望着怀里的猫崽,低声问道:“这么晚了你衍哥能去哪儿?”

“喵……”煤球动了动毛茸茸的尖耳朵,猛的从他怀里蹿了出去。

邵欢望着不远处踩着雨花的猫崽,只见它跑了几步后又回头等他,本蓬松的毛发瞬间变得湿漉漉。

他顿了顿,抬脚便跟了上去。

猫崽的目的似乎非常明确,尽管浑身湿透,但步伐依然轻盈矫健,起落间踩出一朵朵小水花。

邵欢跟着猫崽拐了个弯,便来到了图书馆的背面。

图书馆的背面种着白玉兰树,树下是青翠欲滴的草坪,但由于地方太过偏僻,因此草坪很少被修剪,狂野生长的非常茂盛。

而且这里附近的路灯还坏了一个,不下雨的时候就显得非常阴森昏暗,下了雨之后就更别提了。

邵欢紧跟着猫崽走进高及小腿的草坪里,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球鞋已经浸泡在了雨水里,不仅凉,而且重。

但没走几步,他便呼吸一窒。

透过微弱的路灯灯光以及自己比正常人好很多的视力,他能看见不远处靠坐在墙壁的人影。

那道人影的面容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甚至是隐隐有些发青,他下颚微抬,望着头顶上的无边雨幕,眸光涣散,空洞,宛若已死之人。

而其身上的校服却被某种利器弄得破破烂烂,布料上割裂的口子横七竖八,根本看不清总共有多少道。

带着他过来的猫崽则围着岑衍喵喵直叫,叫声听起来凄厉且悲凉,但对方却根本不为所动,仿佛被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邵欢抿了抿唇,撑着伞加重了步伐不断靠近岑衍,然后蹲下了身,将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岑衍?”邵欢低声唤道,但对方却仍然没有丝毫反应,仍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其胸膛上下的起伏很慢,很微弱。

邵欢皱紧了眉,伸出温热的手覆在了岑衍冰凉湿润的脸颊,动作轻缓的将他的脸摆正,与自己的视线平齐。

“岑衍。”邵欢又唤了一声,并用手缓慢的抹去他脸上的雨水,尽管脑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但最终都被他要带岑衍回趟家的想法压倒在地。

——因为就这样回寝室,实在是不妥当。

“……邵欢。”岑衍的视线逐渐聚焦,薄唇微动,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与此同时其眼睫上的一颗水珠倏然滚落,如泪一般,“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啊。”邵欢想都没想就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我已经没有家了。”岑衍凝视着面前人的双眼,有些失神的轻声道。

“是回我家。”邵欢纠正道,眸色温软,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并伸出了手想去拉他,“走吧,你这样也不方便回寝室,而且我家里没人。”

听此,岑衍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只安静的望着邵欢,半晌,他移开了视线,轻声道:“谢谢,不过不用了,你回去吧。”

“是动不了吗?”邵欢完全无视他的话,然后将伞柄放在了岑衍的左手里,又将猫崽放进了他的怀里。

岑衍沉默不语,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便感觉自己身体一轻。

只见邵欢将岑衍略显无力的右臂环在了自己的脖颈处,然后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搂过他的腋下,直接打横抱起。

岑衍微微睁大了眼,脑袋出于惯性不由自主的靠在了对方温热的肩颈处。

“别介意,我本来想背你来着,但是还有猫崽和伞,所以这样抱比较方便。”邵欢随口解释道,迈开步子走出了草坪,他每一步都踩的很稳,看起来毫不费力。

而岑衍此时的手臂虽然不太能使得上劲,但拿伞柄的力气还是有的。

“喵~”猫崽窝在岑衍的胸口眯着眼舔爪爪,舔了几口后又开始舔身上的毛。

雨尽管还在下,但却比之前小了许多,邵欢估摸着现在差不多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为避免被在高中城大门值班的保安询问,他选择了走学校的一个小侧门。

大雨倾盆,马路两旁的路灯拉长了影子,伞下之人的从腰以下的衣服俨然已经湿透,只是他却毫不在意,抱着怀里的人一步一步走在人行道上。

“你怎么知道我动不了?”岑衍率先打破平静,他的前额贴在邵欢温热的肩窝里,传来的温度逐渐渗透到了冰凉的全身,与千疮百孔的灵魂。

“看出来的,你那身体僵硬的不正常。”邵欢低声解释道,走进小区单元门,上了二楼。

这个房子是两室一厅,是邵欢前几年接非正常事件的单子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下来的,从初三到高二这一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住,面积虽小但五脏俱全,被他打理的很温馨。

而由于这学期要住校,所以邵欢拜托了从小照顾他的陈姨每周过来打扫两次,因此无论什么时候进来都非常干净,冰箱里还有定时填充的新鲜蔬菜等食物。

“搂紧。”邵欢提了一句,待感受到环在自己脖颈处的手用力后,他单手从口袋录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关门,开灯,邵欢先将岑衍放到了柔软的米色沙发上,站起身想先去卧室换件衣服,不过他刚转过身衣角便被身后之人揪住了。

“我去给你拿衣服。”邵欢偏头看他,有些好笑的说道。

而至于岑衍本人则被自己下意识揪别人衣角的手给弄的一怔,然后他若无其事的松开手,低低的“嗯”了一声,莫名感觉自己的脸颊略有些发烫。

待邵欢走进卧室后,岑衍才缓缓平复自己略快的心跳,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放在冰箱上方的一盆吊兰上,垂落的枝条开满了小小的白花,看起来非常清新幽静,就跟房间的主人一样。

岑衍倚靠在沙发背上,胸前仍然窝着小猫崽,他缓缓闭上眼,让疲惫的灵魂得以片刻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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