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和岑寂一出门,就看到岑家的黑色轿车等在旁边。
像岑寂这样金贵又病弱的大少爷,只要一离了学校,都是一大帮人跟着。
刚才在店里,陶然和岑寂说话的声音很小,店主又在后面的厨房忙碌,听不到他们古古怪怪的对话。
什么不要用我的脸做这种事啊,之类的话,岑寂没有避讳。
但是回到车上,有照顾和保护他的保安、医生和司机,岑寂就安静下来。
互换身体这种事,到底还是太匪夷所思。岑利民本来就很担心他的病情,如果再知道这么诡异的事,不知道会忧虑成什么样子。
他不想让爸爸担惊受怕。
岑寂的接受度是比一般人更高的。
换了身体,陶然不慌,那是因为她知道这是系统出了障碍,作为一个穿越了十二个任务世界的人,哪怕记忆都封印了,她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心理素质很好。
岑寂最初只有短暂的惊慌,很快就接受并且开始享受这种交换。
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随时都有可能病死,安定、未来、明天……这样的词汇对他来说本来就很遥远。
他不害怕自己生命中的任何变故。
比寻常人更能够接受离奇的事情。
陶然报出了一个地址:“去这家攀岩馆。”
岑寂这样的身体,野外攀岩是不可能的,他连野外观星都去不了,想要见识一下攀岩,他爸最多能接受的程度就是攀岩馆了。
这可不是任性地去一下学校门口的便利店或是面包房,而是完全陌生的攀岩馆。
加长轿车里坐的所有人,全都如临大敌。
保安队长给岑利民打电话。
岑利民正在开会,但和儿子有关的事情,在他这里优先级是最高的。
岑利民向众人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会议室安静了下来,他接通了这通电话。
听说岑寂想去攀岩馆,岑利民愣了一愣。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岑寂的父亲,自己儿子什么心态,他还是可以模模糊糊感受到的。
知子莫若父。
从前对于攀岩馆这样的场合,岑寂心里有几分芥蒂。他那种古怪的自卑感,别的孩子有健康的体魄,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他这个病秧子只能远远地看着。
这种地方,岑寂一向有多远躲多远,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你把电话给小宝。”岑利民对保安队长说。
拿到电话以后,陶然叫了一声爸,并没有她想象当中的生涩,她在演戏这一方面,似乎有别样的天分。
最难的“给自己白认个爹”这一步都挺过去了,后面的话就很自然了,她学着岑寂惯常的刻薄口吻,“还不是野丫头嚷嚷着想去。”
发现陶然和岑寂的关系变得好起来,岑利民心里是有欣喜的,毕竟这是他认定的儿媳妇,“好的,那我来安排。”
攀岩馆被清场,然后喷上了消毒水,里里外外彻底消毒了一遍。
岑寂到的时候,前台正有几个少年在闹事:“凭什么把我们赶出来啊?我也是你们这家店的vip会员啊。”
清场之后,大多数人都离开了,也有死活不肯走的,要讨一个说法。
前台鞠躬道歉,是露八颗牙齿的标准服务业笑容,“很抱歉,我们店里有贵客要来,接待不好的话,直接会倒闭的那一种。为了您以后还有机会再来玩,今天就先忍耐一下吧。我们也没有把您赶出去,只是请您暂时离开,对您造成的一应损失,本店全权承担,您今天消费的时长按双倍补给您,还会送上一份礼物,请您多多担待。”
“说这种吓人的话糊弄谁呢?还接待不好就关门,春城这地界谁不知道谁啊?你把他名字报出来,我看看他能不能让你们倒闭?你好好看看我会员卡上的名字,我叫罗豪,做索具很厉害的那个罗家,今天惹急了我,信不信我回家找我爸,让你这店真的开不下去——”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五辆加长的豪华轿车停在门口,前面的车门打开,走出来的保镖各个人高马大,清一色的黑衣黑裤,一看就是练家子,气势惊人。后面的车门打开,则是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全都训练有素。
为首的那个保镖,来到中间那辆车旁,半弯下腰,恭恭敬敬地拉开了车门。
这熟悉的画面,罗豪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岑哥!”
除了岑寂,在春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谁随便出个门,都有这么大的架势!
陶然走下了车,岑寂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他是罗豪,我一小跟班,你在群里见过他,每次抢红包钱最少那个。”
这帮富二代里,大概也只有陆振宇,是凭借个人实力获得岑寂真正的认可,岑寂把他当朋友。
连雅芙是因为连新江的关系,岑寂打小把她当妹妹看。
其他人,在岑寂眼里,那就全都是小跟班了。
罗豪:“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你们这前台也真是的,说话遮遮掩掩的,早说是我岑哥嘛。嘿!还真是,在春城一句话能让这家攀岩馆开不下去,说清场就清场,也就我岑哥了。”
不过岑寂身体病弱,一向不来这些地方,今天怎么转性了?但这话他就不敢问出口了,生怕病弱这俩字犯了岑寂的忌讳。
罗豪身边跟的这几个,又是他的小跟班,本来今天说的是让他们跟着见见世面,玩的开心点,当然主要是罗豪向小弟们炫耀一下自己最近的攀岩训练成果,需要几个吹嘘、捧哏的。结果就这么被前台赶出来,太没面子了,罗豪才在前台大闹。
罗豪一向势利眼,能被他这么捧着,还叫岑哥的,全春城只一位,首富岑利民的儿子岑寂。
巴上岑寂,当然比跟着罗豪风光,他们立马跟着叫上了岑哥:“岑哥,咱们几个能陪您一块玩吗?”
这也是罗豪的意思。
他们看的其实是陶然,并不知道岑寂如今这具身体里是陶然。
但这事吧,陶然拿不了主意,她又不是正主,只好看向了岑寂。
岑寂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陶然于是说:“可以。”
其他人没看明白这一桩眉眼官司。
但罗豪从小就惯会察言观色,看了一个分明,岑寂这人霸道的很,打小就是孩子王,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从来都是唯我独尊,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唯命是从?
还得这个小丫头点头,岑寂才说让他们留在攀岩馆?
乖乖,这可不是外面说的,岑寂讨厌这个冲喜新娘啊。
馆主出来迎接,态度十分热情:“岑少,您来了。”
前台说,不清场攀岩馆就倒闭。
但其实岑利民并没有威胁馆主,他是生意人,以和为贵,他给了馆主远超今天营业额好几倍的利润,还有一个很难得的合作项目。
谁会讨厌这样的财主呢?
就像明德中学也没有人讨厌岑寂,不管他有多霸道,行事有多么嚣张。
春城一到夏天就热的要死,又热又闷,明德中学是一所公立中学,硬件条件很一般,以前教室里只有几台破破烂烂的吊风扇。
大夏天浑身是汗,人都快热死了,谁有心情学习?
岑寂考到明德中学,岑利民怕儿子上课不舒服,给所有教室全都装了空调。
其他的事那就更多了,儿子身体差,免疫力低下,学校里日常消毒的标准比医院都高,不管老师同学,还是学校里的清洁工,每年都会被岑寂安排免费体检。
更别提日常的奖学金,还有为了让儿子更好地学习,投资的那些实验楼……
总之,自从岑寂来了明德中学,就连食堂大妈打饭的手都不抖了,不会特意抖啊抖的,把勺子里的肉抖出去,反而还给同学们多加肉,人人脸上整天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罗豪:“馆长,今天是你亲自教学吗?不愧是岑哥的排面啊,我们平常想找馆长指点,排队都排到四五个月以后了,馆长可是攀岩精英,拿过好多大奖呢。”
馆长笑道:“主要是最近忙着准备攀岩锦标赛,所以没怎么在店里出现。”
这也是他的诚意,岑寂大驾光临,本来一心准备比赛,不怎么在店里指导的他,特意赶了回来。
随行的医护人员检查过场馆内的情况,确定岑寂可以进入其中,馆长为陶然打开了门。
其实岑寂有想过,如果陶然怯场,会不会让别人看出来,这具躯壳里不是他,然后引起爸爸的担心?
但他又很信任陶然,觉得她能处理好这些场面,就像她当时站在讲台上,漫不经心地笑问:“第一题谁不会?”
事实也正是如此。
应该说,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做的更好。
不管是罗豪那帮小弟的巴结,还是馆长过分的热情,随行的医护人员和保镖的尊崇,她全都应对的很好。
就像现在,她被众人簇拥着走向场馆,神情很淡,有着岑寂式的矜傲,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位被众星拱月的王者。不管别人对她怎样尊敬、恭维,她并不觉得那是献媚,而是理所应当。
馆长为大家发放护具,聊起了攀岩的历史:“这项运动有很多好听的名字,岩壁芭蕾、峭壁上的艺术体操……”
陶然全程神色冷淡地听着。
馆长不由得有些局促,明明是一个比他小一轮的少年,但就是莫名有一种气场被压制的感觉。
罗豪倒是很习惯了,这就是岑寂啊!难不成指望岑大少见了罗豪给个熊抱,或者鼓掌说馆长你讲的真棒?别逗了!岑寂没有毒舌,已经是他最大的礼貌了。
直到馆长要带领大家做热身运动,“攀岩过程中,很容易受伤,有一些大幅度的跨跃,热身一定要做好,尽量避免肌肉和韧带拉伤。”
陶然才对着岑寂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不攀岩,她来。”
罗豪恍然大悟!
难怪啊。
他就说嘛,岑寂这个病秧子,怎么会突然来攀岩馆,敢情是为了陪自己的小情人啊。
这么大的阵仗,又是清场、又是消毒,还要馆长亲自作陪,就只是为了哄这个小情人开心?岑寂也太宠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