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下午两点左右,樊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救护车呼啸着开了进来,分诊护士台立刻对该妇女作出了初步判断:
口唇发紫,面色苍白,大汗淋漓,血压72/48mmhg,氧饱和85%并正持续下降。
急诊护士紧急上监护,通知医生基本情况。
急诊内科医生老范,掏出手电筒,检查妇女的瞳孔,立刻对护士齐静下医嘱,“先抽个血气。”然后转身对该妇女的丈夫问道:“刚刚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丈夫很矮,看起来一米七不到点儿,理着小平头,握着妻子的手直说:“别怕啊,我在这里。”听到了医生的问话,才愁容满面的抬起头,略微思考着回答,“我们也没吃什么呀,就中午吃了碗面。”
“面里有什么?”
“天气太热,我们也懒得做什么好吃的,就放了点鸡蛋,还有咸菜缸里的咸菜。医生啊,不会这面有什么问题吧?不会的呀,面是我烧的,我俩都吃了的呀!”
护士齐静已经快速抽了血气,“范医生,这动脉血……都是黑的。”转手交给一位实习护士小郑,“快去把报告打出来。”
患者还有一些意识,范医生上前,“现在自己感觉怎么样啊?”
患者虚弱地断断续续,“心里闷得难受,头晕……”
丈夫感觉都快哭出来了,他家的亲戚也后脚赶了进来,全部围着丈夫和妻子,丈夫的手依旧拉着妻子,神情沮丧,“我们当时本来要出去的,我就去开车门的功夫,没想到她就倒在地上了,我立马赶紧上去扶,以前听说晕倒的人不能让她平躺着,我就立马抱着她上下跳。”
患者王萍的表妹接着说,“我们当时准备是一起出去的,就看他抱着小萍上蹿下跳的,我们都说赶紧打急救电话,才立刻送过来。”
护士齐静拿到了动脉血气报告,“高铁血红蛋白量很高。现在氧饱和只有70上下了。”
范医生:“初步诊断应该是亚硝酸盐中毒了,但你说你自己也吃了中午的面却没事,那她肯定还吃了别的什么东西,所以我们也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原因。齐静,给她推一支美蓝。”随后在病例本上记下。
“好。”齐静立刻下去准备药物。美蓝这种药物的主要成分是“亚甲蓝”,利用注射泵一点一点的注入到患者的静脉中,监护仪上的氧饱和立刻一点一点地上去,患者的面色也由死白死白渐渐好转,一群家属才放了心。
王萍的同事眼里泛着泪花,“这都是什么事啊,上个礼拜,她孩子也是同样的情况,也是送到这的,没多久就断气了,这里面……”
同事没敢继续说下去,一大波家属中氛围变得有些奇怪,还有家属拉着另一个家属到一边窃窃私语。
实习护士小郑看热闹不嫌事大,别的组的实习生小姚也凑了过来,问小郑,“怎么回事啊?”
小郑突然一惊,“啊!我想起来了,上个礼拜抢救室门口,有个女的坐在他老公的腿上嚎啕大哭,她老公就抱着她一直安慰她。我当时要去那边的柜子里拿东西,那女的怕挡着我还给我让了位置。”
小姚也跟着想了想,“就上个礼拜死在抢救室的那个吗,我当时都不知道抢救室有个死人,我还进去拿了东西,一看屏风挡着就觉得不对劲。我靠,当时就我一个人,我居然还朝那边看了一眼!听说那个女孩二十岁还没到。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妈妈当时哭得很假啊?”
小郑说:“没有啊,我觉得哭得可伤心了。”
小姚:“可她哭得也太大声了吧,跟唱戏的一样……正常人谁这样哭啊……”
听到大家的议论,丈夫有点沉默。范医生上个礼拜不在,只好询问另外一个医生情况,“现在应该还能翻出那个女孩的病例看看。”
身边的医生说:“那小孩我记得,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没能抢救过来。只能说送得太晚了。”
有个家属开口问那个丈夫,“你们都吃了中午的面,别到时候你也发病啊,要不你叫护士也给你抽一个刚刚那个血,看看是不是也黑了。”
丈夫拒绝了。
家属又说:“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可能你们体质不一样,同样吃的东西,她先发病了,你还隐藏着呢。”
丈夫还是沉默。
小郑偷偷跟小姚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丈夫很奇怪。”
小姚偷偷说:“对,你看他闪躲的样子,叫他查一下血又怎么啦,干嘛这么抗拒的!说不定就是他杀妻杀女,艹,太可怕了!”
俩小实习生相视诡异一笑,感觉自己是福尔摩斯。
齐静走过来,拍了小郑一下,小郑一激灵,“齐……齐老师。”
齐静:“去给她拉个心电图。”
小郑:“好。”
小姚给小郑做了个鬼脸,逃回自己组里去了。
人是很快就救回来了,得亏送得及时,不然得是半个月不到要办两件丧事了。就是这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发生得蹊跷得很,女儿被家里没腌制好的咸菜毒死,有可能是一场痛心的意外,可接着妈妈又差点被毒死,这怎么看也不可能只是意外了。
很快,这件事很快就被家属报了警。局里接到这个案子后,立刻带着人去他家查那缸咸菜。
带头是许逢年,身边还有袁烂和沈崇光。
褚怀森没赶上巧,踏进市局时他们已经出去半小时了。
王局长拿到褚怀森的检查,当然,并没有“临表涕零”,而是沉沉稳稳地说:“你这小子也为市局干了不少年,唯有鹤龄湖这案子,你就像是被人套在圈子里一样迷糊。经过这次也好,你才肯接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逢年经过那次枪击案后,现在整个人儿工作精力大不如从前,得要个过度阶段,要是你这时候再犯起迷糊,这些个案子还要不要搞了!沈崇光是樊公大的教授,为了学术论文实地跟进的,想必也留不长,先让他跟着你,有什么理论上要提高的地方,你就虚心向他多多请教,拉得下面子才能走得更远听到没。要是下次再有这个情况,可不是写检查那么简单了!行了,你回去工作吧!”
褚怀森作揖,“谢老王不杀之恩!”
王局长挥挥手,“行了,别贫了,拿出你工作的态度来!”
褚怀森靠了靠墙,“我工作的态度,那不都是装出来给手下看的吗,我从小有几层皮,您不早就点清楚嘛!嘿嘿!”
褚怀森刚回办公室,就看到了在整理资料的曹岩和小溪。小溪没想到老大会这时候突然出现,立刻停止了和曹岩的嬉笑,站了起来,“老大……你回来啦?”
褚怀森坐在凳子上转了一圈,“怎么,不希望我回来么?看来这几天跟着你们沈教授混得很爽啊。”
曹岩颤颤道:“没……老大,你说沈教授进来,许副队的位置会不会……”
这也是褚怀森比较担心的问题,许逢年那心思堪比林黛玉,有点难以对付:“逢年还是我们这最年长的,该有的尊重还是不能少,你们都听到了没有!”
“yessir!”曹岩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褚怀森:“行了行了,说说你们现在的工作。”
曹岩:“嗯,刚刚接到的报警,天安区梧桐苑87栋一户人家接连发生中毒,女儿已经在上个礼拜不幸死亡,妈妈昨天也发生了中毒,幸亏救治及时,医生诊断为亚硝酸盐中毒,我们怀疑中毒源是他家的一缸咸菜,沈教授正带人去调查了。”
褚怀森捏了捏手指,“女儿也是亚硝酸盐中毒吗?”
曹岩:“因为女儿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亡,据可述症状与亚硝酸盐中毒相似,但家属当时并没有同意尸检,所以准确的中毒原因不明确。因为这事报了案,所以我们法医科正在和家属交涉对死者进行尸检的事情。”
小溪:“会不会……只是一场意外?我奶奶说,如果咸菜腌制的时间不长或者太长,里面的盐分就会变成亚硝酸盐,吃进去就会中毒。也许他家都是太不幸了才接二连三地中毒呢?”
这时,沈崇光已经从梧桐苑初步调查回来了,与褚怀森电光火石地交换了个眼神。
褚怀森伸出手,“好久不见啊。”
……
大家的嘴,惊讶得能塞一根香肠!
还是袁烂胆子大,“老大,你们认识啊!”
沈崇光亲民地一笑,和他握手,“大学同学,我比他大一届。没想到你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啊。”
褚怀森很假地哈哈两声,“当年你可是我们学校的出名的高材生,没想到今天会来跟着我混吧!”
袁烂暗想:论得寸进尺地吹牛逼,没人比得过咱们老大。
沈崇光没理,“汇报一下,我们去了死者家里,死者名叫赵媛媛,今年十九岁,大一,放暑假在家。爸爸叫赵亚军,自己当老板经营一家餐厅,妈妈有时会在餐厅帮忙,这几天因为孩子放假在家,大多时间都是在家照顾孩子。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三个人住,是普通正常的家庭。我们检查了那缸咸菜,标本已经送去检验科,下午应该就能出结果。”
许逢年:“赵亚军的口供,那缸咸菜是店里腌制好带回家的,店里同期还腌制了好几缸,没见出什么问题。我们随后查了赵亚军的餐厅,也取了咸菜标本送检,下午会一并送来。”
褚怀森的自动圆珠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弹在桌上,思考了半晌才开口,“法医科呢,赵媛媛的尸体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