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宋璃道：“舅舅不是说了，都是一家吗？”
宋照点头，表示赞同。
助理犹豫了一下，道：“已经被清理了。”
“被谁？”
宋照神色淡淡。
“技术部的例行删除，大厦的监控每半年清理一次，但是这次因为技术失误，误删了最近两个月的内容，这也是刚刚知道的，之前负责这块的人辞职了，新人没有检查。”
“可能就是因为之前的人误删了最近的内容，才选择辞职的。”
宋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宋照轻声说：“可惜了。”
他应该笑的。
可是多病的身体让笑都成了负担，于是他没有表情，保持着貌似可惜的样子。
“你才二十五岁。”宋照重复道：“宋璃，你太小了。”
“你才十二岁，”二十出头的宋照站在落地窗前，那时候他的身体还没那么不好，至少可以不坐轮椅，“你太小了，宋璃。”
那种难以言喻的无力与恶心又一次涌上心头。
三十四岁的宋照比二十一岁的宋照强的太多，他不会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宋璃把一天的事情处理完了才回家。
回宋家。
宋瑛华等她很久了。
宋瑛华宋老爷子身边还坐着早就回来的宋照，正在悠闲地喝茶。
宋照换了一身衣服，茶色的，依然漂亮，像个衣服架子。
如果宋照愿意做个花瓶，宋璃不会有任何意见。
如果宋璃愿意做个摆件，想必宋照也不会不满。
可惜没谁心甘情愿。
宋照十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当，只是磨的过于尖锐了，跟刀似的。
这把刀将要架在她脖子上。
也有可能正架在宋瑛华脖子上。
可他不知道。
宋璃冷笑了一声。
“先生。”她道。
“今天的事情，宋照和我说了。”宋瑛华道。
“您的意思呢？”
宋瑛华惊讶地挑眉，道：“你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为什么要问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做的很好，很对。”
宋瑛华道：“你做事我一直是放心的。”
宋照吹了吹茶水，朝宋璃笑了一下。
“我有些事情，想和您单独谈。”宋璃道：“可否让舅舅回避？”
宋瑛华看了眼宋照，道：“你先回去。”
宋照道：“好。”
立刻有护工过来把宋照扶到轮椅上，然后推到里面去。
“坐。”
宋璃坐下了。
“宋照说的没错，你到底太年轻，”宋瑛华道：“沉不住气。”
他把茶水搁在宋璃面前。
宋璃道：“若论沉得住气，当然比不了舅舅。”
“你当然比不了。”宋瑛华道。
宋璃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宋瑛华继续道：“你年轻气盛，我以为这么多年，你的脾气会一点点改过来，可是没有，你还是这样。”
“那哪样才是先生喜欢的？”一贯沉默的宋璃道：“舅舅那样？”
“宋照的性格我就很喜欢，不动声色，安然若素。宋璃，那样的性格才能成大事。”
宋璃微微一笑，道：“确实能。”
“但你毕竟是我的亲外孙女，”宋瑛华道：“我再怎么喜欢宋照，日后宋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宋璃道：“先生的意思是，我要继续等下去？”
“为什么不愿意呢？”宋瑛华道：“你看我，你看看你舅舅，我们还能活多久？你呢，你又能活多久？”
“我们不在了，都是你的，宋璃，有什么不能等的？”
面对这样的宋瑛华，宋璃再一次沉默了。
“舅舅真不愧是您亲手教出来的，”宋璃道：“你们说的都一样。”
宋瑛华不置可否。
“但是先生，”宋璃道：“昨晚的车不是我开回来的，如果是呢？”
宋瑛华沉默。
“如果是，你还会这样告诉我，让我再等十年吗？”
“如果是，我还能等上十年吗？”
宋瑛华道：“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宋璃笑了笑。
她不是很想笑，但是哭不出来。
“我承认我有私心。”
宋璃品茶，咽下去之后才道：“您岂止是有私心。”
“技术部的人事是谁在处理我们都清楚，为什么会误删我也清楚，”她握着杯子的手在发抖，“我知道，您知道，就连宋……舅舅都知道。”
“您岂止是有私心。”
茶杯被宋瑛华重重摔在桌面上。
宋璃抬眼看他。
宋瑛华道：“宋璃，我说你沉不住气一点都没错，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还是来找我。”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这件事情默默地处理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因为你该知道，在我这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宋璃道：“是。”
她确实沉不住气。
她早该看明白的，宋瑛华是什么人。
可她总是不甘心。
可她到底意难平。
“这件事情，”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处理好，后续的手术，赔偿，已经对外如何解释，我都会处理好。”
“您不需要担心。”
这个时候，宋瑛华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自己把自己谋杀案的证据消除，缓和影响，这真是宋璃做过，最荒谬可笑的事情了。
“关于魏祯，我会尽量说通他不走法律程序。”
“你不是尽量，是根本不能。不需要让他知道什么，只是一场意外。”宋瑛华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璃颔首道：“我明白。”
“你做事稳妥，我不担心。”宋瑛华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宋璃沉默了一会，道：“如何，先生。今天出事的不是我，”
宋瑛华道：“没有如果。”
他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
“是。”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宋璃在车里坐着，开车窗吹风。
楼上宋照坐在轮椅上看窗下，察觉到宋璃看他的眼神，他低头一笑。
比宋家养的花还好看。
宋璃突然很想来跟烟。
但她没有抽烟的习惯。
她突然很想，很想余澄。
余澄的电话来的也很巧，不过她挂了。
她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挂断了。
她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在处理完之前，她不愿意，也不能和余澄有任何往来。
不然结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宋照让人拿了一本书，自己悠闲的在窗口看。
他看着宋璃拧眉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有趣。
像他这样的人，往往什么都不缺。
宋照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人的表情，但其他人都敬他怕他，宋瑛华又永远都是一副表情，他喜欢看宋璃。
那么多隐忍，那么多不甘心。
你都忍十三年了，为什么不能再忍下去呢？宋照想。
性格冷淡，又过于年轻。
你还没有小时候沉得住气。
为什么？
是谁影响了你，让你迫不及待的想结束吗？
虽然我，也是如此。
他闭上眼，想起宋瑛华说的，“我确实有意愿，把宋照名下我所控制的股份都给宋璃。”
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
宋璃拨通了那个半个月前才联系过一次的号码。
“喂，余先生，”宋璃道：“关于你上次说的事情，我考虑好了。”
“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