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娘站在灶房里,看陆铮默默把锅里糊掉的粥倒掉,重新舀上水和米熬煮,她忍住笑,拍拍他的肩膀: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早些吃了去镇上,路上小心别中暑。”
陆铮将锅盖上,回过身看着她:“不能再呆一会儿?”
程芷娘看出他的不舍,但还是摇摇头道:“不了,你还得去镇上卖东西呢,耽搁久了不好。”
他猎回来的野物大都是死掉的,酒楼要的是新鲜的,放久了的确不好。
陆铮默了默:“那我送你出去。”
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外走,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程芷娘正要开门,一只手却从后伸过来抵在门上,她诧异地回过头,陆铮的脸就压了下来。
院子里正当晒,唯独程芷娘被一道阴影笼罩住,阳光半点也没落在她身上,她鼻腔里充斥着陆铮身上的气息,他很爱干净,先前才冲过凉,身上一点儿汗味都没有。
他将她圈在双臂与门板之间,小心而笨拙地亲着她,过了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胸口起伏有些急促,捧着她的脸哑声道:
“我下午在村口等你。”
程芷娘的嘴唇有些红肿,两只杏眼漾着点水汽,她简短地嗯了一声,推了推他的胸膛道:
“我得回去了。”
看陆铮还不想松开,她又勾起唇:“等会儿你的粥别又糊了。”
陆铮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尴尬,这才站直身体,拉开门将她送了出去,他跟在程芷娘身后送出老大一截,直到她叫他回去了,陆铮才停下脚步,却一直站在原地,最后到看不见程芷娘的背影为止,他才转过身慢慢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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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勇飞吃过午饭照例在衙门里打盹儿,睡着睡着又听见屋子里有了响动,他换了个姿势嘟囔一声,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
窦勇飞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见陆铮坐在桌边盯着自己,他抹了把脸坐起来,有气无力地道:
“你怎么总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过来?”
陆铮倒了杯茶递给他:“我去了珍味楼就直接过来的。”
窦勇飞接过茶喝了一大口,放下茶杯抹抹嘴道:“得,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这几日我给你打听过了,老实说你要只做半天工的还真不好找,我问来问去,也就只有三个比较适合你。”
陆铮道:“说来听听。”
窦勇飞举起一根手指:“第一个是我跟合租的房客打听的,他是镖局的,他们镖局时常要走镖,很需要像你这样有身手的人做镖师,镖师通常一个月跑一两次镖,久的也有几个月跑一次的,但是收入高,可比你打猎要高得多,你可以接几次镖,凑够钱了回来继续做老本行,所以虽然跟你的要求不太符合,我还是专程记下来和你说说。”
陆铮点点头:“第二个呢?”
窦勇飞又举起第二根手指:“这第二个就是做随身护卫,有些有钱人家偶尔会雇一些人做临时的护卫,但这个可遇不可求,也不是随时都能找着的,你要是想做,我就帮你留意,有谁家要雇人我就和你说。”
“第三个呢,就是去码头搬货了,每日结一次工钱,任何时候去都可以,不过这个你也知道,累不说,钱也少,唯一的优势是稳定,随时都可以做,实在是下下之选。”
他说完看着陆铮问:“你觉得这三个怎么样?”
陆铮拧起眉头,一时间没出声,他觉得这三个都不大理想,尤其走镖,一走就是个把月甚至几个月,这期间都不能和程芷娘见面,他并不想同她分开这样长的时间。
他忍不住问窦勇飞:“就没有别的了?”
窦勇飞道:“还有抄书的活儿,你做吗?”
陆铮噎了一下,他的字只能说勉强能看,抄书是万万不行的,思来想去,不免又想到那日在赌坊里打听到的消息,便跟窦勇飞大致说了一遍,问他:
“你觉得在赌坊做事如何?”
窦勇飞还从没想到过赌坊的活计,听陆铮一提,先是有些意外,沉吟片刻后道:
“也不是不行,不过赌坊里头三教九流的多,赌坊的东家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你要真去的话须得谨慎小心才好。”
陆铮想了想道:“那我等下就过去一趟,看看酬劳是怎样算的,若还可以,就先试着做几日再说。”
他说着就站起身,窦勇飞也跟着站起来道:“那我陪你过去,那边的人看见我总得给你几分面子。”
陆铮摇摇头:“不用了,只是找工而已,又不是去做什么,想来也不会随便为难我。”
窦勇飞还是坚持:“那我在外头等你,不进去总成了。”
陆铮有些无奈:“随你。”
两人便从衙门出去,到了永盛赌坊,窦勇飞在附近找了块阴凉处等待,陆铮一人进去,他在外面等了约莫三刻钟,就见陆铮从赌坊里走了出来。
窦勇飞赶紧迎过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怎么样?”
陆铮微微颔首:“我同他们二当家谈好了,每日一百文,十日结一次工钱。”
这酬劳听起来还不错,窦勇飞问:“每日做几个时辰?”
“两个时辰,但是轮换来,每五日换一个轮次,从未时起,到第二日凌晨寅时结束。”
窦勇飞皱了皱眉:“那你要是轮到晚上的怎么办?大半夜的你也不好回村儿啊。”
陆铮道:“赌坊里有通铺可以睡,我都想好了,如果遇到凌晨的轮次,我下工休息一会儿就直接去山里,对了,到时候我可能要经常把小黑带来在你家放一放了。”
窦勇飞想起小黑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嘬了下牙花子:“这倒没什么,只要你不嫌麻烦就行,那你什么时候上工?”
“明日开始,先从第一个轮次做起。”
“行,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去巡街了。”
两人就相互道别,各自转身走了,陆铮解决了一桩心事,心里松快许多,他边往回走边暗自估算,如果在赌坊做得顺利,那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加上他打猎的收入,到明年年初说不定就能存够盖房的银两,到时候他就可以去芷娘家提亲了。
不,说不定根本用不着那么久,方才永盛赌坊的二当家说了,要是他做得好,下个月会再给他涨工钱,虽然没明说涨多少,但不管怎么说都会多些收入,这样来看指不定今年年底就能存够银子。
先前陆铮见二当家的时候,他让手下和陆铮过招,那人也是个练家子,只跟陆铮打了个平手,实际上陆铮还是放了水的,他总觉得没必要表现得太出格,只要能顺利留下来就行。
二当家当时就想让陆铮跟着他做事,但陆铮还是婉拒了,他只想在这儿做上一段时间,存够盖房子的钱就离开,二当家倒也没勉强他,便留了他做赌坊里维护秩序的打手。
现在事情办妥了,陆铮更加迫切地想见到程芷娘,他回到家里本来想冲个凉,刚把水舀起来就想起程芷娘今日叮嘱他的话,犹豫了一下又把水倒回去,架锅烧了些热水,就着热水将身上擦洗了一遍。
还别说,用热水擦过之后的确感觉身上凉爽多了,陆铮换了件里衣倒头就睡,时辰差不多了便起床收拾一番,带上草帽,领着小黑出了家门。
他在村口等了不到一刻钟就看见程芷娘来了,陆铮远远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从来没跳得这样快过,他只要一看到她,就想起今日中午在他家院子里,那张柔软的唇,以及那双氤氲着雾气的杏眸,还有她身上好闻的气味。
小黑在他走神的时候先一步朝程芷娘跑过去,绕着她摇头摆尾的表示亲昵,程芷娘摸摸它的脑袋,看着陆铮朝自己走过来,笑眯眯地问:
“你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刚到。”
陆铮看她鼻尖有些汗珠,从腰上解下水葫芦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程芷娘笑着指了指自己腰上的那个水葫芦:“不渴,而且我自己有带水。”
陆铮默默将水葫芦系回去,两人一道朝桥沟村走,他悄悄侧头看了眼程芷娘,草帽将她的脸遮住,只能看见一点下巴尖,他突然就有些不喜欢夏天了,要是别的季节,他还能多看她几眼。
他只郁闷了很短的时间,听程芷娘说起她明日还要去铺子里帮忙,想起自己今日定下的事儿,略一迟疑便开口道:
“我今日在镇上找了份工。”
“找工?”程芷娘一怔,“你不是做猎户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去找工了?”
陆铮没好意思说提亲的事,只道:“…我想攒钱盖间院子。”
“盖院子?”
程芷娘正要说你不是住得好好的,转念想到那院子是村长家的老房子,遂改口道:“你是想盖自己的房子?”
陆铮点点头:“嗯,老是住陆叔的房子也不好,总得有个自己的家。”
程芷娘一想也是,赞同道:“你说得对,总归还是自家的房子住起来安心,那你找了份什么工来做?”
陆铮顿了顿:“是在赌坊帮忙。”
“赌坊?”程芷娘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在赌坊里做什么?”
“就是帮忙维护一下赌坊里的秩序,不让人捣乱。”陆铮解释道。
“哦——我知道了,是做打手?”
程芷娘了然地打量了他两眼,笑道:“你会功夫,做这个还挺合适的,那你不去打猎了?”
“要的。”
陆铮小心留意她的表情,见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反对的意思,继续道:“我打算上午还去打猎,下午就去赌坊帮忙,只做几个月,攒够盖房的钱就不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回头可能会再检查一下修改下错别字什么的
让大家久等了,这几天比较忙所以没更,今天开始会好好更新啦!感谢在2020-01-1217:47:39~2020-01-1620: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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