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我家中有些事,便没来镇上找您。”
程芷娘把挎在肩上的包袱取下来放到桌上，笑着对吴掌柜说。
吴掌柜看了小曾一眼示意他上茶，转头对程芷娘道：“无碍,无碍，上回不都跟程姑娘你说好了，过几日再答复我的么,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他在程芷娘对面坐下：“程姑娘今日来，是否已经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
这时小曾将刚沏好没多久的热茶送过来，程芷娘道了声谢才对吴掌柜道：“是,我同家里人仔细商量过了,这院子我们倒是想租的,只是价钱上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不知道这租子吴掌柜是定的多久一付？”
吴掌柜先前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试探着问：“程姑娘觉得一季一付如何？”
听见他这样说,程芷娘脸上就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但她并未还价,只犹豫着说：“不瞒吴掌柜，我家中没甚积蓄,全靠前段时日做点小买卖和我卖药材药酒积攒的钱，不如这样,我回去再同家里人说说,问他们可拿得出这十几两银子来，问过之后明日再来给您答复可好？”
吴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各种讨价还价的招数都见过,但程芷娘绝口不提要他便宜，只说回去再商量，又讲不知道家中能不能拿得出十五两银子，吴掌柜这么一算，十五两对靠种地为生的庄户人家来说的确是笔大数目，加上他本就希望程芷娘能就近酿酒，心中很快就权衡出得失，笑呵呵地道：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既然程姑娘家中有难处，这租子其实我倒是可以再让上几分。”
程芷娘果然眼睛就是一亮：“吴掌柜此话何意？”
吴掌柜捋了捋下巴的短须，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程姑娘还是一季一付，只是这一季的租子我再给你减上二两，只需付我十三两即可，程姑娘觉得如何？”
“这……”程芷娘有些迟疑，“吴掌柜，这样的话您会不会太亏了？虽然我家中拮据，可您便宜这么多，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吴掌柜就爱听这种话，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总之念一句他的好，谁心里不舒坦？
他笑着道：“程姑娘不用过意不去，这院子横竖是要租出去的，租给你，我和我夫人也放心，更何况这也是为了以后咱们更好地做这笔买卖，你说对不对？”
程芷娘便作出一副感激的模样，连声向吴掌柜道谢，完了又讲：“只是今日我并未带这么多银两，等我回去凑了银子，明日再来同吴掌柜立契可好？”
吴掌柜自然没有意见，一口答应下来，接着便想和程芷娘说药酒的事儿，却见她从包袱里取出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小心捧着放到他面前。
“吴掌柜，前几日见了尊夫人，我见她气色不佳，又想起您之前说她生过孩子后身体变得较为虚弱，我便在家中做了这份补气膏，若吴夫人不嫌弃，可以试着用用看。”
“哦？”吴掌柜感兴趣地问，“这补气膏是作何用的？”
程芷娘笑道：“补气膏也是以药材熬制，主要适合畏寒怕风，四肢寒凉的人服用，补气，自然补的就是气，如果我没猜错，吴夫人应当有气虚之症？”
吴掌柜颔首：“没错，我夫人这是老毛病了，这些年汤药一直没断过，但都不见多大起色，倒是这阵子每逢雨天就饮些程姑娘酿的疏风驱寒酒，已经有小半月没受过风寒了。”
程芷娘点头：“那就最好不过，不过疏风驱寒酒只是在天气湿冷的时候驱除寒气所用，而补气膏却可以长期服用，以达到改善体质的效果。”
吴掌柜刚才听她说了补气膏的作用就十分感兴趣，这时便将上头系着的绳子解开，揭开裹了几层的油纸，这才看见里头包着的是切成方形的黑色膏体，他拿起一块儿放到鼻端轻嗅，数种药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他也分辨不出具体放了哪些，只隐约能猜测出其中一两味药材。
吴掌柜将补气膏放回去：“真是多谢程姑娘，我夫人正如你所说的有那些毛病，若这补气膏能对症，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说完又叹道：“不瞒你说，我夫人常年服用汤药，对她的脾胃也造成了影响，家中煮饭的婆子想尽了花样做些饭菜出来，她吃上几口就吃不下了。而且汤药这种东西太苦，我夫人近半年都很不情愿再服药了，可是这身子不好，不服药哪儿行呢？”
听他这样说，程芷娘眼里透出几分同情，常年喝药那的确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不过她做的补气膏倒是不同，她用手指虚点了点吴掌柜面前的补气膏：
“吴掌柜这倒可以放心，我做的补气膏是加了糖的，您可以尝尝看，味道并不难吃，或许吴夫人能吃得下去。”
吴掌柜一听，即刻拈了块儿小的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之后脸上露出些喜色：“果然不难吃，要是能用这个代替汤药，我夫人必定能吃得下去。”
程芷娘摆摆手：“我这个算是补药，要真的替代汤药恐怕不成，我建议吴掌柜您拿回去就让吴夫人当个零嘴吃，头七日空腹服用，可咀嚼入腹，也可用温水化开饮用，七日之后改为每日服用两次，依旧空腹，早晨与睡前各用一次。”
她说着拍了下脑门儿：“瞧我这粗心大意的，吴掌柜，借用一下您这儿的纸笔，我直接写下来好了。”
吴掌柜自然愿意，叫小曾取了笔墨纸砚过来，程芷娘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提起来吹了几下，递给吴掌柜道：
“使用方法和禁忌我都写在上面了，您瞧瞧。”
吴掌柜接过去一看，上面的字迹清峻有力，根本想不到会是个村姑所书，他先前不是没见过程芷娘写字，只是这回看她这么多字一气呵成，且字迹还这样工整出色，心里不免又高看几分，再一瞧上头不仅是服用方法，连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之策都写得清清楚楚，除了细致，这份心意也难能可贵。
“程姑娘，实在太感谢你了，这补气膏我就拿回去给我夫人用用看，等有效果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吴掌柜收起纸真心实意地说。
到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之前减的那二两银子真是没白减，瞧瞧，人家姑娘只见了他夫人一回就特地做了补气膏送过来，不管这东西有没有用，只这份心意就难得。
更何况以程芷娘酿制的药酒来看，他对这份补气膏还挺期待的，要是真的有用，回头他还能和她商量下是不是可以做来卖，到时岂不是能赚更多的银子？
想到这儿吴掌柜的笑容又更深了些，他将已经卖完的药酒列出来给程芷娘看，问她什么时候能补上，程芷娘只道药酒刚酿上没多久，起码也得再过半个月。
吴掌柜虽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同程芷娘讨论了一阵便亲自将她送出门外，完了回身对小曾道：“我先回去一趟，你看着店里。”
说完他便将补气膏提上，快步朝家中走去。
——
既然跟吴掌柜都谈妥了，程芷娘便去菜市口将这件事先告诉了赵小甜和乌秀秀，两人一听顿时高兴得不行，一季便宜二两银子，那等于一月就便宜了差不多七百个铜板，这些钱足够她们挣上两天了！
这下赵小甜跟乌秀秀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就想立刻回家同朱雪兰说这件事，还是程芷娘劝她们道：
“二嫂三嫂别急，今日都出来了，还有这么多东西没卖完，你们先继续卖着，我这就回去和大嫂说这件事，把要带过去的东西先准备上，等明日就带一部分来镇上，咱们顶多耽搁一天，后日就能开张了。”
二人一听是这个理，便稍稍安下心思卖东西，程芷娘则掉头回了清河村。
她回去的时候朱雪兰正在院子里给猪蹄拔毛，见程芷娘回来不由愣了愣：
“芷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说着有些忐忑：“难不成…是药铺掌柜那边没谈妥？”
程芷娘坐到她身旁，将围在脚边的小圈圈抱起来，笑着道：“哪儿能呢？我同吴掌柜都说定了，明日去付钱立契，租子一季一付。”
朱雪兰心里一松，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这么早回来还以为是事情没谈妥呢，是我想多了。”
程芷娘揉着圈圈的脑袋说：“我这会儿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既然我都跟吴掌柜说了明日立契，那咱们下午就把要带去镇上的东西先准备起来，明儿叫大哥用牛车拉着一道去镇上，尽量争取后日就能开张。”
朱雪兰一怔，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猪蹄：“明日不卖猪蹄了？可是我这都已经买回来了呀。”
“没事。”程芷娘摆摆手，“明日叫上大哥二哥一道去，有咱们收拾院子足够了，二嫂和三嫂还去菜市口摆摊，顺便告诉那些客人咱们搬地方了，免得人家想吃找不到地方。”
朱雪兰听她安排得细致，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果然还是芷娘办事稳妥，要是没你，这些事我还一时想不了这么周全呢。”
程芷娘笑笑不答，自个儿先去把要带的一些东西准备上，她看着屋子里一地的药酒，觉得明日怕是带不全了，那些家具搁在车上，她还怕碰碎了她的酒坛呢。
看来只得回头再让大哥或者二哥跑一趟了，程芷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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