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涓想救兀沁台的理由非常明确,衣为曰曰,二为了蒙人内部保持这种多元结构。
若是朵颜氏少主死了,纥颜·博博怒的势力只会与日俱增。
他不想成全博博怒的野心。
他害怕博博怒的势力强大后,成为大泽以南握有实权的家主,那么狐狐……
毕竟年少时的认知里博博怒是喜欢狐狐的。
除去他以外,喜欢狐狐的都是敌人。
*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黑夜的草原上,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少年,骑马狂奔着
即便是狂风暴雨,也比刚才的战场要显出几分亲和……
至少让秦涓确定这还是人间……
他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见到全军覆没,幼时也曾跟着大人们埋过战场上将士的骸骨。
他经历的战役大大小小不说上百,也有几十。
全军覆没,也只有这一次。
他没有方向的跑着,甚至都要怀疑背上的人是否还活着了……
“兀沁台,你坚持住,我不想救一个死人。”
“你坚持住,我知道你还能听到。”
“……”
他不知道方向,本能的跑,感觉前面应该会有村子,有医馆。
只是感觉。
他明白的,战场方圆几十里,若是得知有战事,那些村民们都会提前逃的。
该怎么办。
雨水,暴风,没人回答他。
即便天亮了,也和黎明时差不多,黑沉沉的。
他不停的抹掉脸上的雨水,目光不停的搜寻着有没有房屋或者帐篷。
这样的天气,离战场这样近的距离,是没有人敢出来走动的。
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若是此刻放弃向南怕,绕道向西再向北,抵达虎思斡耳朵最快也得四个时辰。
到时候恐怕他都要累趴下了,何况兀沁台。
“七哥,你说……你说前面可能有人吗。”
迷茫之中,秦涓呢喃道。
七哥都懒得理他,它蹄子上都破皮了这个主人有没有想过它好疼好疼。
而且主人今天竟然还猛的抽他,以往主人都不会用马鞭的。
七哥闹脾气,又不敢不听话,狂奔十余里连哼都未曾哼一声。
它也怕秦涓再抽他啊。
前方突然出现了森林,过渡的地方树木很少,行了一段树木更多了。
绕了一会儿后突然见到了房屋。
秦涓大喜,喊到:“七哥,你立功了七哥!”
他激动之时伸手摸七哥的脖子,安抚似的,带着他的温柔。
七哥受伤的心终于被抚慰了,扬起脖子嚎了两声。
也是听到了马叫声,房子里陆续有人出来。
*
出去的人看向林子里,秦涓他们就离这屋子不到五十步了。
“是什么人?”一个声音问道。
“是兵。”一个声音答道。
屋子里的人沉默了,几个人看向屋内的其他人。
“一个人……”站在窗户前的人说,“不,是两个,背着一个。”
“干掉得了。”有人低声提议,“我们这么多人。”
“不妥,这个人看衣服官职不低,陆豫章你出去解决,交给你了。”
一直没说话的人站起来往外走,细长寡淡的眉眼,身量瘦削而高,站起来如竹竿子似的。
叫陆豫章的男人出去的时候,秦涓已抱着兀沁台向着染着火灯的屋子走来了,见有人出来,他大喊道:“这里可有郎中!”
“没有,请离开。”陆豫章看都不看他,答。
秦涓觉得这人声音熟悉,但也只是熟悉,下着暴雨光线太暗,情况又紧急,他哪里有闲工夫盯着这人的脸看。
“屋子借我,银子你开。”秦涓大声道。
“不行。”
秦涓懒得和他一来二去,当即拔刀,几乎是在男人没有预料的时候就将刀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我不想用这种方式。”
陆豫章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涓,毕竟自己又不是个二流跑江湖的,怎么可能?
屋子里的人都深吸一口气,有声音低声说:“是个厉害角色……”
“一起上打得过吗?”
“这……没这个必要吧,我觉得……”
“杀了干净,就算送走了他,我们这里也暴露了。”
“一时半会他也走不了。”一道声音传来,说话的人都愣了一下。
“不是吧,意思是帮他救人?”有人问。
在这人问话的时候,中年已站起来往外走去。
秦涓见有人出来,身体紧绷了一下,警惕的目光看向来人。
是个中年,方脸,面色从容偏和蔼。
也是背着光,看不清具体模样。
“这位兄弟,把刀放下来好好说,我们这里也有懂点医术的,救人要紧。”
中年说完话,往一旁的屋子里走去。
他敲门,出来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是双胞胎一男一女。
“赶紧去烧热水,拿点吃的。”
两个孩子赶紧按吩咐去做了。
“先进来吧,这是我的孩子们住的地方。”中年温和的畏兀语已让秦涓收敛了杀气,虽然因为人皇在体,热血依然有些躁动。
秦涓不敢再耽搁了,抱着兀沁台快步进屋。
暖和的屋子,驱走了他周身的寒意。
中年对屋外的男人喊道:“还不过来给人看伤。”
当那个被自己的刀架过脖子的人进来,给兀沁台检查伤势的时候。
秦涓都已经无语了。
这个人方才还对他说这里没有郎中,让他滚来着。
男人沉默的将兀沁台身上的甲胄解开扔在地上。
背着身子,男人忙活了大约一刻钟,才堪堪清理完兀沁台身上的衣物。
新的刀伤大概有三四处,最要命的是胸口这一刀,刺了一半,拔出来的。
能透过这甲还刺一半,这不是刀,是锥子吧……
正这时候,两个孩子端着吃的提着热水进来。
“豫章叔叔,水好了。”女娃说道。
这女娃和男娃的长相更偏像是畏兀人,高鼻深目,比中年的五官要立体。
他们的母亲应该是畏兀人。
“嗯。”男人点头,转身提过水。洗了一把手,又看向秦涓:“他的伤很严重,救不救的活我不知道,但死了你别找我。”
这话秦涓肯定不爱听的,他抬起头看向男人,正想告诉他,他要活人。
这时秦涓突然愣住了,因为他认出了男人。
竟然是这人。
陆豫章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少年面具下的眼神有变,这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认识。
陆豫章显然疑惑他什么时候认识蒙族的将军了?
“认识我?”
正当他问出声的时候,屋外传来马的嘶鸣声。
男人耳朵一竖,立刻往外走。
秦涓本来是可以拉住男人的,但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当陆豫章认出了七哥,便也什么都明白了。
少年是戴上了面具,但七哥还是七哥。
“是你,竟然是你。”站在门口的陆豫章看向秦涓,沉声说道。
他们两个来来去去,屋中其他人却是一头雾水。
这人还救不救了。
回过神来,陆豫章对中年道:“大哥,麻烦你去把药箱取来,妮妮去把人参片取两片过来,提提你再去烧热水。”
妮妮和提提很快就出去了,中年看了他二人一会儿才去隔壁取药箱。
“在铁岭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商人。”等人都走了,陆豫章看向秦涓说道。
秦涓:“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么商人。”
陆豫章愣了一下,道:“我不是商人是什么人?”
秦涓冷笑:“这里的其他人是,你不是。”他只是不想拆穿他,毕竟指望他救人。
陆豫章的脸色很不好看,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在想该怎么反驳秦涓的话,可想了一下他也没有说什么。
大概是真饿了,秦涓抓起桌子上的饼子就吃。
“你也不怕被毒死。”
“他们是商人,不会毒死我,只有你可能想我死。”秦涓笑了笑。
“那你还让我救人?”
秦涓顿了一下,嗤笑:“你会救的。”
陆豫章快气炸了:“为什么?”
秦涓龇牙看向他:“因为你打不过我,你怕我杀了你。”
“……”陆豫章气到给兀沁台处理伤口的手都在抖。
秦涓吃完饼子还吃了几块肉,直到有了饱的感觉才不吃了,他不是贪吃之人,只要觉得饱了就不会再吃了。
这个时候,中年也取来了参片,门口也跟来了几个壮汉。
因为暴雨,门口的植被倒了不少,他们正在院子里忙活着。
“参片来了。”中年将参片递给陆豫章。
陆豫章小心翼翼的取了一片,放进兀沁台嘴里。
“这里条件简陋最好的药材只有这个了,全看他自己的命数了。”陆豫章冷冷的说道。
哪知秦涓轻描淡写的说道:“他死不了了,老子一心要救的人不可能死。”
“……”陆豫章气的都不能思考问题了,这小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
也正这时兀沁台咳了一声,虽然没醒,也表示还活着。
那中年商队老大都笑了:“这应该是死不了了,看能不能熬过去,只要不发烧就行了。”
门外忙碌的壮汉突然道:“这马怎么这么眼熟?”
不过也没多想什么,叫了一声就继续干活了。
当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秦涓和陆豫章。
秦涓突然道:“你认识七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