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顾熙……”
顾熙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发现池莞尔正坐在木制的窗台上,轻声叫他。
他急急地用胳膊支起身子坐起来,惊讶地看向她。
夜晚极安静,墙壁上挂着的钟发出的咔嚓声都清晰可闻。突然被叫醒,顾熙有些喉头发干,忍不住轻轻动了动喉咙。
她个子不高,坐在窗台上时双足都不着地,慢悠悠地在空中晃荡着。
顾熙的目光从她未桌寸缕的脚往上移,她两手反撑在身后,背对着窗外,头顶便是璀璨的星空,皎皎的月光轻柔地披在她的身上。
“你不冷么?”
她的吊带真丝睡裙贴在身上,丝滑的质地有些反光,在夜色下能隐约看出是橘粉色。
听见他的话,池莞尔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灵动的眸子,一下子从窗台上跳下来。她的体态轻盈,落了地也只是发出极轻微的响声。
她朝着他走过来,顾熙紧张地撑着身子往后坐,后背撞到床头木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满室清辉,月光照得少女的手臂像白瓷一般光滑。
顾熙心跳得极快,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想法。比如,她为什么大半夜的来他的房间?她叫醒他之前,叫了他多久了,这里隔音不好,会不会被住在旁边的焦元亮听到?她怎么到这个窗台上来的?
他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紧绷着身子:“……你,干什么?”
“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现在是晚上,你一个……女孩子,夜里到我的房间,不合适。”
她依旧不回答他,只是笑着靠近,半跪着爬上他的床,单手撑在床上,睡裙因她趴着的身体下垂,宽松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顾熙心中一惊,瞬间别过脸不看她,耳尖尖都开始发烫。
“顾熙……”她又开始沉沉地叫他的名字,声音像从喉头晃出来的一般,带着一股不符合她天真烂漫外表的妩媚。
顾熙完全僵住了,背后的床头板传来的冰凉提醒着他要理智。但眼前的状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手都动不了。
见他没有回应,池莞尔向前移动了些,他在棉被下的腿都能感受到她的手就按在了他的身侧,压得被子都紧了些。
“池莞尔,”他平静的声线有一丝微颤,“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勾着唇角,美目静静地盯着他的薄唇,像只沉默寡言的狐狸。
她抬眼,表情像是在说“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千百次了”。
“无非就是想说我太出格——”
池莞尔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右手食指轻轻地点在他的眉心。
而后她的脸颊轻轻擦过他的脸,动作极轻极轻,若即若离,顾熙甚至能感觉到双颊的绒毛擦过微温的感觉。
酥酥麻麻地,她在他耳边轻轻地再次他的名字:“顾熙……”
心里一动,顾熙身体抖了一下,微喘着醒了过来。
心跳仍然保持着咚咚咚的快速跳动,身下都被汗湿,他睁着眼看向天花板,月色依旧盈满整个房间,流淌着清凉的夜色。
顾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刚刚的都是一场梦。
一只手搭在胸口,感受着胸腔虽呼吸的上下起伏。
另一只手,极羞耻的,他缓缓地将它移动下去,在棉被的笼罩下,如他设想那般,触到了一片濡湿。
还是,太热了。
半晌,他扯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呼吸的空气都湿湿地盖在脸上。
又要洗澡了。
在被窝的密闭小空间里,他双颊因缺氧晕红起来。
-
第二天,众人按计划前往达瓦更扎。
许是因为前一晚好几个人喝了酒,很晚才起床,耽搁了出发的时间。好在达瓦更扎也是雅安的热门景点,这回多亏焦元亮留下了前一个司机的联系方式,直接包了他和他亲戚的车,径直到了达瓦更扎山下。
达瓦更扎在藏语里是“美丽的神山”的意思。这是一座海拔约3900米的高山,山顶可以观赏云海和星空。雅安旅游资源丰富,且大多是没怎么开发的自然美景,达瓦更扎也不例外。这座山并未修筑水泥人工登山道,更不要说索道了。上山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花费一整天时间,徒步爬野山,另一种是乘坐山顶藏民的车上去,晚上在山顶的帐篷民宿居住。
商量之后,他们决定上山时乘坐藏民的车,在帐篷住一晚之后,再徒步下山。
同一个一方靠旅游业为生的人,社交网络总是四通八达。把他们送到山下的司机叔叔也认识山顶上的藏民,提前打了一个电话,就安排好换成的车了。
“叔,再见!以后我来雅安,还坐你车啊!”焦元亮跟司机碰了碰拳,笑着挥手告别。
“好!以后我娃文理分科,我再发消息问你哈。”
“没问题。”
坐上上山的车后,刘一江忍不住砸咂舌:“亮哥,你这交际能力也太强了。”
焦元亮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池莞尔:“莞莞知道,我这还不是被逼的嘛。我小时候家里开小卖部,每次打个什么折,我妈都非让我吆喝。”
池莞尔眯眯眼:“后来还让你拉客,哈哈。拉到一个大客户,就给你五毛零花钱,所以我和谢许澄都来帮你,还能拿分红。”
“是啊,哈哈哈,那么小的时候就把我的面子意识练没了。”他笑着摇摇头。
司机也跟着他们笑,随口说了一句什么。
池莞尔没听懂,疑惑地歪了歪头,打算追问一下,便听到顾熙给她翻译:“他说,分红?你们人小鬼大。”
他竟然会藏语!池莞尔崇拜地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他小时候在藏区待的久,兴许是那时候学会的。
不过,她发现自己转身看顾熙的时候,他好像下意识地向外挪了挪?
有那么嫌弃她么……池莞尔有点无语,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顾熙至于反应这么大吗?不过说起来,他今天好像一直怪怪的,总跟她保持着距离。唔,不对,顾熙不是一直都跟她保持着距离吗?池莞尔隔着袖子摸了摸藏在里面的手链修正自己的想法,应该说,顾熙只有昨天,温柔得有点反常。
算了,不管他了。
司机发现这个看起来像汉人的男生会藏语,也一下子来了兴趣,用藏语跟顾熙交流了几句。两人你来我往,把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发觉众人的目光,顾熙解释:“这位司机不太会普通话,不过他妻子会,上山之后他妻子会来带我们的。不用担心。”
“顾熙,你为什么会藏语啊?”刘一江新奇地问。
池莞尔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不知道顾熙会不会介意提这段经历,毕竟那时候他是跟生父与刘姝一起生活的。
她听说的传闻……都不太美好。
难得的,顾熙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认真地解释:“因为以前随援藏的家人在西藏各地待过一段时间,偶然间就学会了。”
众人点点头,表情各异。池莞尔看着焦元亮歪着嘴巴笑,估计这学渣心里已经吐槽了一万次“老凡尔赛了”。
很快就到了山顶,民宿老板娘带着他们到了一块坝子上。
“现在是旅游淡季,今天暂时只有你们要在这里过夜。我们民宿提供牦牛肉火锅,如果你们想点的话,可以在这个坝子里搭桌子煮。我们提供帐篷和睡袋,帐篷需要你们自己搭一下,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全程在这里指导你们。”
老板娘笑了一下:“下午的话,可以在山上随处转转,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打完招呼,老板娘就走了。池莞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不愧是山顶,风都要寒凉些。又是自由活动,大家都纷纷散了。池莞尔发现顾熙蹲在坝子边缘,对着一堆石头看得起劲。
她笑着走过去,还没走到,顾熙就小心地朝边上挪了挪。
……这也太刻意了。
池莞尔心中一叹:“喂,顾熙,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怎么总躲着我?”
“你误会了。”他干巴巴地说,伸手取下两颗薄薄地石头放在手心,而后抛起来,再用手背接住。
“我才没误会。”她也蹲下来,“这个游戏啊,哈哈,我小时候也很爱玩。”
“对!你是不是也见我玩过?我记得你有次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和谢许澄他们在院子街沿上玩扔梅子,跟这个玩法一模一样。”
想起小时候看到的画面,顾熙继续机械地挥动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记得那时候好羡慕池莞尔他们,可以买好多带雪梅零食,把里面的梅子核洗干净用来玩游戏。还羡慕他们可以一大群小朋友聚在一起,他却因为被人叫成“藏娃子”,大家都不愿意靠近他。
“莞尔,你们干什么呢?走,后山摘野菜去。咱们看看有没有晚上火锅能下锅的野生食材。”焦元亮挥挥手,热情地邀请池莞尔。
谢许澄在一边:“顾熙也一起来吧。”他笑得很友好。
顾熙心底嗤笑,“也来吧”,听起来就像对他的施舍一样。焦元亮也目光微妙地放在顾熙身上,昨天在民宿里看到他和池莞尔的那一幕,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谢许澄呢。
“来吧。”池莞尔也扭过头来,对他甜甜地笑。
顾熙顿了顿,非常勉强又骄矜地来了一句:“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