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见戚少商,顾惜朝心中也是有点忐忑的,虽然他有点嫌弃现在这个傻了吧唧的戚少商,但若是戚少商当成变回了之前那个豪气干云的戚大当家,那么之前同戚少商之间难得的和谐多半将不复存在了。
不死不休。
顾惜朝当年要杀他是真的,当初戚少商怒吼着要找他报仇也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这两年戚少商为什么不来找他,但这的确是顾惜朝对戚少商和他之间关系的定义。
然而这点忐忑在见到戚少商的那一刻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顾惜朝磨磨蹭蹭的吃完了一碗面,又挂着一脸淡笑的跟着李魏西来到了戚少商的住处。
打开门,见到的仍旧是那一脸呆傻的戚少商。
顾惜朝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转瞬漫上了一丝嫌弃。
“李小公子,解释一下?”
“胡大夫,解释一下?”
李魏西看向了一旁快把胡子揪掉的胡大夫,大睁着一双眼睛。
胡大夫没说话,因为有些话不方便让顾惜朝听,只是尴尬的笑了笑,让顾惜朝先把人领回去。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回去的路上,戚少商沉默的走在他身旁,手中的逆水寒早已被收走,此刻腰间空荡荡的,戚少商时不时往腰侧抚去,似乎有点不习惯。
顾惜朝凑过去,想看看他头上的伤口,然而刚抚上戚少商的肩膀,就觉得手下的肌肉一僵。
顾惜朝顿住了,抬头定定的看着他。
戚少商嘴角一扯,朝他露出了一个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笑容。
顾惜朝狐疑的眯起了眼睛,轻声道:“后脑勺给我看看。”
戚少商相当顺从,乍一眼看去似乎同之前并没有两样。
此时顾惜朝距离戚少商很近,扶着他肩膀的手只要稍稍一侧就能碰到他的脖子。
“包扎的还挺好。”
顾惜朝将手放到了他的脖子上,淡淡道。
戚少商笑着看他。
“我们回去吧。”
顾惜朝好像放松了下来,快步走到了戚少商面前,背对着戚少商,领着他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顾惜朝背对着戚少商关上了门,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连云寨如今还剩下几位当家啊?”
戚少商瞳孔一缩。
下一刻,一阵罡风袭来,顾惜朝右手成掌,狠狠拍向戚少商。
戚少商右手撑着桌子,一个翻身避开了袭来的掌风,那桌子却瞬间四分五裂。
两人身上具无兵器,只用拳脚相搏,你来我往之间,竟然不相上下。
趁着顾惜朝一拳打出,下盘不稳的时候,戚少商一个扫堂腿过去,趁着顾惜朝回身格挡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缩回去的手,用力一拉狠狠贯在床上,接着浑身重量往上压,锁住了他的手脚。
顾惜朝则冷笑一声,随手抓过床头的瓷瓶打在床脚,在戚少商压住他让他动弹不得的那一刻,一枚瓷片抵上了他的脖颈。
“戚大寨主是何时恢复记忆的?”
他冷笑道,手中瓷片前进了一寸。
戚少商心里明白,若是此时自己后退一步,眼前这人一定会趁机暴起,于是他没有动,任由瓷片划破皮肉,一滴血滴下落到顾惜朝眼角,朱砂痣一般。
“刚刚。“
顾惜朝眯起了眼睛,摆明了不信。
“那无怅阁的大夫药还挺灵。”
顾惜朝手下用力,戚少商立刻加大了力道,捏的他肩胛骨都在发疼。
戚少商盯着那刀子般的眼神忍不住败下阵来。
“好吧,其实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一点……”
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顾惜朝?”
虞泽在门外叫了一声,接着就推开了门。
然后……
emmmm……
“对不起你们继续。”
刚刚迈进去的脚脚尖刚点到地面就猛的缩了回去。
虞泽开门关门,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房间内沉默了几秒。
“虞泽你给我回来!”
一刻钟后。
四人转移到了虞泽的房间,围在一起排排坐,楚留香在给戚少商包扎脖子上的伤口,顾惜朝这坐在虞泽旁边,眼中犹带着冷意。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楚留香给戚少商包扎完后,虞泽忍不住开口问道,眼神在戚少商和顾惜朝之间来回移动。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问他。”
顾惜朝盯着戚少商抬了抬下巴。
“是我连累了你,”戚少商无奈的笑笑,“他们本来是冲着我来的。”
楚留香:“你之前来过这儿?”
“来过,之前我寨子里有人中了青轩门的撷芳散,服下之后三日之内必死无疑药石枉救,我找遍了江湖的神医,连元乐子绣想方设法拜访的一下,但是仍然没有人能救他的命只能拿各种奇珍吊着。正在无奈中,突然有人给我请柬,邀我入这无怅阁,说是这儿有解药。”
“青轩门?”
顾惜朝出声道,眉毛皱了起来。
“青轩门除了武功什么都精通,机关、医术、铸剑、阵法……撷芳散便是其中最出名的一种毒药之一,不过自从二十多年前被各方正道联合起来灭门之后,这些有关典籍便散轶各方,撷芳散的解药也失传了,突然冒出一个无怅阁……你还真的信?”
“没有办法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试试的。”
“戚大寨主还是像以前一样古道热肠啊。“
顾惜朝淡淡道。
他生气了,而且这气还没消。
戚少商看着那张冷冷淡淡,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心中暗道。
相当奇怪,戚少商相当善于揣摩顾惜朝的心思,不论是结仇前还是结仇后,都是如此。
就比如现在,顾惜朝不生气的时候叫他大当家,生气的时候会叫他戚大寨主,再生气一点就是冷冷一句“戚少商”。
现在的愤怒并未达到最高级别,而至于为什么愤怒也很简单,无疑是因为自己戏耍了他,装作失忆的样子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诡谲狡诈的顾惜朝在他面前有时的确如同白纸一般。
于是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一进到这儿,就被要求下赌注,赌林月仙和魏珏谁会杀谁,若是赢了,便可以许愿,奇花异草,钱财金银,想要什么都可以,其中自然也包括撷芳散的解药。“
楚留香皱眉:“那两人是江湖中有名的贤伉俪啊。”
“是啊,而且这种行为也的确是……所以我没有下注,只想着另寻办法,那要求我下注的人也没说什么,笑了笑,便走了,然而三天后,我便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时常感到没力气。”
戚少商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那人又出现了,他再次让我下注,我这才知道,这儿这么多江湖人,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逃出去,为什么我从未在江湖上听过这个无怅阁。”
“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虞泽眯起了眼睛。
“有些人根本就不想逃出去,”戚少商补充道,“你们有注意到来这儿的都是些什么人么?有不少是江湖上走投无路的恶人,在外面天天被人追杀,未必有这儿过的好。”
“无怅阁每隔半月都会举办一次生死局,往往拿一对关系极好的二人做赌,夫妻、兄弟,母女……让你们下注最先杀了对方的是谁,往往初到无怅阁的人并不会相信,他们要么拒绝下注,要么就下注二人根本不会打起来。“
虞泽的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戚少商接着道:”但是他们有让你不得不参加这个游戏的办法——下毒。“
“下毒?!”
另外三人齐声道。
顾惜朝迅速回忆起了和李魏西相遇的那个饭馆,倘若饭菜里有毒,李魏西没道理吃的这么放心,还是说……他有解药?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招,只是三天后便开始头晕目眩,四肢无力,那人便告诉我,只有参加赌局,才能拿到暂时的解药。“
“兴许那不是药并不致命也说不定?”
虞泽道。
戚少商苦笑了一下,“可是又有多少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纵然心里不愿,还是下了注,下完注之后便会有人给你一盅汤,喝下去之后之前的那些症状会减轻很多。”
“那应该还是有些人会投两人根本不会打起来吧?”
顾惜朝问道。
“很多,几乎所有刚到这儿的人都会这么选,但是……”
戚少商眉目间难得现出一丝戾气。
“无论是多么要好的人,哪怕是父子,到最后也会自相残杀!”
“开设这个赌局的人会想尽办法挑拨对方,直至二人间不死不休,所以选择不会打起来的,到最后一定会输!”
“而且无怅阁内流通的并不是银票,而是特制的金叶子,唯有赢了赌局的人才能得到。每个刚到这儿的人都会拿到十枚金叶子,但是这笔钱迟早有用光的时候,想要在这儿活下去,你必须要参加生死赌。”
“原来如此。”
顾惜朝嘴角勾起了凉凉一抹笑。
“无怅阁共七层,粗略看去便已经大致囊括了青楼、饭馆、赌坊、客栈……那么想必这里好吃好玩的东西更多,金叶子是奢侈玩乐的基本,而沉溺于此的人一定会热衷于赌局,到最后,甚至不用幕后之人出手,为了胜利他们自己就会去挑拨二人关系,我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