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李燕如(1 / 1)

而与此同时,

神侯府大牢内。

虞泽打开了紧闭的牢门,手中刀锋雪亮,印着泠泠月光。

他没有放轻脚步,皂靴踩在干枯的茅草上吱嘎作响。

像是阴间的催命符。

一只老鼠绕着他吱吱乱跑,虞泽眼睛一瞥,直接抬脚踩死了它,老鼠发出一声尖而细的哀鸣,再无声响。

虞泽继续往前走着,鞋底的血迹染红了地上的茅草,最后停在高闲面前。

刀锋森寒,于斜照进来的月光下倒映出了高闲的面容。

此时那柄刀离高闲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只要虞泽稍一抬手,便可以让高闲身首分离。

“你终于来了。”

高闲睁开眼,不见之前的激动,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平静中仿佛透着一丝死寂。

“当时只要那枚飞刀偏一点,我便可以去见她了。”

高闲盯着地上的枯草,眼神空茫,但是随后他又转过头,盯着虞泽的眼睛,问道:“你看着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你为什么杀我爹娘?”

虞泽压着嗓子,神色冰冷。

“你爹娘?”

不知为什么,高闲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他眯眼看着虞泽,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记起来了,你爹娘真是我见过最有骨气的人了。”

他淡淡道。

“那日我用蓝翅虫咬了他一个时辰,他什么也不说,直到我把虫子喂进你娘嘴里,他才开口……”

高闲止住了话语,脖间一柄雪亮弯刀。

高闲盯着它,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来。

“其实那日你也应该死的,只是你不在家,逃过了一劫。”

高闲抬起了脖子。

“要怪,就怪你爹爱管闲事,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什么?”

虞泽手下用力,弯刀逼近,他得搞清楚,得把一切都搞清楚,然后找出更此事有关的所有人,挨个算账!

“是……”

高闲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面色一变。

下一刻,牢房内突然腾起了一片烟雾。

虞泽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急忙上前想要抓住高闲,却抓了个空。

白茫茫一片中,突然有一声轻笑响于他的耳旁,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耳廓,虞泽一惊,立刻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飘然离去的、模糊的身影。

在逐渐消散的白雾之中,虞泽看到了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且上挑,正自上而下看着他,透露出一股嘲弄。

挑衅。

虞泽瞳孔骤缩,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掏出之前从江芙那里偷来的止痛药,一把塞进嘴里,粉末状的药散,吞下去宛如刀割一般。

虞泽不管,挥出一刀短暂破开迷雾之后,就顺着那隐约的身影一路追了出去。

李魏西背着高闲奔跑着,神侯府有三座地牢,高闲关的便是最第三座,这座地牢专门关押重犯,相比其他的两座要空旷很多,但是也难出的多,这不仅仅包括那道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的玄铁大门,还包括了其中复杂的如同迷宫一般的道路。

犯人被压入这儿的的时候都被封了五感,若没有见过地图,要想从这儿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按理说这样复杂的道路是很容易甩开人的,可偏生虞泽像是紧盯着猎物的饿狼一般,紧紧咬住他们,无论如何都甩不脱。

“这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缠人?”

李魏西回忆着之前看过的地图,左转闪到了一面墙后,然而很快,虞泽便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两人离的不远,但也绝对不近。

明明是看不清脸的距离,但是不知怎的,李魏西似乎能从那紧追不放的身影中看到那双惊鸿一瞥的绿眸。

里面黑沉沉的,沉淀着极其浓厚且纯粹的杀意,紧紧的盯着你不放。

——那种感觉宛如被毒蛇盯上一般,让人脊背生寒。

李魏西被这种目光看的不寒而栗。

他有预感,倘若现在不解决掉这人,以后一定甩不脱他。

“他是虞泽。”

就在这时,高闲幽幽的开口了。

“谁?”

李魏西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爹是虞肃清。”

“虞肃清?!那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说罢李魏西顿了顿,抓着高闲的手紧了紧,手背上蹦出了几条青筋。

“高闲,你心软了?”

他淡淡道,瞥向高闲的眼中冷冷的。

“我没有,”高闲淡淡道,“我亲眼看着他被人活活打了一个时辰,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他当时伤的比当年的我还要重,按理说是活不下来才对……但是好像有人把他救了……”

“那正好,那便趁此机会将他一并杀了吧。”

李魏西沉下声音,看了一眼高闲,终究是没有再追究。

“你现在带着我,怕是不方便。“

“我哥来了。”

李魏西一句话便堵住了高闲的嘴。

“他来了?”

高闲顿了好一会儿,古井一般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惊疑不定。

“续剑闭关出来了?”

“不是续剑。”

李魏西突然显的有点生气。

此时他一个闪身走出了大牢,迅速拔下了插在一旁的三把钥匙。

铁门缓缓下降,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李魏西看着疾驰而来的虞泽,漆黑的眼眸在月下泛着冷光。

他勾起一抹笑。冷眼看着那逐渐下落的铁门。

想着里面那人是不是能如此好运,被关在里面,好从阎王爷那儿再偷几天来。

铁门只剩下一人宽的缝隙了,李魏西眼中露出一抹遗憾,却在下一刻,漆黑的门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接着是肩膀,头发,然后再是那双墨绿的眼睛。

果然,如想象中那样,冷的像是一块无机质的石头。

于是李魏西笑了,口中剩余的半句话吐露而出,带着股傲然。

“他是剑魁。”

说罢,他足尖一点,朝旁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把幽蓝的剑突然从旁刺了过来。

剑身细长,剑锋处泛着幽幽蓝光。

虞泽不由的睁大了眼睛,攀住铁门上不知是谁劫狱而造成的一个凹陷用力向上一翻,双腿趁机在铁门上一蹬,便如燕子般在上空翻了过去,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眼前站着一个人,黑衣黑发,猿臂蜂腰,头上戴着斗笠,将他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

但是认出他本就不用靠脸。

虞泽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剑,脸上神色惊疑不定。

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剑有很多,但是这种式样的却只有一把。

——拓雪。

剑身雪白,剑锋幽蓝。

剑乃利器,为了防止保证其韧性、强度,向来是由一整块金属所打造。

唯独这把剑,由两种金属拼接而成,天衣无缝,且极其坚韧。

——江湖上只有一个人用这样的剑。

但是这个人却已经死了八年了。

而虞泽在六年前,意外为他报了仇。

“李燕如?”

虞泽试探的出声,双眸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万梅山庄有西门吹雪,塞北的流星山庄内也有着李燕如,两人同样习剑,同样年少成名,一个在十四岁时杀了大盗阎朝,一个在十四岁时端了西风寨。

彼时叶孤城尚在白云城内,声名不显。

江湖上就经常拿这两人做比,西门吹雪和李燕如犹如江湖上空的两个星星,光辉耀眼,一个光芒盛了,另一个就势必黯淡,此消彼长。

随着时间推移,这两颗星星日益光亮。

几乎全江湖的人都以为他们二人迟早会有一战。

他们盼望着,然而光亮还未到达顶峰,其中一颗便突兀的化为了流星,恒久的坠落了下去。

便连在天空划过的最后一道光都带着些许血色。

李燕如死了。

“黑袍僧”无空来寻他父亲的仇,下毒毒翻了一群人后,掳走了他的弟弟想要来做药人,李燕如去寻,却再没回来。

盛极一时的流星山庄真的如同流星一般,转瞬即逝,除了曾经的盛名之外,便只是给江湖大大小小的故事中增添了一个残酷、但却并不那么新奇的故事罢了。

满门被灭,无人复仇。

所以众人提到之后,多是唏嘘。

江湖人同样喜欢惊险刺激的故事,像流星山庄这般的,不消多久便会弥散在历史的长河中。

然而如今,这个故事的主人却回来了。

虞泽不敢肯定,毕竟也许有人捡到了这把剑也说不定。

但是刚刚那一剑实在太过惊艳,虞泽侥幸躲过,但是以如今的身体条件,却并没有把握能接下第二招。

江湖中用剑的人多如牛毛,但是真正扬名的却不多。

他没见过西门吹雪,不知道他的剑术如何,但是眼前这人,剑术在虞泽平生见过的人里,足以排的上前三。

漆黑的冷夜唯有风在呼啸。

那人站在原地,不言,不语,沉默的好似一座雕像。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动了,一阵风吹来,卷起几片落叶。

但是那人比风更快。

如疾风。

似闪电。

转瞬之间便迫近眼前,幽蓝的剑尖寒光凛凛,距离虞泽的鼻尖几乎不到一寸。

身上的伤似乎让他的反应也变的迟钝了。

大脑疯狂的发出警报。

但是浑身的肌肉却在犹疑一瞬后才做出反应,身上的伤口裂了开来,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液,剑尖险而又险的擦过他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

鲜血的味道争先恐后的往他鼻尖里钻去。

虞泽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残余的血液被抹了开来,粘在他冷白的脸上。

虞泽看着眼前之人,突然扬唇笑了,脸上的血迹也随之一动,像是染了血的白玉观音。

月光下。

有种危险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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