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此等事来?太子年幼,他如此敬重你,你却这么利用他以他的名义造反,你居心何在啊!”
顾惜朝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跪在文德殿之上。
一个瓷杯狠狠扔到了顾惜朝的头上,他的额头上瞬间洇出一丝血迹。
“微臣冤枉。”
顾惜朝闭眼,淡淡道。
“你冤枉?你还有什么脸说冤枉!”
“皇上,你可知你中了毒?”
顾惜朝眉目低垂,嘴角肌肉一抽,露出了个略带嘲讽的笑来。
却又带着几分悲凉,像是指责眼前之人识人不清,有像是感叹自己遇人不淑。
皇帝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刺眼,但是顾惜朝的话却让他忍不住心中一紧,忙问道:“什么毒?”
“微臣不清楚,只是觉得前日给您送吃食的宫女有异,便溜出来探查。”
“空口无凭!”
皇帝怒斥,只觉得自己被顾惜朝耍了,可转念一想,这事毕竟事关自己小命,于是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不在昨日同朕讲?”
“自然是怕小人颠倒黑白了。”
顾惜朝看向刘劫。
“小贼休得胡言!”
刘劫立刻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好像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若不行,那便等着,待会儿自然有人来证明微臣的清白。”
似乎是被顾惜朝的淡定所感染,连皇帝也有点将信将疑起来。
“谁?”
“神侯府。”
顾惜朝淡淡吐出三个字,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消息有没有送到无情手上,只是说出来赌一把,但是谁料话音刚落,便看到刘劫面色一变。
顾惜朝一愣,心中高悬的一块石头瞬间就落了地。
从假淡定变成了真淡定。
但是一旁刘劫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面,眼中满是挣扎。
顾惜朝眼睛眯了起来,觉得情况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看刘劫的脸色他显然是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了。
换句话说,无情他们快来了。
事实上此时无情他们已经来到了皇宫门口,不肖一刻钟便可以见到顾惜朝。
当初追命靠着无情他们的掩护,本来是想直奔皇宫的,却被无情一嗓子吼了回来。
乖乖转道去找了楚留香。
毕竟他们所得的只有“君危”两个字,并不知道顾惜朝在皇宫内具体遭遇了什么,若是到时候撕破脸要跟皇上讲起来龙去脉,那必然要带上楚留香。
不过除此之外,无情还有另一层考量。
最近京中出现的一系列事处处透着古怪,像是要故意引起他们注意力似的,只是无情虽然觉的奇怪,却想不出这么做的原因。
直到顾惜朝费尽心思传来的那一个消息,才让他恍然发觉,这些看似零碎的事情,其实同刘劫的造反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从出了叶孤城和蔡进的事之后,皇宫中的巡逻护卫增加了不少,更是建立起了一套排查机制,让六扇门和神侯府让人定期轮流去排查皇宫中有无可疑的江湖人。
只是因为最近京中怪事频出,六扇门和神侯府顾不上,便让手下去办这件事。
现在想来,这一系列的小偷小摸也许只是为了让他们□□乏术,好趁机让刺客混进去罢了。
让楚留香独自进宫面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皇上并不认识楚留香,为了防止他被打成刺客势必要让追命带着。
只是无情不信刘劫只会在神侯府设下埋伏,毕竟一切都有意外,要想阻止他们入皇宫,在皇宫附近设伏是最好的地点,一来这是他们的目的地,二来到了皇宫后想必他们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面对第二轮进攻未必有还手之力。
只是这样一来,若让追命带着楚留香入皇宫,无疑是分散了战力,无情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同楚留香一起,逐个击破来的好。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些蒙面人一见到楚留香,手中的动作竟然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下动作聚在一处,虽说手中武器并未收回,但是也没有大的动作,而且眼中带着一丝犹豫。
“不知诸位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无情觉得事情有转机,于是开口问道。
“楚留香,我问你,”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开口,“那日你姘头说我们身上的那虫子有解,可是真的?”
姘头???
除了江芙之外,众人齐齐转头看向楚留香,顶着一脑袋问号和感叹号。
这拨江湖人便是前夜攻击虞泽的那一拨,那日虞泽挑拨了他们几句,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一个种子,现在虽然虞泽不见人影,可是他们认识楚留香啊,当夜楚留香可是以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直接把人给救走了。
啧啧啧,那个脸色冷的呀。
不熟的打眼一看还以为西门吹雪呢。
出声的人觉得自己看到了真谛,然而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人敲了一下。
“瞎说什么,那明明是香帅兄弟!”
说罢,那人又转过脸看向楚留香,语气中饱含歉意。
“对不住香帅,这人自个儿断袖也便罢了,看谁都像断袖。”
风静树止。
一时间,被无数道目光行注目礼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面露尴尬。
但是没有反驳。
没有……反驳……
于是众人脑袋上全部变成了感叹号。
若不是如今事态紧急,追命简直想拽住楚留香问他个三天三夜。
在虞泽这个名字之下,连性别都不重要了。
那可是虞泽啊。
那张与其他人想必粗糙中透着精致的画可还摆在无情房里呢。
追命觉得自己就算做梦这两个人都不会凑到一起。
这种感觉就像看到有朝一日诸葛小花和蔡进把酒言欢一般。
追命被自己的想像给吓到了,打了个哆嗦。
那厢楚留香尴尬过后,极其淡定的接受了众人夹杂着震惊、恍惚和怀疑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将身后的江芙拉了过来。
“我是没办法的,但是这位姑娘有办法。”
于是受注目礼的变成了江芙。
“她?”
领头之人怀疑的问了一句。
“对,就我。”
江芙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因为个子矮,不会武功,又是个女孩子,当年下山历练的时候经常听到这个带着疑问的词。
听得她都暴躁了。
不过鉴于此时没时间和他们掰扯。
所以江芙只是掏了掏耳朵,懒懒的说:“我的确能救你们,诶,先别急着动手,我没骗你们。”
她眉毛一挑,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不过你们动手前可想清楚了,你们知道里面那人在干嘛吗?”
她右手摇摇一指皇城。
“他要造反,你们要随着他做那乱臣贼子,我可跟你们说,有个官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宁死不从,死也要给我们传消息呢,诸位都是鼎鼎有名的英雄好汉,血性不至于连他也不如吧?”
江芙嘲讽道。
“如今,我们已经掌握哦关于谋反的所有证据,只要进宫呈给皇上,反贼极其同党都再翻不出什么浪花。“
就在此时,无情开口了。
神情淡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在江湖上混得多少听说过神侯府的名号。
当下那些黑衣人都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虽说是被迫的,但是若真的细究起来,也可以算是同党。
不过他们又不是真正死心塌地的跟着人谋反的那一类。
所以结果究竟如何,还要看无情这么说。
“你……真的能解决那虫子?”
领头人又试探的问道。
“能!”
那人脸上挣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让开了路。
“等等!”
就在楚留香他们打算赶过去的时候,他却又出声拦住了他们。
“何事?”
“我们可否一同跟去?他似乎在皇宫附近也布下了杀手,我们可以带你绕过去。”
将功折罪?
无情心下顿时有了计较,于是笑着说:”人太多了,五六个便好。“
于是当刘劫经过一番心里争斗后,打算抢在无情他们来之前掌控局面,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最后一颗药给皇帝塞下去的时候。
无情到了。
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
楚留香手中掷出一颗石子打中了他的手腕,无情坐着轮椅慢了一步,但是见状手腕一动,从轮椅中射出的暗器击中了他的小腿。
“啊!!!”
刘劫脚一软,立刻跪了下去。
之前因为顾忌皇帝的性命而没敢出手的暗卫顿时一股脑涌了上去,将他狠狠的按在地上。
眼前恰好是皇帝明黄的鞋履,刘劫闭上了眼睛,满脸的不甘。
皇帝见状,腿一软,一下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还好诸位来的及时……”
他靠在椅背上,伸手抹了把头上的虚汗。
接着面色一变,厌恶的瞪了刘劫一眼,扬声道:“来人!把此人给我压下去!”
“皇上你可想清楚了!”
刘劫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皇帝,身下用力,三个暗卫竟然无论如何都拽不起他来。
“如今朝中在战场上拿的出手的只我一人!你若杀了我,便等着胡人的铁蹄踏破京城,叫你老赵家的人给那些蛮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吧!”
“你……!”
皇帝指着刘劫的手不住的颤抖,他眼睛一瞥突然看到了跪在一旁的顾惜朝,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立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说道:
“朕闻顾爱卿当年著有《七略》,诸葛正我也曾多次夸赞,你真当边境没你便不行了不成?我现在就封顾爱卿为镇远大将军!好叫你看看,我朝人才辈出,你不过我足下灰尘,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刘劫听罢一愣,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面上顿时显出几分灰败来。
“给朕滚!”
皇帝一挥手,一旁的暗卫们顿时推搡着他往外走。
刘劫脚受了伤走不快,推搡之间几缕发丝落下,衬着那灰败的脸色,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落魄,但饶是如此,他仍旧不忘回头往皇帝心上划一刀。
“皇上,”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透露出一丝阴狠,“那毒药连服五天才能见效,你虽然还差最后一次,但是靠着之前的几次,你也活不过三年!我在地下等着你!”
刘劫突然大笑起来,几缕发丝垂在眼前,竟然透出几分癫狂。
“你优柔寡断,耽于享乐,弄得民不聊生,若是苍天有眼,早该让你下去见□□太宗了!不过好在还有三年!只有三年!赵喆,我在地下等着你!”
“你可——莫给本将军迟到啊!哈哈哈!”
“混账!混账!”
皇帝一挥手扫落了桌上的器物。
哗啦啦一声。
东西顿时落了一地。
“快去!给朕叫太医!”
剩余的暗卫顿时退了出去,文德殿内突然空旷了起来,落针可闻。
皇帝仰头看着房梁上描摹的金龙,好似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颓然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
楚留香等人见状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只有尚未被松绑的顾惜朝跪坐在大殿之中,满头满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