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狭窄的空间,因着那两句对话,气氛里的尴尬变得更加沉重明显。
舒白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再次笃定自己和这人之前或者上辈子有要人命的缘分,不然每次看见他,自己都是窘迫的处境。
咯她的东西不是皮带的话,那就是……
舒白难以再想下去。
她不想从这个看似温和斯文的男人西裤下探究出什么生物性问题来。
郁景归倒是平静自如得很,从容面色下覆着几分薄笑,没有显山露水地表现出来,短暂的凝视却也让眼前的女人面红心跳,惊慌失措。
如她所愿,他稍作远离。
但男人打量她脚踝的视线并未偏离,见筋骨没受伤,表皮也只是泛了点红,估摸出她刚才站不起来并不是因为脚。
——因为紧张。
没道破其中缘由,郁景归稍微撤离一段距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手仍然有给她搀扶的意愿。
犹豫许久,舒白还是接上他的手。
乍一触碰到温热的体温和掌心的薄茧,一股别扭感油然而生,她双眸低垂,心尖燥热,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腕,舒白勉强站起来后,瞪了眼刚才绊她的购物袋。
可恶的袋子,害得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刚才过于紧张,根本不知道旁边男人的反应,只觉有什么硬东西咯着,而且有愈来愈近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是不小心碰到他的……所以才???太尴尬了——
舒白垂头丧气,脚下提不起力气,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期间未曾回头看一眼,但耳后男人脚步声并未中断,直到他不咸不淡地喊一句:“舒小姐,你的脸很红。”
“我……”舒白下意识摸自己的脸颊,越发觉得这人是故意拿她开涮,不然干嘛提这一出。
他补充:“脸红的女孩很可爱。”
“你。”舒白感觉自己的体温更升一个层次,轻咬着唇,“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的婚事听说了吗。”
“……听过,但是。”舒白小心翼翼地问:“能退吗?”
“怎么?”
“我们不熟。”
“我们之前见过。”
“我知道。”
“我是指。”男人语气微顿,眉角蹙起不深不浅的弧度,平缓陈述,“我们以前是校友。”
闻言,舒白稍稍侧首,满脸狐疑。
老实说,先前舒老爹和她提起的时候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这次再由他亲自说一遍,她照样没印象,也许校友里有这样一号人物,但和她的关系绝对不可能熟到能定亲的地步。
感受到他几近目不转睛的视线,舒白脸上稍微退减的红再次泛起,甚至延伸到脖颈,想到刚才两人摩擦直觉莫名其妙升起的火花和一系列的反应,她更是难以接话。
此时郁景归的处境比刚才好很多,指尖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看得出来他大概想借尼古丁压一压刚才的反应,又突然想起女人在这里,二手烟有害健康,搁放在长几上的打火机,始终没有用上。
男人外表依然是俊朗风度,没有半点不适,起火的是他,却气定神闲得很,“舒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慢慢谈……”
“我介意。”不等他把话说完,舒白立刻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不好意思,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有急事。”
她实在不想在尴尬过后和他提及婚事以及……她根本就没印象的旧事。
以前的事情,她不堪回首,更不相信这人会对那样肥胖的她一见钟情。
“这么晚了。”郁景归看着舒白因为紧张而一时间拧不开门的局促模样,没有过去帮忙,闲情逸致地问,“你有什么急事?”
“我室友……等着我。”
“嗯?”
“等着给她做饭。”舒白扯出一个理由,“她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我要是再不过去她就要饿死了,别问我她为什么一天没吃饭,她这人挑食,只吃我做的饭。”
“舒小姐还会做饭?”
“那何止是会啊,米其林知道吧,要是我早出生一百年,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吹牛从不大草稿的舒白拨开门柄,匆匆忙忙地出去后立刻转身把门带上,彻底隔绝和那个男人的尴尬时光后,仍然心有余悸,需要缓缓。
正巧,关一北从电梯口出来,瞥了她一眼,“你搁这儿站着是想当门神吗?”
他一过来,舒白便闻见扑鼻的香,顺手扒拉下他的袋子,“有我的份吗?”
“嗯。”关一北把分外的包装袋子递过去,“你的烧烤,中辣少孜然。”
刚才的滴落心情被这些香味一扫而空,舒白喜滋滋地接过来。
不经意间,关一北触碰到她的手,温热的异样让他不由得把她浑身上下打量一番。
“你脸怎么红了?”
“有、有吗?”
“跟猴屁股一样。”
“……”
舒白翻白眼。
这就是男人和男人的差别,一个说她脸红很可爱,另一个说她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本来还沉浸在害羞中的舒白一个拳头挥在关一北身上后,顿觉神清气爽。果然她还是喜欢这样的气氛,刚才搞得她实在不知所措。
舒白当然不可能告诉关一北她为什么脸红。
关一北拧门进屋后嗅到不淡不浓的烟草味,顺着气息跟到阳台,一眼看见背光处男人熟悉的身影,提着夜宵走过去时,郁景归也回头,“烟灰缸在哪?”
“直接抖楼下算了。”关一北半开玩笑道一句后,给他递了个盛饼干的半岛铁盒,“用这个将就下。”
他们这屋子里,有不少女生买的东西,空气清新剂也是她们喜欢的味道,住久的人也许察觉不到,郁景归初来乍到容易嗅觉得到,被女生装饰过打理过的房子,会格外温馨。
想起舒白刚才说自己的厨艺堪比米其林的话,郁景归唇角微扬,手中烟灰抖落,被烟熏得三分哑的声音迎着窗外的微风,问:“没请阿姨,你们平日里谁做饭?”
还是只吃外卖?譬如今晚的夜宵。
拧开冰啤,关一北灌自己一口说道,“你没进厨房看看吗?里面有很多厨具,都是舒白买的。”
“她来你这里做饭?”
“她买给我做的。”关一北啧啧感慨,“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嘴刁挑食没厨艺,还逼我做给她吃,搞得我现在十八般手艺样样在行。”
“是吗?”郁景归云淡风轻地回,“她刚才说她厨艺也不错。”
“她吹牛的。”关一北拍拍他的肩头,“这不算什么,以后你还能听见她吹她能打败玉皇大帝,以后会习以为常的。”
习以为常听她吹牛吗。
倒是有趣。
-
关于郁景归是他们校友这件事,舒白实在没印象,回去后和林晓晓提了一嘴。
继续雷打不动一边刷剧一边吃爆米花的林晓晓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他是我们校友啊,你不知道吗?”
舒白惊了:“为什么我没印象?”
林晓晓:“大概……你有自动忽略帅哥症吧。”
舒白仔细想想,也对,她那个时候自卑得不行,别说郁景归那种往哪个学校一塞都能稳居第一校草的人,哪怕是班草,不,哪怕是组草,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不管郁景归是校友,还是世家少爷,舒白都不想答应这门亲事。
她面对他的时候,容易紧张,又莫名抗拒。
合理怀疑他们以前真的结怨过。
“晓晓。”舒白盘腿坐在垫子上吃烤玉米,一边蹙着眉心问,“你说,我该怎么退他的婚呢?”
“退婚容易啊——什么?!你要退婚?”林晓晓差点被爆米花呛着,“为什么?”
“换做是你,你也不愿意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结婚吧?”
“我愿意。”
“……”
“我认真的。”舒白深呼吸,“我之前就说过我是铁打的不婚族。”
“你要是这样和你老爹坦白的话,你会被你老爹揍死的。”林晓晓递给她一丢丢同情的目光,“只能和郁景归商量,让他把婚退了。”
这怎么商量?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不太熟,舒白感觉自己差点被那个男人给吃了。
“给个建议呗。”舒白求助的眼睛巴巴地眨着。
“这还不简单,你让他知道你每天换男友不带重样的,让他知道自己以后可能面临绿帽的生活,产生危机感,主动把婚退了。”
经过林晓晓的点拨之后,舒白仿佛找到人生道路的明确方向。
“过段时间不是有校友会吗?”林晓晓再接再厉,“听说201x-201y届的流弊学生都要参加,有美术大触,也有戏剧演员,郁家作为校投资方,郁景归应该会过去的吧,到时候你泡遍全场小哥哥,让他见识到渣女的魅力。”
舒白点头,“有道理。”
大学同学大多来自于外地,基本上没有聚会,本地高中倒是每年都有校友会,只是舒白一直没有参加过,但每次都能听见林晓晓讲八卦,这次聚会又谁和谁看上眼了,高中时的暗恋被续成婚外情,现实中上演一出《回家的诱惑》家庭伦理剧。
为方便交流,林晓晓把舒白拉到校友群里,并且给她报了名。
不知道是谁眼尖手快发现这一点,立马炸群:【舒白也要来校友会?我没看错吧?】
顿时,一堆潜水员出来冒泡。
【舒白?就是那个大名远扬的小肥猪?】
【她来参加的话,麻烦aa的时候出双人份的钱,长得胖吃得多。】
当然也有人看不下去打圆场:【行了行了,哪来的恶臭男,人家女大十八变。】
其他人打趣:【她再变,能变成常宁静吗?】
【少拿肥猪和我女神比,常宁现在可是大明星,越来越漂亮,等吃饭那天我得多拍几张大明星美照。】
【常宁在群里吗?想加女神微信。】
如果是以前,舒白可能退群。
但现在她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高谈阔论,就算再把常宁静和她比作“美女与野兽”她也无所谓了。
“算了,别看这些垃圾信息。”林晓晓厌烦地屏蔽群消息,看向舒白,“你不是说洗头发的吗?洗发液带来了吗?”
舒白一愣:“忘了。”
林晓晓:“……那你刚刚在5102逗留那么长时间是在发呆?”
五分钟后,舒白再次敲响5102的门。
旁边的林晓晓嘟哝抱怨,没见过人会在睡裙底下穿短裤,不知道舒白在顾忌什么。
开门的是关一北。
和他一同出来的是郁景归。
似乎没想到郁景归也在这里的林晓晓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主动降低存在感,然后,把舒白往前一推。
舒白磨蹭了会,“那个,能把洗发液拿给我吗?”
关一北和林晓晓同样的疑惑,刚才不是说来5102来洗发液吗,怎么又给忘了。
把洗发液拿给舒白后,关一北又问:“还有事吗?”
“没了。”
“下次自己直接进来,又不是不知道密码。”关一北抱怨道,“还要我下床给你开门。”
一想到自己刚才直接进来所面临的尴尬境遇,舒白难免有些气,缩回准备走的脚步,“先别走,我有话要说。”
关一北:“什么话?”
舒白:“咱们楼层既然来了个男人,以后要多立一些规矩,不许无缘无故进出房间,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说得有道理,但总让人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沉默片刻,关一北问:“你的意思是,之前你们都没把我当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