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里。”
隔着人群，蒋灵颜招了招手。
对方显然也看到她们了，蒋承允抬手示应了一下,勾起一个轻佻又招摇的笑。
引得周围不少名媛小姐们暗暗把眼波送过去。
一时间,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身边的男人。
反正关慕的目光。
从始至终,就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而那个人也在看她，眸光深邃而平静。
明明是极其温和的注视,关慕却不自在了，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她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今天穿的礼服。
浅淡的雾蓝色。
不会过于艳丽,也不过于沉素。
搭配她今天的妆容，应该还不错吧。
她甚至都有点想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自己检查一遍了。
不过没给她这个机会,蒋承允已经从花丛中脱身,朝她们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关慕莫名有些紧张,嘴唇发干地轻舔了一下唇角,纠结着待会该用什么姿态打招呼时。
一抹倩丽的身影闯入了视野。
踩着高跟鞋,步伐很快，身形却始终优雅。
是林书迎。
几步先走近他们身边,她将手里的车钥匙抛给了蒋承允,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蒋承允毫不遮掩地笑了声。
而关沉，那狭长的眼尾也微微挑起一抹弧度。
温和，却也是扎人的利刃。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才来的。
关慕的目光被刺到似的急急收回,眼睫颤颤的垂下，遮住里面涌起的酸涩。
趁着三人还没走过来。
她有些失措地转过身：“灵颜，我先去我爷爷那里了。”
蒋灵颜还陷在林书迎怎么会来的疑惑里没回过神，关慕就已经微微提起裙摆离开。
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将。
_
她没有去关辛才那边，那些商业话题，她了解得很浅薄，也没有丝毫兴趣，只想现在回去躲进酒店房间睡一觉。
但害怕关辛才待会找不到他，还是不敢离开宴会。
所以，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霉运全部撞她身上了，刚在角落里坐下，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走了过来。
秦睿？
他怎么今天还能来参加宴会，是没被关家拉黑名单吗？
不过两家目前应该还有合作上的往来。
他来祝个寿也无可厚非。
但来了不识趣地避着她，还找上门来，就太不知好歹了。
关慕拂了拂裙摆，打算当做没看见他，但刚起身，就被挡住了去路。
“慕慕——”相比于她的避之不及，秦睿看见她时，眼神里闪过几分强烈的欣喜。
关慕不悦地皱了皱眉，很想直接把人轰出去。
但考虑着今天是关辛才的寿宴，不能让人看笑话，她还是收敛了几分情绪：“我不想看见你，赶紧让开。”
“慕慕，我今天是因为想找你才过来的。”
对她的忽视似乎毫不在意。
秦睿垂眸看着她，低低开口：“你这段时间在凌港那边还好吗？我准备接手那边的公司，之后应该也会过去。”
不是，这男人是长舌妇转世吗？
谁要和他掰扯这些。
关慕眼里的厌恶再也藏不住了，转过身，准备绕道而行，然而这人的脸皮比城墙砌得还厚。
竟三两步跟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慕慕，我现在没再和任何女人联系了，林蔓，我已经让她退出这个圈子，也保证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翻来覆去的烂话。
他还真是百说不厌呢。
但关慕现在没心思骂人，因为被他碰上自己手腕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病毒菌体爬上来一般，让她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难受。
“秦睿！”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因为力气不够挣不脱，抬头剜了他一眼，“你脑子有问题就去医院看看！”
盛满怒气的黑眸里尽是鄙夷。
秦睿不知道她已经对自己讨厌到这个程度，神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慕慕，我——”
“我你妈呢！”话到嘴边，肩膀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
他脚步踉跄了下，关慕趁机抽回手。
看着突然出现的赵嘉阳，他不耐烦地拧紧眉心：“赵小公子，是没人教过你怎么和别人说话吗？”
“是啊，谁让我妈死的早。”赵嘉阳不屑地看着他，“不过你妈没死，你怎么也没好到哪去啊，出轨了还敢大张旗鼓地出来晃荡，要我是你，早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来骚扰关慕，你就不怕下次打个雷劈到你身上吗？”
秦睿脸黑了下去。
都说小鬼最是难缠。
像赵嘉阳这种骄纵养大的正宗纨绔，什么不顾忌颜面的事也干得出来。
秦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忽略他的存在，看向关慕：“慕慕，我会一直等你回心转意——”
“不切实际的话就不用说了，祝你和林蔓百年、好、合。”
说完，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关慕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回心，是不可能的。
现在她的心都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估计是生了气，赵嘉阳不敢叫她，只是隔着一两步跟在她身后，关慕突然停下脚步，他没收住。
直接就越过了她。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转过身：“关慕——”
在低下头，目光撞上她泛红的眼眶时，赵嘉阳突然有些慌了：“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秦睿？”
妈的，很后悔。
早知道刚才揍那个人渣一顿了。
先出通气也是好的。
从来没安慰过人，他磕磕绊绊地也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傻愣站着的人，关慕压了压情绪，维持着最后一丝平静开口：“你也别跟着我了。”
“可，可是——”
他想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但对上那水色莹亮的双眸，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开了。
关慕本来想去洗手间的，但又感觉很累，索性就走到一旁没人的位置坐下。
脑子里乱乱的。
又有点后悔之前那么慌张的跑掉了，和她干了什么坏事心虚一样，她摸出手机，想问问蒋灵颜他们现在在哪时。
手机突然被抽了去。
她以为是赵嘉阳又回来了，不耐烦地抬起头，想抢回自己的东西时，却对上一张刚刚才在脑海里浮现过的脸。
眸光里的怒意瞬间消散。
取之而代的是仓惶。
“你..怎么——”她惊慌地想往后退，却因为脚有些僵住，没站起来，反而带着椅子往一侧偏了偏。
关沉手快地扶住，将手机放到一旁桌上，拉了张领座的椅子，和她面对面的坐下。
“这么不想看见我？”
因为一只手还扶着她的椅背，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格外近。
关慕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有宴会里掺进的酒味和混杂的香水味。
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丝是林书迎身上的？
这么一想，她那颗被泡得酸胀的心，又被翻来覆去地揉了一遍。
为了不露出马脚，她故意别开头，轻“哼”了一声：“是啊，我才不想看见你，出尔反尔，是谁说不回来的？”
嘴上是这么说。
但心里却又真的害怕他走了。
她抬起眼，用余光悄悄瞄他。
不过男人好像不太想和她计较，拿过了桌上的一包湿巾，撕开，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握住。
掌心是干燥温热的。
湿巾是湿润冰凉的。
覆上被秦睿碰过的那一截白皙的手腕。
关慕瑟缩了一下：“你，干嘛呢？”
“给你擦擦。”
哦，擦擦。
不对，他怎么知道——
关慕也不躲着了，抬起头正视着他：“你刚刚..都看到了？”
“嗯。”他承认。
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担心或者意外。
关慕胸口顿时堵上几分躁意：“那你...为什么，不过来——”
关沉：“不是有人英雄救美了吗？”
想起赵嘉阳那个中二病晚期的症状，关慕撇了撇嘴：“他，才不是呢。”
“那谁是？”
关慕不说话了。
关沉拿掉湿巾，指腹轻轻压在她细白的肌肤上，散漫地笑了笑：“哥哥吗？”
那一处肌肤凉意彻底褪去。
此时灼热得要烧起来一样。
关慕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咽了口口水，盯着他：“关沉，你真的好不要脸。”
那乌黑的眼眸映着大厅里璀璨的光，一下一下轻眨着，仿佛连同他的影子也一同全部装进去。
灵动又可爱。
再配上那认真的小表情。
关沉真的忍不住了，轻笑出声：“那哥哥是什么？”
“......”
“白眼狼？”
关慕摇了摇头，纠正道：“是会撒谎的白眼狼。”
“行。那会撒谎的白眼狼带你回家，好不好？”他声音低低绕绕，漫不经心的。
关慕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但还是睁大了眼睛：“现在吗？”
“嗯。”
关慕眼睫轻轻扇动着，一字一句地评价：“关沉，你真的很无情。”
关沉：“？”
“你居然就这样把你的女伴抛下跑了。”
反应过来什么。
他唇角不经意地弯了弯：“关慕，林书迎不是我的女伴，她是跟蒋承允来的。”
一晚上的失落、憋闷。
在他这一句话里散尽。
她其实早就想溜了，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还有就是——
他还在，她不能走。
见她呆呆地怔在那，关沉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所以，要不要和哥哥走？”
关慕很没骨气地点点头。
但起身时，她又拽住了他袖口，看着桌上摆着没人动过的各色食物，关沉懂了，一晚上没吃东西，小姑娘饿了。
“那吃饱再走？”
关慕摇了摇头。
行吧，他去旁边自助区拿了几个小盒子过来，垂眸看她：“要吃什么？”
“小蛋糕。”
装了两个甜点，拿了一罐牛奶。
她拦住他的手，说不要了。
关沉也任着她，把东西装进硬纸袋里，带着她从人少的地方离开。
_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关慕又想到什么，郑重地问道：“关沉，你今天没喝酒吧？”
关沉：“喝了一点，怕不怕？”
他眼里的笑已经出卖了他。
关慕耸肩，无所谓说：“不怕啊。”
“哦？”
关慕：“如果被抓了，我以后会去看你的。”
“......”
无情的人到底是谁？
关沉也不再逗她，发动车子，驶出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一路上，街景繁华。
主干道车流汇聚如长河。
在过第五个路口时，坐在副驾驶吃完蛋糕的小姑娘眯起了眼。
趁着红灯的间隙，关沉拿掉她手里的袋子，又将她的小脑袋往靠背上移了移，垫了一个靠枕，以防撞上玻璃窗。
不想送她回关家。
关沉擅自将车开到了盛庭园。
关慕睡得很熟，一直到停车，关沉试探地叫了两声，她都没有睁眼。
看着缩在座椅里的人。
关沉倾身过去，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小姑娘小声咕哝着动了一下，然后下巴靠在他手臂上，又继续睡。
唇角还残留着一点奶油。
关沉眼睫轻垂，静静看着。
脑海里忍不住冒出她第一次来福利院时的模样。
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头发绑成两束，扣着可爱的小发卡，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精致地如同最贵的那种洋娃娃。
但这个洋娃娃脾气有点坏。
来的那天，被人碰了一下都哭鼻子。
院长还有负责的老师都拿他没办法，也不敢让其他小朋友靠近她，但公益拍摄还得继续。
他当时是院里最大的孩子。
院长就让他去接触试试，其实他一直是个比较冷情的人，不喜欢小孩，尤其是这种爱哭闹的。
但走近她的那一刻。
小姑娘好像很喜欢他，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他在其他人的指示下弯腰把她抱起来，小姑娘软乎乎的，乌黑的眼眸里还汪着未干的泪，朝他笑。
那一刻，说不清为什么，他心都震了一下。
小姑娘还从手心里拿出一颗藏着的糖果，一边糯糯地叫哥哥，一边塞进他嘴里。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了。
不过——
关沉俯下身，指腹小心地蹭上她的唇角，抹掉那一点残存的奶油。
送到唇边，轻轻含了含。
现在，好像有更甜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还不甜吗？感觉自己写得快要得糖尿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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