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太那叫一个气势十足,孙老太身子不由的瑟缩了一下,张嘴想说点啥,不过话没出口就被王满银给截住了。
王满银不耐烦道,“一个大活物,是说藏就能藏起来的吗?我看就是你看花眼了,岁数大了就安生过日子,别见天儿的没事找事,有眼气人家的功夫,还不如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
王满银说完,气呼呼地甩袖子走人了。
王满银走了,孙老太哪还敢再留下来。
老王头那么大的个子,罗老太都能抓他个满脸开花,她还能强过老王头?
孙老太支吾着就要开溜,罗老太追在她后面喊,“兔子还没找出来呢,你咋走了?赶紧找兔子呀,还有我的芦花鸡,叫你吓跑了,你不能不赔吧……”
孙老太怕罗老太揪住她赔鸡,跑的飞快,一会儿功夫就没影了。
看孙老太跑没影了,罗老太才拍着胸口道,“幸亏把兔子给送走了,要不然今儿个还真要被孙婆子揪住辫子子。”
早上王莲清还在喂的兔子,咋就变成了芦花鸡了?
起因还是因为王美清。
早上王美清醒的早,还没穿衣服呢就要去后院看兔子。
罗老太抱着王美清到了后院,看到王莲清正对着小兔子一脸愁容。
“姥,它不吃东西。”
王美清看那只小兔子确实蔫蔫的,估计是到了一个新环境,再加上又突然没了妈和兄弟姐妹,所以不适应。
王美清就有些着急,对着小兔子就是一阵哇啦哇啦:她现在还不想吃兔肉,她想看小兔子。
王美清的“话”,罗老太现在都是秒懂,笑着轻轻捏了捏王美清的小鼻子,“乖乖怕小兔子会死啊?不怕,有姥姥呢。”
有罗老太这句话,王美清放心了:姥姥最厉害了,什么都难不住她。
罗老太抱着王美清回了前院,让王爱军把小兔子给他们舅舅孙东强送过去。
孙东强打小就手巧心细,半死的小麻雀他还能救活呢,养活一只小兔子肯定不在话下。
趁着还不到上工的时候,王爱军把兔子给送走了,特意给兔子挖的那个洞就空了出来,正好家里的芦花鸡想抱窝,一天到晚的霸占着鸡窝,罗老太就让王建军把芦花鸡给拿过来放到了兔子洞里,怕芦花鸡跑,还把柳条筐给扣到了上面,这才有了后面兔子变芦花鸡的戏码。
也幸亏王美清喜欢这只小兔子,罗老太怕小兔子死了,才张罗着把兔子给送走了,要不然,依孙老太的德性,肯定能嚷嚷到公社去,到时候,孙桂枝这个家可就要被毁了。
其实这两年远没有前几年管的那么严,队里不少人家都在偷偷养鸡鸭兔子啥的,养大了拿到黑市上去换钱,只要没人捅到明面上,大队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光靠从三只鸡屁股里抠钱,是抠不到几个钱的。
就是社员之间,就算是知道了谁家偷偷养东西,也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乡里乡亲的,干啥要跟人过不去?
也就孙老太,那么近的邻居她都能起黑心,更何况孙桂枝对孙老太,礼数上还算说得过去,王美清出生的时候,孙桂枝还给孙老太送过红鸡蛋呢。
罗老太可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主儿,抱着王美清在队里转悠了一圈,然后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就没有不骂孙老太的。
孙老太在队里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这下名声更臭了,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
也有人说孙老太傻,孙桂枝一家,在整个公社都是有名的,你得罪谁不好,你偏要得罪他们一家。
别的不说,去供销社买东西,通过王建军,拿个内部职工价,都能省好些钱,一些紧俏货,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王建军就能弄到手。
啥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孙老太吧。
王留柱是后来才知道了他娘做的缺德事,红着脸过来给孙桂枝赔不是。
王留柱跟孙老太不一样,是个实在人,孙桂枝倒也没对他说啥难听话,只是往后尽量不跟孙老太一家来往,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
转眼之间,王美清已经9个月了。
小娃娃本就长的快,更何况王美清吃的好,营养足,长的更是比别的小娃娃快了一大截:一个月能抬头,5个月会说话,6个月会坐,9个多月就会扶着东西歪歪扭扭的走路了。
长的好,穿的也整齐,别的孩子有谁穿过新衣裳啊,都是捡上头哥哥姐姐的衣裳,或是把大人穿烂的衣裳改小一点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嘛。
可王美清就有好些新衣裳,有罗老太买的,有程爱淑还有妗妗们送的,更多的是王永兵这个小叔寄过来的。
也不知道王永兵咋那么能耐,时不时的就给王美清寄一些稀罕东西回来,有玩具,有麦乳精,有零嘴,还有只有大城市才有卖的小孩子穿的成衣。
比如今儿个,王美清身上穿的那件灯芯绒小棉袄,就是王永兵寄过来的。
小棉袄的颜色倒也不出挑,是蓝色的,可王美清白啊,不管啥颜色穿在身上都好看。
而且到了冬天吧,大北风一吹,小孩子的脸都是被吹得又皴又干,大人又顾不上管,鼻涕都是糊一脸,两个袖子也因为经常擦鼻涕而磨得铁板一样,锃亮。
而王美清的小脸蛋,就永远都是水灵灵粉嘟嘟香喷喷的,罗老太说早晚都用香脂擦脸呢。
别说小娃娃了,就是大人,有几个有这待遇?有些老太太,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香脂是啥东西,可王美清却是天天用。
这么娇生惯养出来的孩子,咋会不好看?反正王美清就是人见人爱,罗老太抱着她在队上转悠,不管谁见了,都会逗逗她或是抱抱她。
养出这么一个招人爱的外孙女,罗老太也是与有荣蔫,抱出去都觉着倍有面儿。
不过天儿冷了,西北风呼呼地刮着,罗老太已经不大抱王美清出去了,哄着她在屋子里玩。
反正有石南在,这俩孩子只要在一块儿,能乐呵呵的玩上一整天。
王永兵寄过来的有小人书,罗老太又识字,有时候就给王美清和石南念小人书听。
这天□□着,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声,然后就是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嫂子!嫂子大喜事!”
是王满银。
王美清跟着罗老太一块儿探头看外面,看到外面不知啥时候下起了雪,雪不大,雪片却不小,一片一片,就跟白色的蝴蝶一样从天上飘下。
上辈子王美清是南方人,长到二十五六都没见过下雪,今儿个是头一回见下雪,她就有些兴奋,张手让罗老太抱,她要去玩雪。
罗老太怕冻着她,不敢让她出去,就站在了门口。
王美清远远的看到王满银跑了过来,便挥着小手一迭声的喊,“叔叔叔叔。。”
她早已会说话了,不过大多喊的还是单个字儿。
即使这样,王满银听到了,也是高兴得嘴巴差点咧到后脑勺,也跟着一迭声的应着。
咧着嘴跑近了,却不进屋,“嫂子呢?”
“不在大队部吗?”
“我刚从大队部出来,没看到她。”说完想了想,“估计是去粮仓那儿检查屋子漏不漏了,我过去找她。”
罗老太拦住了他,“你还没说是啥喜事呢。”
王满银顿住了脚,笑容满面,“瞧我一激动就忘说了,这可是大喜事,还是双喜临门,嫂子被评上先进大队干部了,建军也评上了先进工作者,过两天一块儿去
公社领奖。”
队里一下出了两个先进人物,王满银也觉得脸上有光,高兴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罗老太一脸惊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李书记亲口跟我说的,大娘,不说了,我走了,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子去。”
王满银喜气洋洋的走了。
罗老太抱着王美清就亲了一口,“哎哟我的小乖乖,你可真是个小福娃娃,给家里带来了多少好运道。”
王美清也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要知道,在这个把荣誉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年代,被评上先进工作者,那可是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誉。
而她家,一下子就出了两个!
王美清正高兴着,突然发现石南不见了,他明明刚才还站在门口跟她一块儿看雪呢,咋一转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罗老太这会儿也发现石南不在跟前,吓了一跳,“南南呢?”
王美清伸出小手指着外面,想让罗老太去外面找找。
这会儿外面的雪已经下的有些大了,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屋顶树梢都已经开始泛白。
罗老太怕冻着王美清,回屋给她找了一顶小棉帽戴到了头上,正准备出去,却看到石南已经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团雪。
“南南,快把雪扔了,仔细冻着手。”
石南没有把雪团扔掉,反而捧到了王美清跟前,“雪球。”
王满清朝石南伸出小手,她要玩雪。
“这么冷,会把手冻坏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罗老太还是把洗脸盆拿过来,让石南把雪球放进去,然后把脸盆放到了王满清跟前,“只能摸一摸,不许拿着玩,要不然,小手手就要掉了。”
又拿来一条毛巾,把石南的手擦干了,“手都冻红了,来姥给捂捂。”
说着,把石南的小手捂到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