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少时(1 / 1)

岑陌崖虽几近疯癫,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楚子逸除了七殿下的身份,能与人抗衡的东西太少太少。

所以即便面前是万丈深渊,顾夜凝也绝不会轻言放弃,她的命是他的,她一定要让自己活下去,才好履行要替他保护好商其、保护好他的帝陵密钥的承诺,才好亲眼见到他平息纷乱,得偿所愿。

疲惫与疼痛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的动力,顾夜凝拉起萧瑟的胳膊环在自己肩上,多年来的高冷孤傲终于融为四月暖阳,抚平萧瑟求而不得的遗憾:“你和楚子逸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我一个也不会放弃的,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萧瑟感动之余,更多的是现实的无奈:“可是我现在根本过不去这悬崖,你带着我只会一起掉下去。”

“那可不一定。”顾夜凝露出笃定的笑容,率先往悬崖边走了过去,不想才踩上去,脚下的雪便不慎打滑,当真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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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凛冽,刮的呜呜作响,像极了妇人凄凉的哀嚎。

荒野里的白雪覆盖在起起伏伏的土堆上,如同一座座无名的孤坟。

林子里几个奉命捉拿顾夜凝和萧瑟的小喽啰挥着剑在林中穿梭而来。这些小喽啰大多是岑陌崖夺权后临时招募来的,只为在乱世里混口饭吃,因此虚张声势并没什么真本事。

一群人追到悬崖边便不敢再往前半步。

“他们似乎掉下去了。”一个伸长脖子往前试探了一脚,鞋尖踢落的碎石掉下去间落地的声儿都听不见,吓的连忙缩了回来。

另一个胆子稍大些的想借机表现好回去邀功,便大摇大摆的走上悬崖小路,背靠着光溜的绝壁走到了顾夜凝留下的脚印处。

“看见没!这就是本事!”那人嘴上自吹自擂着,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脚印,只见两个人的脚印确实是向下滑了出去,然后……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探出身往下望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邀功,就两腿发软栽了下去,除了雪地上几点滴落的黄色小水点子外,什么也没留下。

尸骨无存,着实把其他几个吓的不轻,一个小队十多个人,没有半个人有再靠近做细查的想法,调头就往外面撤退:“他们两个一定是摔下去摔死了,赶紧回去复命吧,可别把自己的小命给赔进去了。”

“是啊是啊,快走快走,吓死人了,小命要紧。”几个小喽啰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飞也似的逃离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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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纷乱嘈杂的脚步声远去,不远处的雪堆动了动,出现一个男子的声音:“他们走了。”

旁边的另一个雪堆里跟着露出一双眼睛,胡乱抖了抖,变出了一个人来。

“他们要再不走,我是非冻死在这里了。”

雪堆里的两人抖去大半雪污,正是“掉下悬崖尸骨无存”的顾夜凝和萧瑟。

萧瑟见顾夜凝鼻子冻的通红,心疼的替她掸去身上的雪道:“委屈你了。”

“是啊,可把我委屈死了,我顾夜凝为了躲几个混账,竟沦落到要假扮雪人的份上,师兄,等哪天找到了机会,你非杀了那岑陌崖替我出气才是。”

“师兄若有幸能活下去,定然答应你。”

“你当然可以活下去,长命百岁的活下去,区区一点软骨散罢了,岑陌崖狠,我比他更狠。”顾夜凝说罢,便用力咬了自己一口,才结起来的伤口顿时崩开,重新裂出一道血口子。

“师妹你这是做什么?!”见她自残,萧瑟震惊的连忙想要替她止血。

顾夜凝却淡定的将手上的伤口移到他嘴边解释道:“给你解毒啊,试试,不一定有用的。”

不容萧瑟多说什么,顾夜凝便一掌贴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鲜血瞬间从她的掌心流入他的嘴里,除了血腥味,更多的是咸酸的苦涩,那是萧瑟生生咽下的眼泪。

他从未敢想过,那个冷冰冰、高高在上爱搭不理的小师妹,会拿自己的血喂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尽办法去守护她,可到头来,却要靠她以这样心疼的方式反过来守护自己。

悲喜交加,不过如此。

“如何?可有用?”顾夜凝并没想那么多,只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唇角还残余着血渍的萧瑟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感受片刻回答道:“好像的确比刚才好多了。”

“那便好。”

萧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夜凝只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萧瑟不再多问,从衣袍上撕下一截布替她缠上,见她脸上冻的通红,情不自禁想要捧起来暖暖。

只是她恰好将头转了过去,指着无望河的方向道:“师兄,你陪我去见见商其君可好?”

萧瑟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当然好啊,我害怕你又嫌我跟着呢,只是商其他人在何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顾夜凝突然又变回了大沥城里那个冷冰冰的傲娇姑娘,不耐烦的回答:“你怎么问题这么多,跟我走不就得了?”

萧瑟委屈小媳妇上身,瘪瘪嘴嘀咕道:“温柔了三分钟,怎么又变这样了……”

顾夜凝一声冷哼,忍笑着背过身去,率先离去:“你不是自己说更习惯我这样吗?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起来了?爱去不去,不去有本事回宗门去呀~”

“是是是,师妹说的是,师妹说的是!”萧瑟说着,点头哈腰的快步跟上,半个字都不敢再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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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又到了夜深人静时,整个世界沉入浓烈的暮色中,化作一片死寂。

无望河彼岸的废弃村庄里,商其仰面躺在硬实的板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年幼时候的画面。

那时他娘还在世,他依偎在他娘亲的怀抱里,带着敌意的问:“娘亲,你已经有我了,为何你还要收养那个小孩?”

她娘亲贴着他的面颊,满目怜惜的望着院子里背对着他们发呆的小孩道:“你看他,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呀,我们若不收留他,他要如何活下去啊?”

“让他爹娘养他啊,他没有爹娘吗?”幼时的商其生怕自己的娘亲被个野孩子抢走,牢牢的环住他娘亲的腰。

娘亲来回抚摸着他的脑袋,一声叹息后,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语重心长道:“从此往后,你的娘亲就是他的娘亲,你的家就是他的家,记住了吗?”

“我不知道!我才不要和那个野孩子说话!”年幼的商其生了气,从他娘亲的怀里挣脱出来,怄气的跑了出去。

往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想尽各种法子与那野孩子做对,往他饭里撒沙子,在他被褥里倒水,给他的裤子上剪破洞。

可任凭他如何激他,他永远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生气,不告状,甚至不回击,就这么默默的忍受着,甚至接受着。

野孩子越是这样不在乎,商其就越是来气,于是越发变本加厉。

这样的相处一直持续了许多年,直到商其的娘亲死在一场大病里,土郎中说她这些年积劳成疾,已无力回天。

娘亲死后,商其在她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他把所有的恨意都怪在野孩子身上,早年丧父的家里本就清贫,若非多收养了一个白吃饭的野孩子,他娘亲何以这般辛劳至死?

商其在他娘亲的坟头狠狠的踹了野孩子一脚,用尽所有的污言秽语咒骂他,然后独自一人去了镇上喝酒买醉。

他娘亲在世的时候,从不允他喝酒,因为喝酒伤身,更易误事,所以他酒量并不好,只喝了两杯就觉得天旋地转。

他扶着桌子东倒西歪的要走,店家却嚷嚷着要他付银子。

他借着酒劲,也粗了嗓门嚷嚷了回去:“我娘都死了,哪里来的银子?!”

店家一听吃白食还这么理直气壮,当场就喊人把他包围了起来,狠揍一顿。

那一次,商其本以为自己要死的,可是并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里冲出一个衣衫粗陋的少年来,护在他身前,替他挨下了那一顿揍。

店家眼看要闹出人命,这才收了手。

护在他身上的少年从他背上无力的滚落下来,皮开肉绽一身的污血。

商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义无反顾护着他的少年,竟是他恨之入骨的野孩子。

他死撑着最后的骄傲,指着他问:“你来干什么,谁要你多管闲事装英雄好汉的!”

野孩子虚弱的动了动嘴皮子,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轻声道:“你是我弟弟,自该有难同当。”

鼻间的酸涩没有忍住,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商其看着昏死过去的野孩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是那么在乎他,这些年来所有的挑衅所有的恨意,都不过是因为他从未搭理过他罢了。

他卸下所有的伪装,哭喊着抱住他对着人群大喊:“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年少的商其手足无措,在人群里哭喊到嗓子沙哑,总算有一个衣着怪异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蹲在他们面前看了野孩子许久后,把他带走了。

只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商其如同一具被掏空里灵魂的行尸走肉,随波逐流去了大兴城,他不学无术身无长物,全靠一张嘴皮子坑蒙拐骗混饭吃,有一回牛吹大发了险些被人戳破,多亏了一个面容清冷寡言少语的陌生男子出言相救,主动配合的唱了出双簧才蒙混过关。

商其素不喜欢欠人人情,靠在光影晦暗的巷子底,低头数着铜板直言不讳:“说吧,你要分多少铜板?你虽帮了我,但主要功劳还是我的,我最多分你……”

怎料那陌生男子一声轻笑,分文不取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这陌生男子是什么路数,从那往后,隔三差五的来大兴城的酒楼里与他唱双簧,只是每次坑的人选从以前的老弱妇孺变成了做贼心虚的做恶之徒,商其也从一个骗子变成了一个“劫富济贫”的好人。

至于那个陌生男子,自始至终从未分过一分一两。

直到有一天,商其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的尾随他而去,没想到才进山里,就被他发现了。

“你不该跟着我的。”他背对着他。

商其习惯了直来直往,干脆现出身来,走到他面前问:“你每天来无影去无踪,帮了我却不图钱财,你究竟是谁?”

“有时候知道的,并不一定是好事,你确定想知道?”陌生男子问。

商其坚定的点点头道:“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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