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球居然没有追上来?
顾夜凝回头望去,大出所料。不过这样也好,方才宴席不见萧瑟,这会儿身边无人,正好去寻他商议一下黑影的事。
只是忘了问萧瑟到底住在哪里,大漠的帐子都长一个样,万一横冲直撞被人当贼逮了,可就麻烦了。
她谨慎的沿着碎石小路绕来绕去,边走边观察,夏绻并不大,人丁也不算兴旺,夜里除了几个守夜人,几乎找不出半个多余的活人。
夜风轻起,帐子顶上挂的骨铃响起,发出比白日里更毛骨悚然的声音,她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笃定有什么人在跟着她。
她紧张的握紧袖中的短剑,假意寻帐,暗中探视。
果然,先前那个黑影又出现了,就在她背后不远处,一步一步的,向她靠了过来。
“呵。”她毫无畏惧的挺直身体,出口冷笑:“跟了我一天了,躲躲藏藏不累么?不如就正大光明的现出身来,见一见吧。”
她嘴上说着,袖中的短剑却是紧紧的握着,不敢掉以轻心。
那黑影仿佛鬼魅一般,在她身边的各个角落处一闪而过,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身影。
顾夜凝并不慌张,利落的亮出短剑跃地而起,向黑影刺了过去。
短兵相接,锋利的刀刃划破夜色,擦出明亮的火花。火花之下,是一双一晃而过的琥珀色眼睛,瞳孔微缩,冰冷无情。
“岑陌崖?”顾夜凝一见是认识的人,连忙调转剑刃,反向收了回去。
可岑陌崖并未怜香惜玉,剑锋依旧毫不犹豫的滑过她的小腿,带出一抹鲜红的血迹。
顾夜凝吃痛摔落在地,跌跪在他的面前。
岑陌崖执剑背于身后,冷傲的摘下蒙面的黑布,阴里阴气的说:“眼神不错,许久不见,还能单凭一双眼睛便认出了本公子。”
顾夜凝忍痛抬头,言语里却没半点敬畏:“宗门盛传,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能如陌崖君般冷漠无情,我身为你的同门师妹,当然不能不认得,只是不知道陌崖君偷偷摸摸的跟了我一天,是以为何?”
“是以为何?”岑陌崖半蹲下身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厉的阴笑着:“还不是宗主挂念你,外出多日连封传书都没有,派给你的任务也不知完成的如何了?”
顾夜凝:“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事无巨细的向上禀告,任务完成了,自然会回宗门向宗主复命。”
“哈哈哈。”岑陌崖冷笑出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布满了层层不近人情的杀气,逼近警告道:“你不要以为仗着萧瑟对你的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要是完不成任务惹怒了宗主,到时候弄的很难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宗主不过是派你来探探我的情况,你不必拿这些吓人的话来唬我,杀一个人而已,有何之难?即便我当真完不成,也与你没有半分关系。”顾夜凝冷冷反击。
岑陌崖勾起嘴角,深邃的注视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能耐。
他一把甩开她的下巴,悠然的站起身,重新遮上黑布:“你说的话,我会一五一十的禀告宗主,到时候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话音落下,他又如鬼魅一般,化作一道黑影隐入了夜色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夜凝咬牙忍痛捂住小腿上的伤口,第一反应却是:“还好楚子逸没跟上来。”
这时,身后暗处冷不丁冲出一个人来,急切的扶住她关切叫唤:“师妹!”
不用看就知道是萧瑟,只可惜他出现的太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顾夜凝应了一声,自顾自低头检查伤口,伤口不深,岑陌崖不过是有意给她一点警告而已。
“你怎么受伤了!”萧瑟却是紧张极了,麻溜的从腰间取出一小瓶止血粉,又伸了一条胳膊到她嘴边:“上药有些疼,你若是忍不住,咬我便可。”
“小伤而已。”她平静的推开他的胳膊,催促道:“赶紧上药,免得让楚子逸发现了。”
“那你忍忍。”萧瑟紧蹙着眉头,心疼的撒了些上去,然后扯下一截步条包扎好。
“是谁伤的你?”他问。
“岑陌崖。”她回答。
“岑陌崖?”萧瑟一怔:“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还能干什么,不过是借着宗主的名头,过来耀武扬威一番罢了。”
萧瑟搀扶她起来,气愤不已:“这个岑陌崖,胆敢动手伤自己人,未免也太目中无人,师妹你放心,待回了宗门,师兄势还他一剑,给你报仇。”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得回去了,要是楚子逸回了帐子发现我不在,说不定会起疑心的。”
“师妹你无需担忧,宗主的差事就交给师兄替你解决吧,一会儿你负责引开楚子逸的注意力,我帮你杀了他回去交差,一了百了。”
“杀他?”顾夜凝一愣:“你舍得杀他?”
萧瑟也愣住了:“我为什么舍不得杀他?”
[你对他不是……那啥吗……]顾夜凝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出口,调转话题道:“现在还不能杀他,因为我……还没确定他到底是不是……”
“没确定?那你跟在他身边大老远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顾夜凝脑筋一转,拉他过来小声:“你知道么,他竟是七殿下。”
“七殿下?先帝的子嗣不是死绝了吗?”萧瑟震惊的显着大喊出声:“何况七殿下一直都是个传闻而已,说他从出生便与他母妃住在与世隔绝的行宫里,世人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样。我甚至怀疑七殿下这个人都是某个江湖说书人杜撰出来的,你是如何确认的?”
“你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总之,这件事我心里自有分寸。”顾夜凝懒得解释。
“哦……”见她这般态度,萧瑟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无奈的整理了她的头发道:“既然你不说,师兄就不问了,只是今日岑陌崖来替宗主传话,怕是金主催促没了耐心,胎记的事情,还是早做了断才好。”
“我知道。”顾夜凝心烦意乱的自顾自往前走着:“你回去吧,被楚子逸的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又得找借口解释。”
“哦……那好吧。”萧瑟乖乖的停在原地,不再言语,默默地目送她离去,只是他此刻的心情,比谁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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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凝忍痛一瘸一拐的赶回帐子,趁楚子逸还没回来,迅速换掉带血的衬裤找了个隐蔽处埋起来,只当是丢了。
一番掩饰,确定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后,她才在狼皮褥子上坐下,静静的等着楚子逸回来,只是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半分影子。
“看样子是和耳曦月下叙旧去了吧。”她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仰面躺了下去。帐子里就一张狼皮褥子,既然他忙着月下耳鬓厮磨,就不要怪她先下手为强,占地为王了。
她下定决心坚决不再想他的破事,翻了个身便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顾夜凝辗转反侧无数回,始终都没有睡着。
直到炉子里的香一点一点的变成苍白色的灰,帐子外头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她猛的挺直腰板坐起来,忍无可忍道:“楚子逸你个混蛋花前月下还知不知道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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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有月下,无花前。
楚子逸自与顾夜凝分开后,便一人借着月光悄悄溜出了营地。
营地外头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今夜无风,戈壁滩上寂静的像一片死海。
他独自一人行走其中,只为找一件东西,没想到东西没找到,先遇上了一个人。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耳曦呢?”楚子逸一眼便瞧见了商其,大摇大摆上前调侃:“哟,袍子都换了,小子手脚很利索嘛。”
商其两只手藏在身后,郁闷的求饶:“我说这位大爷,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把耳曦丢给我了,我实在扛不住她,小丫头片子粘人不说,喝了点酒说疯就疯,要不是我意志坚强,早被她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哈哈哈哈。”楚子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幸灾乐祸说起了风凉话:“你别现在嘴上嫌弃,等离开了夏绻,挂念她还来不及。”
“我挂念她?”商其整个人一阵抽搐:“我谢谢你了,她一心一意挂念你还差不多,自打我告诉她你要来夏绻了,她可是成天把小阿哥三个字挂在嘴上。”
“呵呵。”楚子逸没由来的窘迫一笑,改口道:“交办你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自然都办妥帖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谁,交办的事情就没失过手,此番不过就是与几个功利商贾做些交涉,小事一桩罢了。倒是你,大兴城那边现在被睿王占着,他可是个又当又立的笑面虎,你可想好了如何对付他了?”
楚子逸昂着头望着远方:“我有勇气踏上大兴城的土地,自然是做足了万全之策的。商其,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暗中为我筹谋诸多,你是我的心腹之人,等诸事了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商其正色:“你我生死兄弟,这么客气,我会不习惯的。”
楚子逸再次笑出声,认同的点头道:“既然你让我不要客气,那就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吧。”
“啊?”商其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什么东西?”
楚子逸挑眉努了努嘴:“我都看见了。”
商其不情不愿的把手伸到前面,是两只刚逮来的野兔。
楚子逸嘻嘻一笑,抢过去掉头就走:“谢了。”
“喂!”商其不甘心:“亏我还打算送一只给你身边的姑娘,你倒好,全给我拿走了?”
楚子逸:“你不了解她,她胃口很大一只不够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