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现在需要休息,请家属让一下。”郁北弦失魂落魄地看着医生把舒南乔推走,他缓缓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那是刚刚从乔乔手上碰到的。
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一想到这里,心脏仿佛骤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苦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是个男孩,家属要看一下孩子吗?”另外一个医生见此不忍心地抱着孩子走来。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见证了更多祈祷,同时也见证了更多的人情凉薄。
现在的人们结婚大多是到了年纪,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没有多少,她曾经还见过妻子在手术室内拼死拼活生孩子,丈夫却在门外悠哉悠闲地打游戏,甚至有的根本没来。
像他这种之中焦灼收在门外的丈夫着实不多见了。
孩子睡得很安详,脸蛋也没有像其他孩子刚生下来一样皱巴巴的,娇嫩白皙,看起来吹弹可破。
郁北弦僵硬地一点点扭过脑袋麻木接过孩子,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舒南乔将他的魂魄也一同带走了。
舒父舒母匆匆走进来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两人向来严肃的脸也不由得在此刻多了一些欣喜和慈祥。
“这就是我们的外孙啊,跟乔乔刚生下来真像。”
--
不知睡了多久,舒南乔终于缓缓醒来,这大概是她这几个月里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因为宝宝实在调皮,一到夜里就在她肚子里乱动扰得她不安宁。
郁北弦一直坐在她床前守着她,见她醒来不由得眼睛一亮:“你醒啦?”
声音嘶哑仿若垂暮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几十年没开口说过话。
“哈哈哈你嗓子怎么跟乌鸦叫一样!”舒南乔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嗓子宛如火烧般干燥。
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郁北弦转身接了杯水,先是把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口。
舒南乔又试着说了次话,这次差不多了。
“你怎么不给自己倒杯?”她眨眼不解地问。
郁北弦“哦”了一声,直接将她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淡淡的水滋润过嗓子,终于让他混沌的神智多了一丝清明。
“喂,那是我喝过的。”舒南乔锤他。
尽管两人已经在一起那么久,她总还会因为一些小事害羞腼腆。
“对了,我们的宝宝呢?”
“他睡着了,爸妈抱着呢。”郁北弦淡淡道。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再次被推开,舒母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走进来。
“快让我抱抱!”舒南乔迫不及待道。
一看她还是这么精神抖擞,舒母的心就放下几分,将孩子给她。
他的小脸蛋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像是白豆腐般让人忍不住抬手掐一下,而事实上,舒南乔也真的伸手轻轻戳了一下。
脸蛋被戳出个小坑,一松手就有弹性般弹了回来。
真好玩。
她一连戳了两下,宝宝像是不耐烦似地蹙起眉头将脸蛋扭向一旁。
“你小心点,刚把他哄睡。”舒母出言提醒道。
“哦哦。”舒南乔道。
“既然你醒了,那宝宝就交给你跟小北照顾了,集团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
舒南乔目送自己妈妈离开,然后兴高采烈地跟郁北弦说:“我们的宝宝可真可爱,长得也真好看,像我!”
“像你。”郁北弦并未反驳。
“我们好像还没给他起小名,起个什么好呢?”舒南乔思索道:“你是爸爸,你来出点意见。”
郁北弦垂眸看着她怀里熟睡的男孩,思忖片刻,开口道:“楠楠。”
“楠楠?不行不行,不好听,而且不吉利,楠不就等于难吗,困难多多。”舒南乔不赞同,她低头柔和地和宝宝道:“宝宝,爸爸不靠谱,还是让妈妈给你想怎么样?”
“今天几号了?”她问道。
等了半晌,郁北弦都没回她,她疑惑地扭过头来,拿胳膊肘推了推发呆的他:“几号了?说话你听不见啊,想什么呢?”
郁北弦仿若大梦初醒,迟钝地解锁手机打开日历。
“24号,农历初一。”
“农历初一,唔……要不然就叫初一好了。”舒南乔道:“初一,一月之初,寓意从头开始,生机勃勃,怎么样?”
“……好。”郁北弦似乎心不在焉。
“你怎么都不看初一啊?你看他多可爱,快看。”舒南乔拽了拽他的衣袖,试图拉他一起坠入初一的美颜。
郁北弦却只是不冷不淡扫了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舒南乔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到身旁的摇篮中,担忧地握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郁北弦将她的手拉下来,虔诚而又心疼地烙下一吻,然后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之中,额头抵着手一言不发。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啊?”
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说啊!”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自己胳膊上,湿湿的。
舒南乔一愣。
他……哭了?
“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路临川,我有点怕。”
她神色慌张无措,郁北弦轻.颤着身子,只一遍遍地将吻烙在她手背上,小心而又无措。
“你告诉我啊,郁北弦,我怕,我害怕。”她道。
“对不起,对不起……”郁北弦嘴里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联想到自己被送到医院时他紧张的神色,突然间福至心灵。
“是因为分娩时你没能陪着我,所以你觉得对不起我吗?”
郁北弦陡然站起来将她拢进怀中,大幅度的动作让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可他却顾不得那么多,抱着她的力度越来越大,仿佛抱着的是自己全世界。
“不生了,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他刚刚就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啊。
初一被吵醒嚎啕大哭,舒南乔忙推开他去哄孩子,郁北弦被推到一旁六神无主地看着她。
虽然看过很多视频,但这还是舒南乔第一次实战,无论她怎么安抚,口干舌燥他还是依旧号啕大哭。
要说是要换纸尿裤了吧,可是纸尿裤本来就是干的,如果说是太无聊了,她给他扮鬼脸他还是置若未闻,似乎就跟哭杠上了。
这可怎么办。
她烦躁抬手压了压凸起的太阳穴,刚准备继续哄时,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奶瓶横空出现在眼前,然后将奶瓶递到初一嘴边。
初一立马忘了哭,迫不及待地咬上奶嘴吮.吸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你,仿佛上天派来的小天使般,让你不禁软了心。
“这么难哄,看来长大八成也是个小魔王啊……”舒南乔心身俱疲地舒了口气,软了神色后朝郁北弦伸出大拇指:“还是老公你厉害!”
郁北弦此时已经整理好了神情,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点了点头。
“你过来。”舒南乔又朝他招手。
郁北弦不解,但还是依然绕过摇篮走到她身边。
还未稳住脚步,舒南乔就蹭地勾住他的脖子一拽,紧接着不管不顾吻了他一遭。
顾忌着初一还在,未免误导宝宝,一吻很快结束。
看着郁北弦冷清的神情被自己染上慌乱,神邸也终沾上了人间的色彩,她咧开大大的笑:“说好了啊,只生这一个,再也不生了,你都不知道我在手术室的时候有多疼,我以为自己要死……”
剩下的话突然被郁北弦封入口中。
“有我在,你永远不会死。”他双臂扣着她的肩膀直视她,郑重其事地说。
这一刻,舒南乔的心动不亚于两人结婚,他在神父面前说出“我愿意”那刻。
“生老病死,人终究要有一死,我老死了不还是死吗,难不成你还想和天斗啊。”她故意调笑道。
“那就和天斗。”郁北弦一字一句道,墨色双眸中充满了不容置喙。
舒南乔瞳孔微微放大,心底掀起波涛巨浪,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然觉得……有点甜。
“你可真幼稚。”她嬉笑着锤了他的肩膀一拳,“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不能做任何伤害你身体的事。”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郁北弦不免有些“挫败”:“看来什么都逃不过老婆大人的眼睛。”
“嗯哼哼,知道就好,你就永远也别想逃过老婆大人的五指山了。”舒南乔傲娇地扬起小脑袋。
郁北弦忍俊不禁。
他本来就没想逃呀。
一旁的初一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看着自己的父母。
看不懂,奈何我只是一个小魔王。
初一的成长坏境十分美好,舒父舒母每次旅游后回国第一个看的就是他,还会给他带来各国的新奇玩具。
而舒南乔因为自己小时常常被父母忽略导致没有安全感,为了不让初一也这样,所以她常常会腾出大部分时间来陪初一,应酬什么全都推了,永远占据公司第一个下班的位置。
长久以来,初一就越发嚣张了,简直就如舒南乔刚开始说的一样,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大魔王。
虽然他的爸爸,也就是郁北弦总是面若冰霜,对他不假辞色,但他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他是爱自己的,所以也总会跑去和他亲近。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妈妈。每天必做的事件,和爸爸抢妈妈。
他慢慢长大,舒南乔担心他在家里没有共同的小玩伴而感到孤独,刚好几年前她家门口喂过蛋糕的小土狗老是在门口转悠,时过境迁,她倒觉得还算有缘,于是就养着来陪初一玩。
但这不养不知道,一养吓一跳。她随手捡来的狗,居然是只哈士奇!
这下可完了,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和初一组成了拆家小分队,两个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一起拆家。
天知道舒南乔下班回家看到满屋子的狼藉,整个客厅没有一处可下脚的地方时有多么窒息。
舒南乔: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