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杀器(1 / 1)

民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谚语,倒不是说野猪能单挑过熊虎,而是狮虎谨慎,轻易不招惹人。野猪性莽,一言不合就是干,还把人往死里撵,不知道图个啥。

那野猪看着痴重,竟四蹄如飞,像枚钢炮射过来。

“快爬树!”应川大吼,同时冲他跑来。

眼前正巧有棵大槐树,树桠开得低,方便搭脚,再有应川在底下大力托送,闻君意往上一蹿,三两脚便踩稳在杈口,立即回身把应川一拉。

应川还未站定,猪已杀到,挟着奔势就那么一撞,老槐树顿时像口沉闷的钟,叶子簌簌急落。

树上两人跟着东倒西歪,闻君意单手抱住粗杈,飞快揽住应川的肩头,往怀里奋力一捞,好歹没被震下去。

野猪一次不成,竟还知道助跑,先退后几步,低头刨蹄,再用铁头奋力一拱,槐树照样钝颤,胜在根深柢固,稳住了,不比之前那棵倒栽葱的弱柳。

眼看野猪连顶了十几下都不能撼动老槐,他们这才稍微放下心,闻君意想:得亏是横枝错出的槐树,若是那种直挺挺光溜溜的白杨,只怕自己狗急也上不了。

应川苦笑:“野猪能要人命。”

九十年代打头野猪,总得七八人结伴,带上十几二十条狗,狗把野猪咬疲了,再由老道猎手补枪,务求稳准狠,不然野猪鬃毛硬如护甲,一枪打不死只会引得它狂性大发。

之前有村民遭遇野猪,柴刀还没捅出去,整个人已被挑飞,更别提手无寸铁的他们了。此时理应赶紧报警,由狙.击手将其击毙,但两人手机仍无信号,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用手电筒晃它?”闻君意嘴里发干地问,作为自然纪录片爱好者,他深知夜行动物大多喜暗怕光,实操时却没太大把握。

应川压低声,像地下党接头:“咱们别再去招惹它,等它疲了,自然会跑掉。”

应川算盘打得挺好。那野猪撞了十几下依然无果,果真呼哧哧累趴了,两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树岔毕竟只有方寸立足之地,他们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支撑着,狼狈又亲密。

下头黑乎乎的,许久没动静。闻君意侥幸地问道,“……走了?”话音刚落,就听到更恐怖的牙齿咔咔碰击声,似一头凶兽在大口咀嚼着什么。

原来野猪作出战略调整,竟开始啃树,几分钟便把树干啃秃了一圈,那牙口若用来撕扯人肉,想必更不费力气。

槐树足有两人抱粗,野猪啃完一匝再接上一匝,几匝下来,树干竟像沙漏的细腰般,显见地凹了进去。再这样下去,迟早拦腰断了为止。

闻君意看着它结着肮脏泥壳的猪鬃背,听着它发动机般的低沉哼哼,在恐惧之余感到极度荒诞,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情景里,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剧本么?

应川沉声:“野猪再绕上一圈,我就先跳下去,它肯定来追我,你等我们没影了,就往反方向跑。家太远了,野猪一般成群出没,我怕你在路上撞上别的,你只管寻着哪户塌掉的院墙钻进去,藏起来,之后别动弹,别出声,等天亮了就安全了。”

应川交代得很细,一长串说完,生怕漏了什么。他的眼眸依旧沉着,却有异样炽热的光彩。

有时候闻君意觉得那里澄澈见底,反倒映得自己意乱了、心脏了;有时候又觉得太幽深,藏了许多东西,根本看不透,越发引人着迷。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闻君意想问,但这个问题太不合时宜,其实就连感激都显得做作。电光石火之间,应川已决意将自己当作饵,继而把更多的生机留给自己,这是明摆着的,还用多费口舌么?

他给的命,自己就要惜着,闻君意点头,温柔地想:就算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可是等再见面,我有话想对你说。

应川冲他笑了笑,转过头,刚打算往下跳,一束强光照来,像电影里的加速蒙太奇,终于定格在英雄就义或者凶手伏诛的瞬间,特有排场。

是摄制组的大越野车,前照大灯往死里打,四野都亮堂堂,两位嘉宾、野猪、节目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同时陷入了某种迷惑中,以至于没谁敢率先动作。

更增添戏剧性的是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警车鸣笛声,哇儿哇儿哇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

野猪用贼兮兮的绿豆小眼睛左瞟右瞟,鬃毛突然蓬炸如刺猬,它像是要发起最后一波冲锋,低沉咆哮着,随即转身就跑,颠儿颠地迅速消失在了茂密瓜田里。

无论如何,珍贵的一幕还是被时刻准备着的摄影师捕捉到了,不愧是野生动物纪录片团队,干回老本行了。

这凝固的30秒被剪入预告片,打上劲爆的粉红花字:#嘉宾半夜偷偷出门约会却被野猪逼上树!是好事多磨还是天降正义?#

无论那棵被啃成倒立铅笔尖的槐树、那头表演欲旺盛思路又活的天选野猪,还是树上两位嘉宾的弱智表情,都拥有强烈的娱乐性,直接引爆微博热搜,甚至登上日韩推特话题趋势。

大总管笑得合不拢嘴,力赞他们是被综艺之神钦点的男人。

回到当夜,尽管虚惊一场,闻君意下树时小腿肚子还是有点软。

警车开到了,片儿警先对他们做了简短问讯,接着就由抽调来的特警带着冲.锋枪入山扫荡野猪了。

闻君意和应川年富力强,和野猪狭路相逢时能蹭蹭上树,村子里却只剩毫无自保能力的老人小孩,必须为他们铲除隐患。

闻君意和应川还不被允许离开。

为了更好地还原案发现场,也为了避免两人回头串供,楚昊对应川、小羽对闻君意,立即做了简短专访。

保姆车上冷气超足,小羽给闻君意冲了杯滚烫的阿华田,责怪道:“老师你们怎么能擅离组织行动啊!多亏节目组安排了工作人员值夜,才从监控里发现你们不见了,赶紧派车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警车怎么跟来了?”

“因为不只一头猪!麦场里的机位已经被猪啃了,我们怕老师在外头时也碰上,所以干脆报警,好险赶上了。”

闻君意低着头慢慢喝热饮,他犹豫是否要告知小羽,应川之前那先后逃生的打算。

他怕搞成那种催泪的刻奇桥段,应川肯定会嫌弃死的;但他又有种冲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在危难关头,应川能有多好。

闻君意最终向小羽复述了经过,小羽眼圈红了,吸着鼻子问他:“君意听到后怎么想的?”

闻君意当时的想法可见不得光,他拣了些得体的实话:“我很感激他,也很佩服他。”

等他们终于被放回去,已经凌晨三点了。

两人围在井边,把水龙头汩汩开到最大,蹲着用凉水猛浇,冲洗了半天,腿都蹲麻了。

之前蹿上的那棵槐树覆满蚜虫,吐的蜜又黏又脏,手上腿上头上全是,生死攸关时不觉得什么,缓过来就蛮恶心的。

应川洗完澡后换了件无袖白t,闻君意仔细观察片刻,“像老头汗衫……”

应川说:“靠,你一说真的像,应该再配上蒲扇、搪瓷杯和象棋。”

闻君意笑了,“没事,你穿得好看。”

倒不是恭维。应川宽肩窄腰,背心裹得紧紧的,甚至勾勒出腹肌线条,猎豹般流畅起伏。露出的胳膊结实有力,在黑夜里有种漂亮的古铜色。

完全能够理解“肉·体饭”这种存在……

回屋后应川侧耳听了听,“老鼠没影了。”

他还惦记着这茬呢。

“你饿不饿?”他问闻君意。

他刚才被吓了那么一吓,各项身体机能调用到极致,这会儿确实有点虚,便点了点头。

应川从厨房里拿了几只冷馒头,蒸了碟腊肠,和闻君意一道胡乱填肚子。腊肠夹进馒头里居然还挺好吃的,油水鲜咸入味。

应川活得很随便,根本没有身材管理这回事,幸好爱吃更爱动,才没早早发福。

一起躺回蚊帐堆里。闻君意一点都不困,恐惧所激发的肾上腺素仍在他体内激荡,演变成另一种隐隐的兴奋。

被野猪追当然算不上什么浪漫奇谭,但生死相依时的那种紧密联结感、那种无以复加的亲密感……却令他久久颤栗,甚至想做一些疯狂的事,以此安慰、庆祝和挽留。

闻君意听说过吊桥效应,人们会将危险情境中的心跳加速归因于对身边人的心动。

可闻君意觉得,吊桥效应源于劫后余生,人们想用更丰沛、更直白的爱来珍惜余生。

危难只会让人变得更加诚实和勇敢。

“睡了么?”闻君意盯着他光洁的后颈和那一撮缀着水珠的发梢,发觉应川其实有点天然卷,不明显,得离得近才看得出弯曲弧度,就像现在这么近。

闻君意轻声唤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不知道自己的嗓音有些抖。

应川翻过身,面朝他,好奇地眨了眨眼,接着露出一种悉听吩咐的乖乖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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