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意的箱子一打开,大家都哇的惊叹一声。
衣服码得整整齐齐,其他物品被分门别类地装在收纳盒里,井井有条地摆放。
闻君意从小拍戏,走南闯北,早就习惯出差模式,擅长规整个人物品。
另一方面,僵持许久之后,应川终于拖出他那只满是磨损卡通贴纸的金属箱,痛下决心地拉开箱链,揉成团的衣服顿时像恐怖片里的内脏般爆溅了一地!
“……”众人齐齐陷入震惊,一时竟无法置评。
应川嘟囔道:“今天起晚了,随便一塞……”他狼狈地说不下去了,气恼地瞪视行李箱,责怪它让自己出丑了。
闻君意蹲跪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地捡起脚边衬衣,勉强抻平后叠成方块。他神态从容,手脚却利索,几分钟后就垒出小半箱。
应川呆呆看着他,耳朵越来越红,猛地挪开视线,又嘀嘀咕咕着什么,像在骂脏话,却没人听得懂。
闻君意忙个不停,他在旁边干看着也不好意思,跟着胡乱叠了件外套,还蛮像样子的,一拿起来却软塌塌散了架,他懊恼地重重喷鼻。
闻君意笑了笑,“我教你。”
闻君意凑近身,他们的脸庞有一瞬挨得很近,温热的气息交错,应川头皮一麻,警觉道:“你干嘛!”
闻君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己还能干嘛?他从应川手里接过外套,然后耐心地分步演示,“先拉好拉链,背面朝上,差不多沿这里将袖子……”
应川失神盯着闻君意的动作。他的手腕清瘦,手指很长,灵巧翻飞。他的心弦也像被撩拨了一下,很轻地发颤。
“……就是这样,看懂了么?”
应川傻乎乎地嗯了一声,等实操还是一团糟,眼睛没学会,手更不听使唤。
闻君意目光温和,幼儿园小老师一般鼓励道:“没事,多练练。”
齐心协力解决完应川的突发事故,楚昊宣布本轮任务:闻君意和应川将翻看彼此行李,从中挑选出一件他认为对方必需的物品,余下的除换洗衣物外,都将被原地寄存,无法带上飞机。
闻君意心中沉沉,他本想着若是由自己来“介绍”,或许可以巧妙回避那件东西。
但由应川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镜头先对准应川,应川不想偷窥闻君意的隐私,随手拿起床脚的羊毛披肩,“这个行么?”
闻君意欣然点头。
节目组才不肯善罢甘休,催促他逐一摆出箱内物品,并且禁止他再和闻君意口头交流。
应川没办法,打开一个收纳包,装着数据线充电宝,他比闻君意先松了口气;再打开一个,是耳塞眼罩u型枕;再打开一个大的,码放着许多分装瓶,贴着卸妆、保湿、眼霜、精华等字样的名牌,一应俱全。
楚昊精神一振,阴阳怪气道:“这么多护肤品诶,应川你觉得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楚昊想诱导日常糙汉画风的应川发出“gaygay的”、“娘炮”之类的吐槽。
《对家宜解》的前几集看点在于“对家”,要着力呈现嘉宾之间的不对头,太和睦可不行。
“挺辛苦的。”应川说。
演员每天上着不透气的厚粉,其中不乏酒精油彩的特效妆,一拍就是十几小时,皮肤负担重,再不保养真的要废了。
更何况东亚对艺人的颜值要求苛刻,他们必须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公众前,出门倒个垃圾被偷拍到状态差的素颜照都能当作天大黑点。
应川身在这行,才不会说风凉话。
应川接下来拿起一个淡蓝色的收纳盒,它看起来那么平平无奇,却让闻君意的心一下绷紧了,因为那里面装着他的秘密。
他目不转睛,屏息以待。
仿佛迎面而来一辆疾驰火车,时间在轰鸣中被压缩到毫秒。
心脏砰——砰——
应川漫不经心地打开,瞄了一眼后迅速合上盖子,一脸嫌弃地丢开道:“靠你带那么多内.裤干嘛,日抛啊?”
闻君意茫然地吃了一惊,那里面装的并不是……
但应川既然说了是贴身衣物,也给出足够笑点用作素材,镜头并没有要求切近或者补拍其他角度。
闻君意感激地望向他,佩服他的随机应变,又有些困惑,他怎么知道那些东西非同小可……
箱子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应川最后为他选了那本kindle,闻君意含笑致谢。
然后轮到闻君意翻应川的行李箱。
应川之前那堆乱糟糟的衣服太占地方,收拾完后竟显得空荡荡的,一眼就见五双球鞋塞爆了夹层网格袋。
闻君意对球鞋没研究,楚昊垂涎三尺道:“哇,哥,我的亲哥,这可都是牌子货,几多钱啊?”
唠这个应川可不困了,兴致勃勃介绍起他心爱的限量版球鞋,价位惊到了在一旁闲着没事帮他整理耳机线的闻君意,也可想而知会震惊观众。
除了球鞋,箱内只剩下纠缠成一团的各色导线插头和一台游戏机。
闻君意毫无悬念地帮应川挑了游戏机。
楚昊发现了盲点:“哥你不是代言索x的么?怎么用switch啊。”
“?要你管!”
节目录制到了尾声,先导片的时长本就在二十分钟左右,以上素材已经绰绰有余,而作为第一印象,闻君意和应川的个人特质也展现得足够明显,
虽然两人互动缺少那么□□味,但之后有的是机会制造矛盾,导演组对此充满自信。
最后环节是宣布录制地,两位艺人将在那里欢度蜜月。
《对家宜解》上期三组嘉宾,一组在南疆夏牧场里赶羊,一组在西沙群岛种珊瑚,剩下最倒霉的那组怒攀珠峰。
风光旖旎,艰苦卓绝。
闻君意这两月特地增强了健身训练,确保自己处在良好的体能状态。
m省,楚昊宣布。
闻君意情不自禁“嗯?”了一声,m省地处中原,和恨不得天涯海角的往期选址截然不同。
应川则眯起眼,像只狐疑的野兽,嗅到了陷阱的气味,逡巡不前。
平城。
应川的眼睛霍然睁大,目光冷厉,凶相毕露。
鹿台县。
几个机位一霎对准他,如成群盘旋的秃鹫,贪婪捕猎他的反应。
他却像突然戴上了一张呆板面具,所有情绪点滴不剩。
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这是一种很欠揍的表情,野孩子对厄运的挑衅:你想看我大哭大闹么?我偏不遂你愿,我早就习惯了。
导演虽然不甘心,却没法逼他更多。
太可惜了,这本来是计划已久的爆点,他们花大价钱搞到的独家消息:鹿台是应川的故乡,自从他十四岁离家出走、再没回去过一次的故乡。
录制告一段落,节目组风卷残云地收拾设备,先行赶往机场托运大件。应川借故和经纪人打电话,悄悄拽住闻君意的衣摆。
等没人的时候,他从床底下掏出那只淡蓝收纳盒,递给闻君意。
他什么时候藏起来的?闻君意怔了一下,感激道:“刚才就想谢你了,结果你又帮我一个大忙。”
应川低头点了根烟,没抽,又烦躁地揿灭了,“别的药我认不出,阿普唑仑你带的也太多了……”
闻君意飞快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一般人怎么会知道药物名称和用量,怎么会明白他有多离不开安眠药。
应川不想过问别人私事,沉默了会,踌躇道:“……你当心成瘾。”
闻君意平静道:“我每日用量还行,主要是怕吃完了。”
“那到时候有多的分我点。”
闻君意心头陡然收紧,有些疑问将要脱口而出,又忍住了。他们还不是朋友,甚至称不上熟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m省距首都不远,一大波人坐红眼航班,一小时不到就抵达省会。节目组的行程保密工作到位,沿途没有粉丝和站姐接送。
刚下飞机后又上了节目组的旅行车,连夜直奔鹿台县。
高速一开就是几小时,闻君意上车后先敷了张面膜,再调低座椅,裹好小被子。艺人通告排得紧,马不停蹄地赶场,无论多恶劣的环境,他向来能眯一会是一会。
浑浑噩噩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睡着没,再坐起身时腰酸背痛,他伸了个懒腰抻开筋骨,揉揉眼睛环顾四周。
天色方才熹微,车里仍然黑乎乎的,前排两个跟拍大哥和衣而卧,睡得正酣。车内的定点监控摄像头仍在全天候运作,红光闪烁着。
身旁应川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苍莽,不知在想什么。
闻君意摸索着找出手机,亮起屏幕,4:55。
“睡过没?”他小声和应川搭话。
应川摇摇头。
“饿不饿?”
应川踢了踢脚边塑料袋,“节目组准备的,你先凑合吧。”
闻君意弯腰打开袋子看了看,无语失笑,里面有瓶水和袋装香肠面包,跟小学春游似的。
他用水漱了漱口,没吃面包,这让他之后整天都追悔莫及。
他点开微信回了几条工作消息,又刷了刷微博,他昨天新宣了一款饮品代言的海报,数万评论数十万赞,热评照例是“哥哥我喜欢你!”“啊啊啊啊我来了!”的尖叫。
有时他会想起糊逼时期的那几个老粉,不知道她们沉到哪里去了,或者早就爬墙了也说不定。
下了省道后车速放缓,快到目的地了,闻君意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窗外,轻轻发出赞叹。
太阳已经升起,大片大片的金黄麦田绵延至碧蓝天际,风卷潮涌,周而复始。
现在是五月末,北方平原丰收的季节,一年中最丰盛的时光。
闻君意瞧得新奇,放下车窗,凉爽晨风送来露水与新麦的气味,应川眼中浮起眷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