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和陶先生都休息了,夜小楼随雪千影回到房中,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雪千影看着他,笑道:“有什么话你不能对我说?”
“是担心阿正。”夜小楼找了张椅子坐下,想喝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只能又放下。
雪千影微微一愣:“阿正虽然此番病得不清,至今身体依旧虚弱,但看起来精气神不错,仔细调养也就是了。”雪千影笑着给他倒了茶,“至于心伤,只能让时间慢慢抚平,我们呢,就只能多陪陪他,哄哄他,可何时能放下,抑或一辈子都放不下,全在他自己。”
夜小楼轻轻一笑:“我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我说的是这个。”夜小楼指了指自己眼睛上覆的层层纱布,“我担心这换眼术失败。我眼睛伤了这么久,倒也已经习惯了,能复明自然是惊喜,可若是不行,也没什么可惜。说句狠话吧,就算这次失败了,将来再找眼睛来换,也不难。可阿正就不同了,这是那位沈姑娘留给他最后的念想,若是失败了,我怕他刚养起来的身体,承受不住。”
雪千影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夜小楼旁边,点了点头:“确是如此。若是失败了,怕是阿正要疯的。”
“疯我反而不怕。我怕他压着自己,就跟之前一样。想来在药谷这场大病,必然也是压抑不住的结果。”夜小楼叹了口气,喝了两口茶。
药王谷是修正长大的地方,回到熟悉的环境,见到恩师和师兄们,修正这一腔愤苦发散开来,只得一场大病已经是庆幸。
“老谷主此番必然心疼坏了。”雪千影低眉看着水杯里荡开的细纹,叹了口气。
安下士最疼这个小徒弟,现下应该暗自后悔放他随几人出谷。若非老人家明理,便是迁怒雪千影几人,也未可知。
“茕茕前世一定是解语花。跟你说说,我这心里好受多了。”
“倒从未听婉婉说过,夜氏的少主,竟然这般会撒娇?”雪千影眼波流转,挑眉看着夜小楼。
夜小楼笑了笑:“我小时候是跟着伯父和姑母的,总不如父母那样日日得见,如慈母般心疼我的大伯母,也没能活到我成年,我是空有一身的撒娇本领,无处施展。”夜小楼耸了耸肩,“总算上天待我不薄,遇见了你。”
雪千影略略心疼,起身走到夜小楼身边,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好好好,日后你想撒娇,便来找我。本元君勉为其难,领受便是。”
夜小楼伸手抱住雪千影的腰:“说好了就不能反悔!”
雪千影摸着夜小楼的头发,点了点头。
夜小楼笑了笑,抬起头,用额头抵着雪千影的下巴,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宋云殊和宋飞燕兄妹早早过来,雪千影也起了个大早,换下平日里的啰嗦衣裙,穿了一身雪白色的素净劲装,没有配往日惯常的纱衣,只加了一道雪青色的短氅。头发高高竖起,扎了一条皮毛发圈,碎发用珍珠扣打理整洁。除了手上的八角环和不见万物,周身再无其他饰品,清净又利落。
夜小楼则换了与雪千影初见时那件寒蚕丝袍,头上一枚荷苞金簪,腰上自然还是千叶玲珑金玉环佩,眼睛上一条绸带遮住了纱布。雪千影见了微微一愣,想起了昆仑初见之时,不由得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