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骂声,摔打声,一声声的直冲进马宁乐的耳朵里。
马宁乐离五皇子远远儿的站在内间门后,看瓷片乱溅水珠飞舞,多宝阁上的摆设一件件被他拿下来掼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桌椅横斜,一片狼藉。
还住在宫里时,上有圣上和皇后,有瑶贵妃压着,还有太子戚贵妃等虎视眈眈,下有六皇子和他争风,五皇子明盛崇并不敢这样大肆摔打怒骂发泄火气。
最多……折腾几个宫女太监……
但出宫日久,无人管辖,尝到了自己开府的好处,明盛崇每每有不快,不管怎么折腾,只要不传到外头就无事。而马宁乐又把五皇子府上下管得甚好,消息轻易传不到众人耳中,明盛崇在自己府上便越发无所顾忌。
就是收拾五皇子发怒后的残局,把打碎的东西重弄出一套有些费银子。
马宁乐心里又怕,又不禁算起五皇子砸了多少东西,什么东西库里有现能拿出来,又是什么东西得外头去买,外头买不着得可能得入宫求一求瑶贵妃,幸好她知道他的脾气,不可能出宫后还按得住不动火儿,什么御赐的东西都没给他往书房摆……
不然可真是瞒不住圣上。
做了两年的五皇子妃,她了解他们母子,万一被圣上知道他在府内如此言行无状,到最后一定是她做王妃的没尽好规劝之责,错处都是她的。
分明她比他明盛崇还小两岁,但明盛崇就能是年已弱冠还没长大的孩子,她马宁乐不但得做五皇子妃,还得做起五皇子的奶娘嬷嬷。
其实世间婆婆大多如此,给儿子娶媳妇就是替她照顾儿子的。她从小看母亲嫂子们的日子,早就明白了。
但摊上这么个比寻常婆婆丈夫更坏十倍的一家子,终归是她马宁乐……
命不好。
出宫前未有爵位的皇子一应礼照亲王制,出宫后照县公制,但身为贵妃所出的皇子之正妃,她行走在外,便是公爵夫人也要对她客气。
瑶贵妃得圣上盛宠,明盛崇才开府一年,不算出府应得的安家银子,光是所得宫内赏赐和宫外人的孝敬就足有几十万。明盛崇还算信她,把府上大权交给她,她的日子说是锦衣玉食吃金咽玉也不为过。
但,这样的“好日子”,是她拿百般忍耐曲意逢迎换来的。
她从不把自己当五皇子妃,明盛崇的正妻,她只把自己当瑶贵妃和明盛崇的下属,日子才能过下去。
况且,便是这样委屈求全的“好日子”,怕也过不了两年了。
她并不认为明盛崇能坐到那个位置上。
而瑶贵妃五皇子六皇子若不能成功,等待他们和她的结局,一定不会多么美妙。
嫁给明盛崇后的几百个日夜,她几乎每晚睡前都在企求,希望不要死得太难看,能体面些,干净些走。
马宁乐紧紧闭上眼睛,平复心内忽然涌出来的对娘家的怨怼。
三叔真是……他自己没有嫡女,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父亲和兄长们竟也那么软弱,真听了三叔的!
不是,父亲他们不是软弱……
他们和三叔一样,都是想拿她的命赌个万一。
万一瑶贵妃一系就成了呢?
“一会儿你悄悄儿的去准备些治伤的药。”马宁乐用气音吩咐心腹丫头。
按着常例,今晚不知他又要折腾谁,要折腾几个。在宫里时她不好管,现出了宫,她能救几个便救几个,好歹别叫他弄死人,也算给自己积些阴德罢。
“王妃真是善心。”丫头答应着说。
马宁乐轻叹:“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她不会为了几个丫头去劝明盛崇不要施暴折磨人,她只能……她才十八岁,还没有一儿半女,她还想好好活着……
“王妃,那殿下这边……”心腹丫头看五皇子把堂屋里的东西摔打完了,奔到侧间继续发疯,不由心惊胆战,说话的声音也打着颤儿。
“别怕,他总会累的。”马宁乐这话既是安抚丫头们,也是强迫她自己镇定。
不能害怕……不能害怕……不能让明盛崇看出来她怕他……
“什么‘早就约好将来要做亲家”!我看都是屁话!”五皇子推倒一排书,伴着书“哗啦啦”掉地的声音暴喝,“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定安侯府什么话!不然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是这会子说!别让我知道是谁!”
马宁乐被一声儿吓得两腿发软,险些儿跌倒在地。
若他真知道了定安侯府这么快就把王姑娘的亲事定下和她有关,她给定安侯府通风报信,她一定就完了!
她虽然没亲手尝过他折磨人的手段,但是她看过……
可她一定不能让定安侯府的姑娘入五皇子府,一定不能……
马宁乐心惊肉跳的看向五皇子,偏五皇子也正往她这边看。
一瞬间,马宁乐背上里衣就被冷汗浸湿了。
不要慌,不要慌……他不知道是你说的。
定安侯府也一定不会只有你一个消息来源。
况且你是用左手写的字,除了你自己和定安侯府之外没人见过那几个字,便是父亲母亲来了也认不出那是你写的。
他没有证据。他只是在怀疑。
只要把他的怀疑引向别处……
马宁乐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松开丫头们的手,往五皇子身边行去。
“请殿下息怒。”在离五皇子还有两丈远的时候,马宁乐停下脚步,福身行礼。
这个距离,就算五皇子要砸她,应也砸不死她。
五皇子掂掂手上的镇纸,怒问:“王妃要我怎么息怒!”
马宁乐抬头:“请殿下屏退众人,先听我一言。”
五皇子盯着马宁乐看了许久。
马宁乐冷汗一层层的浸湿了她的衣衫,她没移开半分眼神。
“好,王妃先起来,你们都出去!”五皇子手上把镇纸随手一丢,镇纸落在案上,撞出“咚”的一声。
镇纸碎了一角,紫檀木的条案也被砸出一个浅坑儿。
马宁乐诧异,都这时候了,她竟还在想库里有没有差不多的条案和镇纸,把这两样东西换成新的要花多少银钱。
“王妃要说什么?”没等最后一个出去的丫头把房门关上,五皇子的话已经问出口。
“殿下,其实我觉得,定安侯府在两个月之内把府上所有适龄男女的婚事都定下,未必是发现了什么。”见五皇子理智尚存,马宁乐说起话来自然了不少。
她道:“殿下前些日子还教我,说父皇对定安侯和靖安伯起了防备。定安侯那等老辣的人,应能察觉父皇的态度?所以他让侄子娶和荣国公府退过婚的李家姑娘,把侄女儿直接许给荣国公府,应是和父皇表明他再无借儿女婚事结姻亲的意思,所以才……”
五皇子冷哼:“那定安侯府这事办得也太快了些!”
他问马宁乐:“你真觉得没人对定安侯府透露过什么?”
马宁乐摇摇头:“这……我倒不敢说。”
五皇子对马宁乐探身,问:“你为什么不敢说?”
马宁乐抬头和五皇子对视,抿着嘴往宫内指了指。
五皇子眼神一变。
“我和殿下说过,靖宁县主册封那日……母妃对县主的态度可能有些……又帮了县主,又想把县主留在宫里,靖宁县主回府必会和定安侯和夫人说宫中事的,定安侯府就一位未婚的姑娘,许是定安侯和夫人猜到了什么也未可知……”马宁乐小声说道。
“毕竟母妃是想让王姑娘做六殿下正妃。”说完这句,马宁乐立刻低头。
瑶贵妃想让六皇子娶定安侯侄女儿,在对靖宁县主的态度里露出了些,以致定安侯府起了戒心迅速把家里男女的婚事都定下,坏了五皇子的计划。
但这样一来,六皇子是彻底娶不到定安侯侄女儿做正妃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
母妃,看你还能给六弟选出什么样儿的正妃!
若是他的好六弟再把定安侯定了亲的侄女儿给糟蹋了,便是母妃再能耐,只怕也难消父皇的怒火了。六弟有了定安侯侄女儿这么一位出身高贵的侧妃在,还有哪家肯把女儿许给六弟做正妃?
他的好六弟的名声不也彻底完了?
六弟的名声完了,定安侯府里姑娘的名声也完了。
那靖安伯还会娶一个名声有瑕的女子为妻吗?
就算那女子是县主……
说不定他还能平白得一个县主做侧妃!
“说起和靖安伯婚事的时候,靖宁县主似乎不大高兴。倒说不准是因为什么。”
五皇子的面色由紫红转黑再便晴,到最后,他“呵呵”轻笑起来。
马宁乐在旁边听着他的笑,只觉得毛骨悚然。
“明日你我入宫,定安侯侄女儿亲事定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得亲口告诉母妃和六弟,你说是不是?”五皇子笑问马宁乐。
马宁乐发现她一下就读懂了五皇子的意思。
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和这个畜生日日在一处,给他打点家事,替他周全……她又比这个畜生强在哪里?
马宁乐面上笑着回五皇子的话,心里却一片茫然。
第二日,五皇子和马宁乐几乎是卡着时辰早早入了宫。
因瑶贵妃在宫外没什么人,是以虽然隔了一夜,但五皇子带进来的消息对于瑶贵妃六皇子来说仍是最快的。
听马宁乐低眉顺眼的说完前情,瑶贵妃还好,六皇子却是气得额角青筋乱跳。被瑶贵妃瞪了几眼,他干脆直接拔腿出了殿门!
五皇子起身追上去。
“六弟,她定亲了不是正好儿?定过亲的女子怎么能做皇子正妃呢,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想要的情节快了快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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