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入库(1 / 1)

这几个官兵言语轻蔑挑衅,看上去嚣张至极,林之孝连带围着的几十个小厮男仆都气得脸红,纷纷攥拳上前,只没贾瑚的令,不敢擅动。

林之孝心思飞转,不知是该劝大爷暂忍了这一时之气好,还是和官兵硬碰硬好。

今日马指挥使带来一百个官兵,除了前面这赵把总外,还有一李把总,两人手下各带五十人。这里动静闹得不小,程家宅子也不大,李把总必在外头听见了,偏却没过来,想必也有看大爷如何行事的意思。

面前这赵把总明知大爷乃是国公府嫡长子,还这样句句紧逼。他能混上七品把总,当也不是什么憨人。大爷连中小三元的事儿在京里也传遍了,旁人见了大爷,巴结还来不及,他今日这样行动,是真贪爱金银,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在里头?

再往深了想,这两个人是马指挥使带来的。马指挥使一向要巴结府上,怎会无故选出这不老实的人来相帮?一个不晓事就罢了,另一个也不晓事,这都不出面?

林之孝越想越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但要真忍下这一时之气找老爷出头,稳妥是稳妥了,马指挥使看在府上面上,也定饶不了这两个把总,但大爷的颜面和在下人跟前儿的威信可就……

林之孝心中还没犹豫完,赵把总又已笑着开口了:“不知瑚大爷想好了没有?若想好了趁早儿说明白,别当面答应着给银子,背后又找爹帮忙……啊!?啊啊啊啊啊啊!”

满院子的人只见大爷两步上前走到赵把总跟前儿,也不知是怎么弄的,那赵把总先是飞在天上,后又掉了个个儿落在地上,脑袋着地屁·股朝天。赵把总怀里抱着的银箱子在空中裂开,银子“豁啷啷”砸下,散落一地。

“好!”

“大爷威武!”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贾家的男仆小厮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之孝看见大爷出手,恍然想起来大爷除了在读书上厉害外,于习武一道上也颇有天分。在四姑爷家里时,常是一个人和两位习武师傅对打。

看着地上扭得奇形怪状的赵把总,再看向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几个官兵,林之孝心里也是一阵痛快,大声叫道:“好!”

听见后面脚步声响,贾瑚面无表情大踏步走到赵把总身边,双手提着他一只脚,下盘放稳腰腹用力,又把他拎起来甩了回去,正甩到他那些冲过来的兄弟们身上。

这时,最后一块还在滚动的银子撞上了台阶,发出清脆一声响动。

“去罢,告诉你们马指挥使。”贾瑚看着鼻青脸肿爬不起来的赵把总和官兵们,冷冷道:“你们见财起意,不尊指挥使之令,擅自抢夺民财不成,反被贾氏贾瑚殴打。该怎么着,你们禀报了,我自去领,要打要坐牢,都尊国法。”

林之孝赶紧领着人簇拥在贾瑚后边,两方对峙起来。

院内静默一瞬,外头传来李把总的声音:“哎呦,是怎么了?哎,老赵,这是怎么回事儿?瑚大爷,我这兄弟那里得罪您了,您……”

贾瑚抬头看了一眼李把总,眼中的冷意惊得李把总立时就把话憋了回去。

带着人扶起赵把总,李把总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忽听瑚大爷道:“去把地上的银子捡起来给赵把总装上。赵把总得了银子,才好有劲儿去和马指挥使诉苦啊。”

李把总看瑚大爷一个少年立在那里,随口一句话,竟叫贾府几十个小厮男仆都忙起来,再看赵把总三四个人扶着还站不直,心知这回指挥使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事已至此,发展完全出乎他和指挥使的预料,李把总只得先找补了再说。

贾府小厮把银子丢在他们跟前儿,一个个都面带不屑,李把总压着怒气来和贾瑚赔罪:“都是赵兄弟不好,见钱眼开,连大爷的银子都敢惦记,小的替赵兄弟给大爷赔罪,求大爷宽宏大量,饶恕小的们罢。小的们……也是一时糊涂了。”

贾瑚拿帕子擦手,淡淡道:“实在当不起李把总您一声大人,贾瑚不过十二岁幼子一个,不然也不会压服不住两位把总,闹得这样难看。李把总也不是我麾下官兵,轮不着我饶恕。还是请把银子带上,去和马指挥使说罢。”

李把总一慌,心想竟看走了眼,不知荣国府这位瑚大爷这样难缠。

贾将军那么个糊涂混账人,竟有这么个精明儿子!有这等好身手好武艺,还软硬不吃!

他和老赵两个办砸差事的要倒大霉了!老赵还好,糊涂蛋一个,啥也不知道。可他因指望着这事儿往上爬一爬,早和指挥使表了忠心!

马上就是中秋,才入了夜,天就凉的很,李把总却急得满头冒汗。

他搜肠刮肚的求饶:“瑚大爷,实在是小的们对不住大爷,糊涂油蒙了心窍。小的家里尚有老母幼子一大家子要养活……”

贾瑚问他:“说也奇了,李把总现在这样诚心悔过,怎么才刚不见影子?既然不在,为何半句没听别人说过这里情况,就知道是赵把总惦记荣国府银子,不是因为别事?”

李把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瑚懒怠再应付他,问林之孝:“这是最后一家?”

林之孝躬身回道:“是。”

贾瑚道:“留四个人,让剩的人把东西、人都押回去,听凭太太处置。你也先回去,把这里情况说明,我自去和老爷并马指挥使赔罪。”

林之孝答应了一声,赶着就去了。

看荣国府的人有序往外走,林之孝看着,贾瑚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李把总,问:“二位把总是和我一起去请罪,还是自去?”

李把总认命道:“小的们和瑚大爷一起去。”

贾瑚打量他两眼,靠近他一步,低声道:“马指挥使心术不正,媚上欺下,跟着这样的上司,你可要早做打算。”

李把总低头想了半日,双眼一亮:“瑚大爷,您……”

贾瑚翻身上马,自马上看他一眼,便策马而去,并身后的四个小厮也须臾不见踪影。

李把总愣了半日,一拍脑门,跺脚道:“牵马来!快!”

待贾赦马指挥使知晓此事,马指挥使脸涨红成猪肝色,忙和眉头皱得死紧的贾赦抱拳赔罪:“是末将御下不严,让大爷受了惊扰,实在不该。这两个没出息的贪了府上多少银子,末将双倍奉还。”

贾赦还没说话,贾瑚已先开口:“晚辈年轻性急,没忍得那许多,把赵把总打了一顿,那些许银两,只做赵把总请医问药钱罢。”

这句话把贾赦要说的话堵在腹中,贾赦瞪贾瑚一眼,和马指挥使道:“今日多谢指挥使相帮,天晚了,我和犬子先回府上,请马指挥使自便。”

说完,贾赦甩袖就走,贾瑚赶忙跟上,只留马指挥使发怒,对着李把总兜脸就是一脚。

马上便是宵禁,贾赦贾瑚的马都飞快。进府把马扔给下人,贾赦立时劈头问贾瑚:“那姓马的可恶!怎不叫我羞他一场!”

贾瑚平静道:“今日马指挥使打算,无非是让他手下这两个把总先给我一个没脸,闹得我下不了台。马指挥使给父亲赔礼,借着这事故,就能重和咱们府走上关系。”

“从前马指挥使几回巴结祖父不成,心里想必有恨,但他又不甘心放着咱家不攀关系,所以要先下了我的脸,以为我必没有法子,只能要么求父亲相帮,要么忍气吞声,哪样都是遂他们的意。我没脸就是父亲没脸,马指挥使便不会再和从前一样,对咱们府上低声下气。”

“可我把姓赵的揍了一顿,就成了那两个把总没脸,所以在程家时,姓李的一心要先求得我饶恕。若不然闹到您和马指挥使面前,就是马指挥使没脸,更要低咱家一等。想来马指挥使现下正教训他的属下们。”

贾赦已明白过来:“这无耻小人!亏他在我面前那样尊敬,原来心里起的这个意思!”

贾瑚道:“父亲,祖父当年厌马指挥使谄媚,从不理他,看来是有缘由的。此等小人,咱们府上还是远离为好。”

贾赦怒道:“他敢算计我,我必要给他好看!”

说话间已行到荣禧堂正院。院子内灯火通明,四面都有下人举着火把。张问雁率一众奴仆立在廊下,几个账房先生坐在案前,埋头苦记抄来的各样东西。

贾瑚道:“父亲,大事已经办成了,咱们今日且先归账罢。”

贾赦也看到一抬抬的金银珠宝摆设古董摆满了一院子,双眼放光,听贾瑚如此说,也暂把马指挥使忘到脑后,快步走到廊下问张问雁:“共抄来多少?”

张问雁心道你自己带着瑚儿和家下人去抄的,怎么还不知多少?她知道这里头必然又有事故,暂先不问,存着问瑚儿,和贾赦道:“粗略点点,这七八家加起来,总有一百余万。”

贾赦绷不住表情,大笑:“抄得好!这起子刁奴,几十年也不知贪了家里多少东西!”

张问雁自丫头手上接过个盒子,小心在贾赦面前打开,道:“这座白玉送子观音本是祖母的陪嫁,竟也被他们偷挪了去,只在账本上报一个遗失,真是胆大包天。”

贾赦拍栏怒道:“这起子刁奴,合该打死!”

张问雁心里一叹,道:“老爷,老太太已说了这些人都如何处置。”

贾赦面色更沉,问:“老太太今日说什么了?”

张问雁请贾赦走到人少处,尽量缓着道:“老太太说咱们抄得好,能抄出来多少东西,重新归到库房,也是物归原主。”

贾赦不信:“老太太真这么说?”

张问雁笑道:“老太太真是这么说的。老太太还说正好借此机会,家里也裁撤一批人,也好省些开销。”

贾赦鼻子里出声气,道:“我就知道!我一当家,老太太就要俭省人口,是我不配使唤人?”

张问雁心里叹得更重:“咱们家出了这些贪赃的奴才,也有家大业大,仆从过多,不能完全掌控之故。而且家里爵位到老爷是一等将军,不比老太爷在时是国公,多大的排场都不嫌大。老太太提出俭省些,也是为长远之计。”

贾赦瞅着张问雁问:“老太太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我本以为你已经明白了,谁知这才管家几天,你又被老太太哄了去!”

张问雁心累至极,还不得不笑着和贾赦解释:“老爷,您把我想得也太坏了。我和老爷是夫妻,同心一体,和老太太只是婆媳,再还有瑚儿和琏儿,我自然是向着老爷的。”

贾赦道:“那你说什么裁撤下人?”

张问雁笑道:“这只是老太太一说,还要听老爷的意思,并没作准,老爷不愿意,咱们不裁就是了。”

贾赦便不言语。

张问雁又娓娓说了贾母今日所提两件事,劝道:“老太太今次真是一心为了老爷的名声着想才这样说。再说,老太太半点儿也没拦着咱们,只说要放几个人出去,现在赖嬷嬷还在老太太那边下房关着呢。和百万银子比,真不算大事。”

“而且老太太还要琏儿过去养着,没说要珠儿也没说要元春,不正是支持咱们的意思?”

贾赦听了半日,勉强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就这样。我那边去看看。”

说罢,贾赦转身就走。

张问雁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得罢了。

贾瑚这才上前,细和张问雁说了今日事故。又道:“马指挥使既是小人,背后说不定有什么阴暗心思。咱家现在看上去势大,实则只有二叔一人在朝为官,还只是六品工部主事,别的全都赖着祖宗的名儿和亲戚们。真要和马指挥使交恶,也是一桩麻烦。烦母亲有空儿劝劝父亲,和那马指挥使面子上过得去就罢,既别太亲密,也不要得罪了。”

张问雁叹道:“当初咱们就劝,说今次的事儿要么找你祖父旧部相帮,就是找王家搭把手也好,那姓马的实在不好沾手。哪知咱们劝得越多,你父亲越一意孤行,非要找他。到底又弄出事儿来。”

贾瑚道:“父亲是怕在祖父旧部和王家面前失了面子。”

张问雁道:“面子面子,里子若没了,要面子做甚?再说不管找谁,事儿做下就会传出去,还不是一样?”

贾瑚看着在院子里各处闲逛瞎问的贾赦,心道贾赦从前对他还有些用处,自这日之后,他就只有添乱一个作用。

真等他入仕,有这么个糊涂混账的父亲在京中活跃,也不是好事。

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再也惹不出乱子。

张问雁沉思一会儿,见贾瑚还在这里,忙道:“你小孩子家,熬不得夜,快回去歇着罢。等明日那些账房们还得你看着。”

“你父亲,着实靠不住。”

贾瑚并不客气,一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母亲也保重些,别太劳累伤了身。”

一院子的人直忙活一晚上,等到天光微曦,才算粗略记完了共有几箱东西,并把所有银两东西暂入了库,还要再细细点数。

张问雁勉强歇了两个时辰便起身,梳洗了简单吃两口粥点,便着人去看着账房先生们算账登记,她自己则拿着人口册子勾画,哪些人是放出去的,那些人是送到庄子上去的,那些人要打板子撵出去,杀一儆百。

罗嬷嬷年岁大了,勉强熬一晚上,直歇到下半晌才歇过来。她过来张问雁这里,一看便知张问雁这又是一日都没歇,心疼劝道:“好太太,事儿一日又做不完,咱们缓着些慢慢儿的做不好?本来以为您病好了知道保养,谁知还是这样拼命。”

张问雁让罗嬷嬷坐了,先勾完几个名字,才凑近罗嬷嬷,开口悄声笑道:“嬷嬷,昨晚上瑚儿也让我别太劳累了。”

罗嬷嬷笑道:“阿弥陀佛,我就说大爷心里是有太太的。”

张问雁笑道:“瑚儿心里有我,我就得更快些把这些事儿弄完,家里清净了,他好放心往济南去读书。这一耽误有大半年的功夫……”

说着,张问雁微微皱眉,又埋头开始圈人名儿。

罗嬷嬷看她这股劲头,知道无法再劝,只得道:“等什么时候大爷娶亲就好了,有了大奶奶帮忙,太太也能歇歇。”

张问雁来了兴致,笑道:“现今咱们府上去了一大批混账人,又发了一笔财,老太太也和以往不同,让我更有底气给瑚儿说一门好亲。”

罗嬷嬷笑道:“太太也不用太忙。咱们大爷今年才十二,慢慢说上三四年,十七八岁说不定就又是中举又是说上亲事。和当年四姑老爷四姑太太似的,前脚才成亲,后脚四姑老爷就中探花了!”

张问雁道:“老天保佑,让瑚儿媳妇能和四姑太太差不离就行了。”

罗嬷嬷道:“太太放心,咱们大爷比四姑老爷那时候还强,没准说来的大奶奶比四姑太太还好!”

张问雁乐了一会儿,把几个人名圈出来给罗嬷嬷看:“这几个是二弟妹的陪房。说来是没服侍过长辈,功劳也没多高,但若真打死打残,不是伤了二弟妹的脸面?可是若放过,我又怕老爷不快。”

罗嬷嬷伸头一看,也犹豫起来。

主仆两个正犹豫间,忽听外面有人要回话,张问雁便叫进来问。

那丫头表情古怪,似是要展现出喜气,又怕张问雁不高兴似的。

罗嬷嬷忙起来,道:“太太跟前儿别做这副样子。什么事儿快说!”

那丫头犹犹豫豫,终于道:“太太,咱们亲家王老爷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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