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波折下来,朱雀总算是认命的住在了他的隔壁。本以为祝融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整整一个多月的功夫,自己似乎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
逛个园子。
“这么巧,朱雀你也来赏花?不如我们一起呀。”
吃个晚饭。
“正好我也没吃呢,一起用膳吧。”
就连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也能听见他将门板敲的梆梆响。
“朱雀朱雀,今儿个天气不错,我们一起晒太阳啊。”
……
“滚!!!”朱雀简直忍无可忍,他大步冲出了屋子,对着站在门外的祝融怒吼道:“滚远点!别总在我面前碍眼!!!”
祝融:“……这个有点难,毕竟我们住的这么近,再远也就是隔面墙的距离。”
咔嚓一声,朱雀硬生生的将门框捏碎了一块,咬牙道:“那就给我换个寝殿!”
他的意图显而易见:你若再不给我换地方,我就拆了你这昀暄阁!本以为祝融会就此退却,岂料他盯了门框片刻,便眼中光彩四溢的望向朱雀,兴奋道:“你看这门都坏了,我怎么能委屈你住在这里。不如搬到我那间去吧,你睡床我睡榻,至于以后怎么办,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脸皮厚度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朱雀气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祝融神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六界之中真是无出其右。”
“等时间再久一点,你会发现我身上还有好多只有你能看到的优点。”祝融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继续纠正道:“还有,都说了直接叫名字就好。”
朱雀当即丢了一个白眼。
“你今天到底因何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骚扰我?!”
“额……”祝融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却发现他目光凛冽的瞪着自己,似乎真的应下之后就直接动手将自己碎尸万段,当即改口,正色道:“一半一半,我也是有正事找你的。”
“正事?!”朱雀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还有正事?!”
祝融:“……我好歹也是神祇,也是要参加朝议、批阅折子的,自然有正事。”
朱雀:“我还以为你每天只会找人陪喝酒、陪下棋、陪你聊些毫无用处的废话呢。”
祝融:“……”
自从朱雀来到昀暄阁后,他的闭门思过就已经解除,只不过大战的善后事宜并不需要他来做,况且作为一个没参战的人,对那些事情也不了解,于是就通通推给了下面的仙君,自己依然闲散舒适的过着闭门思过的生活。
而且他偶然发现,朱雀的酒量与棋艺比司命星君好太多,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祝融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朱雀:“有事就说,说完赶快从我眼前消失。”
祝融默默的叹了一声,“先随我来,去见几位故人。”
朱雀可不记得自己在这九重天上有什么故人,不过看他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心里也生出几分好奇,便随他一起出了门。
九重天上的宫殿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制建造,祝融位尊,光明殿自然不是其他宫殿可比的,哪怕是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都设计的精巧别致,放眼望去既具美感又与其他院落相衬,丝毫不显突兀。
这段时间,朱雀也算将光明殿逛了个七七八八,抛却心里那股抵触情绪的话,对这宫殿的设计也是颇为认可,只是不知为何,别的宫殿里都讲究个百花争艳,而光明殿中只有耀眼的红色。
不必说昀暄阁中那株遮天蔽日的红花楹,就连路旁栽种的都是大红之色,仔细想来应该是祝融的意思,真不知他对这颜色究竟喜爱到何种地步。
看着前面一边领路嘴中还唠叨不停的人,朱雀暗自撇撇嘴角,扭过头去继续将那些废话当做耳旁风。
“到了。”
他随祝融最终停在了一个离昀暄阁不算太远的小院,推门而入,只见里面有男有女总共七人,正是他以前的下属,名为七宿,自从归降天界以后,便被天帝那边以“暂归天界管理以待日后将功补过”之名扣押下来。
朱雀当即怔在原地。
“你们……”
那七人一见朱雀也是异常激动,大叫着陵光君便急急冲了过来,齐齐跪在他的面前。
朱雀下意识的望向祝融,只见他浅笑如常,眼中温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你们慢聊,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随即将这里彻底留给了他们。
井木犴为七宿之首,他见朱雀脸上现过一丝迷茫,微低着头,于是恭顺的解释道:“是祝融神向天帝上书,免了我们的罪责,还敕封了星君之位。”
“是他……”
虽说心里还有怨怼,但祝融救下他们也是事实,鬼金羊不情不愿的嘀咕道:“这次倒是要谢谢他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在那破牢房里待多久。”
轸水蚓一向多疑,听她这么说,当即反驳道:“切不可因此大意,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也许救下我们只是用以掌控陵光君的手段。”
刚刚朱雀进门之前,他们就在因这个话题争论不休,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可以掌控朱雀的是那七根已经被化作齑粉的镇魂钉、和始终没有提及过的点绛。他们不知道,但朱雀却是一清二楚,现在的他心里躁乱如麻,见他们七个安然无恙也就放下心来,只简单的聊过几句便匆匆的赶回昀暄阁。
祝融不知道去了哪里,昀暄阁中空荡荡的,朱雀踩着那层花毯一圈又一圈的走着,烦乱的心始终无法安静下来。他遥遥忘了一眼屋顶,思忖片刻,纵身落于其上。
朱雀原本就喜欢在温暖的正午躺在屋顶晒太阳,只是大荒一事过后再没有了心情,今日所为无非也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心里的某个角落正一点一点的融化,微微阖目片刻,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经入夜,浩瀚无垠的星幕在眼前无限延展,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散了他的睡意,朱雀抬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身上盖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袍,这才惊觉身边还有别人,稍一侧头便对上了一双比漫天繁星还要璀璨的眼眸。
“饿了吗,我已经命人备好了晚膳,还是说要再休息片刻?”
朱雀暗暗埋怨自己:真是大意了,竟丝毫没有防备,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见他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懊恼,“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祝融:“当然好看,我家朱雀自然是最美的。”
你家?!
朱雀对这个词相当不满,当即丢过一记眼刀,只是思及白天发生的事,心中那股烦乱再次袭来,眼刀的威力自然轻了不少。
“你为何要救七宿?”
虽然被敕封了神君之位,但依然改变不了他是阶下囚徒的事实,既然有更好的制约手段,又何必舍本逐末以七宿来作恩惠,况且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了,祝融更没有必要以再次闭门思过为代价救下七宿。
朱雀抬眼望向他,认真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过得开心一点。”
既然这个话题避无可避,祝融干脆不再隐瞒,“我无法还你一个大荒,但至少在光明殿中,我希望你能够像以前一样生活,你觉得哪里还有缺憾都可以告诉我,哪怕是按照你以前的宫殿重新建造一座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说的出口的,我必尽我所能替你周全。”
一番话说完,听的朱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本为灵兽,在兽类的世界中自古以来便是强者为尊,抢夺厮杀之事更是像家常便饭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他比谁都要明白,对于大荒覆灭一事心中自然有恨,一部分是对天界的,但更多则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若是能够更强大一些,便不会有如今的结果。
而对于曾为此求情拒不参战、最终被罚闭门思过的祝融,更是没有怨恨的道理。
“至于流火笛……恐怕还得过些时日。”
朱雀的法器早已上缴,祝融为此想过办法,但现在终究不是个合适的时候,毕竟他刚刚带回七宿,若这时再提归还法器,难保再生事端。而天帝一旦对此起了疑心,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镇魂钉一事定会暴露,他倒是不在乎对自己有何惩罚,只是不想让朱雀受此苦楚罢了。
“无妨,反正我也用不到。”
夜已渐深,想到祝融每天都会等自己一起用膳,这时肯定还是跟自己一样饿着肚子,便莫名其妙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拿起身上的外袍递到祝融的面前,“还你。”
岂料祝融没有直接接过,反而隔着外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你可愿信我一次?”
那灼灼的体温令他有几分退却,朱雀迅速抽回自己的手,皱眉问道:“信你何事?”
祝融浅笑,“信我……愿以真心换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