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个周日来临,而996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左丘舒开始有点担心了。
996从来不说自己的事,只是一直向左丘舒强调,他唯一目的就是帮助左丘舒完成任务。而这半年来,996自始至终都在贯彻自己当初的保证,全心全力辅佐左丘舒,别无二心。
可996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996很单纯,给人的感觉像只小动物似的,干干净净的没那么多坏心思。
左丘舒上网搜了一下脑内远程链接技术,得到的结果是一家精神病院。他无语地关掉网页,决定等996回来了要好好问一问他。
趁着休息日,左丘舒又出门买了套cosplay用的服装,一条白色道袍,淡淡的花纹点缀其上,只是穿上就感觉自己仙气十足。
外面有人敲门,左丘舒以为是外卖来了,打开门发现是自家表妹。
“呦,表哥你在玩cos呢?”表妹拎着半路上截取的外卖,捂嘴偷笑。
左丘舒顿时感觉脸颊发烫,尴尬地移开视线:“呃,有个活动。”
“是贤默吧!你cos的这个!”表妹上下扫视一眼,兴奋地说,“别说,表哥你穿上还挺像!”
左丘舒根本不知道贤默是谁,只听表妹围着他转圈,不断品评着。
“衣服不错,头发得做一下,你有假发吗?来来,我给你梳头。”表妹说干就干,兴致勃勃地把左丘舒按到椅子上,开始捣鼓他的头发。
买衣服时店家强行捆绑了假发,左丘舒感觉自己被表妹当成了换装娃娃,乖乖坐着当她的模特。他头一次知道男子发髻竟然还有这么多种款式,又长了些没用的知识。
“这假发质量太差了,要不肯定更好看!”表妹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过俩月有个漫展,表哥你陪我一起去吧。”
照片里左丘舒神采英拔,黑色长发高高系在脑后,淡金色的腰带缠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结。他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又有着些许宠溺,朝着镜头泛起微笑。
翩翩公子,理当如此。
左丘舒:“过俩月你不就高考了吗?”
“高考之后的第二周。“表妹抱着他胳膊撒娇,“表哥你跟我一起去嘛,我朋友们肯定喜欢你。”
左丘舒拗不过她,答应下来:“只能周日。”
表妹开心拍手:“没问题!”
***
自从开始这个古代世界之后,每次休完周日,左丘舒再次过去时都会有点不适。前一天还在现代社会享受和平和美好,第二天就又回到烽火狼烟的战场上,听外面军号嘹亮,士兵操练声阵阵。
左丘舒换上新衣服,对着铜镜,学着表妹教导的手法给自己绑了个发髻。
“仙人、仙人。”有人站在帐外等候,“诸将军派我来问您,请问您是否跟大军一起出发?”
上次大战左丘舒故意没有参加,如果每次战斗他都登场,反而降低了自己的神秘感以及精神层面的作用。
左丘舒犹豫了下,然后决定跟着去看一看。
先头部队早已在前一天晚上趁着夜色出发,新兵们被先一步派去前线,而精锐部队则负责殿后。
诸昌骑在枣红色战马上,正在跟一旁的士官探讨问题。他不同意地皱眉,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行,这样不行!”他怒道。
那人冷漠地答道:“圣上亲自下达的命令,你想抗旨不成?”
诸昌反驳:“可是完全没必要啊,现在我们占上风!”
“如果真是如此,自不必实行,圣上只是害怕意外,才出此下策。”那人没给诸昌拒绝地机会,直接拿皇权砸了下来,“圣上考虑事情,自比你我全面。”
诸昌嘴唇蠕动几下,最终没再说话,愤怒驾马离去。
那人望着诸昌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人,我把仙人带来了。”
他听到声音,回头望去,一眼就看到自己副官身后站着的青年。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下凡的神仙。之前脑子里蹭无数次幻想过神的样子,但现在他才发觉以前的长相太过匮乏,连神仙美貌的百分之一都没有想到。
他突然有点理解刚才诸昌的态度了,自己甚至也产生了几丝退却。
战场的血腥和残酷与青年仙风道骨的气质太过不搭,不应该让他去前线。
“仙人贵安,末将是圣上派来的督战武平,从国都率五百精兵前来增援。”武平主动自我介绍。
左丘舒应了一声,微微有些惊讶。
武平跟他打招呼,语气虽然恭敬有礼,却没有下马。
“去替仙人备马,即刻出发。大军已提前行军,要抓紧时间追上。”武平命令道。
地平线附近黄土飞扬,隐约可见黎国部队的背影,黑压压一大片,如同闹了虫害。
武平带来的五百精兵尽是骑兵,在营前等候命令。他们规矩森严,平视前方,正支部队静的只有战马是不是发出的喘息声。左丘舒出现时,竟也无一人去分神观察。
武平命令道:“仙人将一起前往前线,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
众人回应整齐划一:“是。”
武平一挥手:“全军出发!”
荒原上冷风瑟瑟,万马蹄如骤雨来,身后军营飞速消失,增援军快速追赶着前方部队。
时隔几日,左丘舒重新回到卫城城墙下。这次卫城戒备森严,城墙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城门守卫也早早撤了回去,城门紧闭,一丝缝隙都没有。
向来挤满了进城人的碎石路上空无一人,阵风吹过,掀起几缕黄土,几乎把石子掩埋起来。
黎军在城外一里开外停下,众人表情肃然,投石车整装待发,只待诸昌下令进攻。
左丘舒站在部队后方,仰头望着城墙之上。
离得还是有些远,看不清具体细节,只能大致看到弓箭手们弯弓搭箭,时刻准备迎接敌人。城楼在有个穿着不一样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将领级别。左丘舒猜测他会不会是霍文哲,但又因为没有那把标志性的长/枪而无法确认其身份。
乌云覆盖住阳光,阴影笼罩在城墙与黎军之间的空地上,城墙上的裕国将领忽然抬起手,士兵举起弓箭。
“放箭!”
话音未落,箭矢如雨般铺撒下来。
银色箭头放空划过,密密麻麻不留一丝空隙。它们在抵达黎军之前失去动力,坠落扎进黎军前的土地上,像是一阵迅猛的冰雹。
“这次只是警告,如果再往前半步,箭可不会只落在地上了!”
裕国将领隔空高喊,周围弓箭手齐刷刷搭箭。
诸昌站在黎军中后方,指指城墙上的敌军将领,问道:“那人是谁?”
“魏威,射声校尉。此人战术谨慎,霍文哲派他出来,足以证明他们内心胆怯。”
诸昌冷笑,忽然甩动手中缰绳,双腿一夹:“驾!”
战马迈开步子,从万军中缓缓经过,走到了黎军前方。
它先是在最前方士兵处停了一会儿,似是在惧怕魏威的威胁,又突然撒开蹄子,溜溜达达地走了出来。
前方是散落的断箭,诸昌停在断箭所在之处,露出嘲弄的表情。
“长弓射程不过二百余步,我就算走到城下,你又能待我如何?”
黎军爆发出阵阵哄笑,魏威在城墙上气得哆嗦,又不如对方伶牙俐齿,不知该如何反击。
“军师,打开城门,我要出去,杀了他们!”
军师拍拍魏威肩膀:“镇定,别急。”
魏威大怒:“他们欺人太甚!”
军师躲在城楼内,外界看不见他。他手里拿着望远镜,在黎军中间寻找目标。
左丘舒实在太过明显,在黎军中间格格不入,像是沙漠中一潭清泉,把周围都照亮了。
军师在心里叹了口气,理解了为什么霍将军出去了一趟,就做出了那种决定。
他在左丘舒旁边看了一圈,果然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武平守在仙人斜后方,脸色上完全没有其他黎军的激动与士气,另一种程度上的格格不入。
督战吗?军师稍作分析,在心里冷笑。
“继续拖时间。”军师下令。
魏威:“如果他们强攻怎么办?”
军师:“守住城门,直到将军回来。”
魏威:“是!”
俩军互相嘲讽,嘲着嘲着就变成了对骂,黎军迫不及待地想要攻城,而裕军恨不能一箭一个把他们纷纷射死。
在士气达到顶点,士兵们蠢蠢欲动之际,诸昌忽然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手势。
盾兵向前半步,巨盾竖在身前。
诸昌拔出腰间宝剑,高举过头顶。
“全军,前进!荣耀属于黎国!”
战鼓擂动,咚咚地撞击在胸口,与心跳化为一体。
士兵们发出怒吼,在盾兵的保护下向前发起冲锋,鼓声越来做快,他们心跳也越来越快,情绪激昂,不惧生死。
城墙上箭如雨下,撞击在盾牌上。这边投石机发动,巨石飞起,压在城墙上,碎石四溅。石头与箭矢噼里啪啦地响着,宛若一首战歌。
左丘舒站在敌军射程之外,静静地看着这场战争。
“仙人是第一次参加战争吗?”武平策马走到他身边,问道。
左丘舒:“不是。”
他确实是第一次看这种野蛮而单调的冷兵器战争,但不是他第一次参加战争,他当初可是在战场上拿魔法跟龙对轰的,比这个高级多了。
“你们不上吗?”左丘舒问道。
武平的精兵全都没动,仍然待在战线之后,没有参战的意图。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仙人。”武平答道。
那真是浪费,左丘舒想。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一开始黎军势如破竹,稳稳占据上风,迅速逼近城门。但优势在裕军改成架起火箭矢之后迅速减少,甚至被压制住前进的脚步。
随着双方彼此接近,弓箭换成□□,射速增加,杀伤力变大。不断有人倒下,地面开始染上血色,在寒风里化为一团团血雾。
城墙上军师眉头紧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却一时间找不到问题所在。
“他们为什么空手来?”魏威忽然不解地说。
一旁士官诧异:“嗯?不都拿着武器呢吗?”
魏威摸着胡子:“怎么攻城呢?他们打算用手推开大门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军师瞬间明白是少了什么,黎军没带攻城车。
“难道是准备爬墙?”魏威从城墙上俯视一眼,命令道,“小心敌人翻墙,不要让他们上来!”
军师看了眼手里的望远镜,喊道:“不对,他们肯定是又得到了什么神器。”
魏威:“什么?”
“快派人去守住城门!城门将是主战场!”
军师急匆匆地跑走,魏威虽然迷惑不解,但准确地完成了命令,亲自点了一队人马跟上去。
卫城大门高壮而稳固,在建城之初曾经做过测试,最先进最沉重的攻城车轰击上去,震都不震一下。
黎国前锋冲到城脚下,挥剑劈过去,只在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槽。
“诸将军,这样下去短时间内攻不破城门,万一被敌人从后方包抄就麻烦了!”
诸昌胸有成竹地挥了挥手:“都让开!”
士兵们对看一眼,走到两边,让出城门的位置。
一名壮汉肩抗一个黑色物件出现,前方银色半圆形锐器,上面还带着无数锯齿。
“都在慌什么,你们忘了,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了吗!”诸昌批评道。
电锯发出轰鸣声,锯齿转成一片虚影。锯头轻松地切开沉稳地木门,木屑飞舞,在电锯经过的地方的地方留下长长的切口。
操作者学着神嘱托过的方法,在一人多高的位置,把大门从左到右一分为二。
下半扇失去支撑,轰然倒下,屹立了一百多年的边城城门就此报废。
黎军齐声欢呼,冲进城内。
城后是聚集的敌军,双方终于正面对上,打响肉搏战的战争。
军师站在战线后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啊!切木头跟玩似的,这要是用来切人,也太可怕了!
好在敌人并没有这个打算,他切完城门就扛着电锯撤退,没有把这里变成电锯惊魂现场的意思。
这样下去大概撑不了多久了,将军什么时候才回来?军师抿起双唇,焦急地等待。
***
“我军已经冲入城内,城内敌人比想象的要少,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传讯兵兴高采烈地向左丘舒和武平汇报。
武平严肃地脸上显出笑意,看来自己白担心了。
“有捉住霍文哲吗?”左丘舒问道。
传讯兵自信道:“托仙人的福,目前还没有,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抓住他了!”
左丘舒满意地点头。
这么多个世界,这些守护者都是能耍着他玩的大佬,这次也终于轮到自己可以玩一次守护者了!
左丘舒期待地搓手,嘻嘻嘻,他要把之前受的委屈都在霍文哲身上找回来。
可惜996不在,他欣赏不到自己英明神武的样子了。
周身五百精兵突然出现骚动,一名骑兵远远地从后方飞奔而来。骑兵面色通红,马匹奔跑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形,显是过量奔跑所致。
“冯大人!”
他急停在武平身旁,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从他出现开始武平脸色就不太好,听完秘报后更是脸色惨白,握住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这、这……”
骑兵弯腰抱拳:“一切当由冯大人定夺。”
武平双手握拳,望着边城城门的方向,那边战事越发进入状态,几乎可以算是大获全胜。
缰绳崩得太紧,战马不开心地喘息一声,武平长叹一口气,策马往城门方向奔去。
“怎么了?”左丘舒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那名骑兵答道,“仙人放心,只是些权力斗争罢了。”
左丘舒狐疑地扫视了他一眼,后者满脸疲惫,没有其他表情。
武平很快回来,他脸上一改之前的愤懑,而是喜笑颜开:“报告仙人,前方已经成功拿下卫城。”
“很好。”左丘舒赞扬道。
“霍文哲等人已经退守将军府内,诸将军正在指挥进攻,仙人要过去看看吗?”武平问道。
左丘舒犹豫了下,点点头:“走吧。”
“是。”武平行了个礼,随手点了一个小队,“你们几个跟上,保护仙人!”
城门附近几乎变成了废墟,木头、兵器、石块和尸体散落遍地,战马进不去,左丘舒等人不得不下马,步行进入。
战斗几乎已经停止,只剩下城内股股狼烟,和隐隐约约地喊叫。
诸昌站在城门处,正在向士兵下哒命令。他脸色不好,在看到武平和左丘舒俩人后,神色更是跌落谷底。
武平调侃道:“诸大人刚打了场胜仗,怎么这幅表情,让外人看到,还以为你输了呢!”
诸昌没有搭理他,朝左丘舒鞠躬行礼:“仙人。”
左丘舒:“已经抓到霍文哲了?”
“嗯,仙人这边请。”诸昌简短地说。
他在前面带路,左丘舒被保护在小队中间,往城市深处走去。
城内道路上略微凌乱,却远不及经过战斗后的那种混乱。城内百姓早已撤离,家家户户闭门锁窗,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树叶被吹的在空中翻飞。
街道越来越寂静,左丘舒察觉到不对劲时,周围已经只有自己和武平的部队,连狼烟都看不见了。
左丘舒停下脚步,疑惑地问:“为什么没有遇见敌军?”
武平指指前面:“他们都退回将军府里了,就在前方。”
左丘舒警觉起来,转头望向诸昌,质问道:“怎么回事?”
诸昌低下头,躲避左丘舒的眼神。
左丘舒发现他们这一路上不止没遇见裕军,连黎军也没看到几个,就好像他们忽然全部撤退了一般。
而且不止人数有问题,时间上也不太正常。黎军破开城门还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控制了全城?就算是空城也需要花一段时间啊!
左丘舒发现自己被武平的部下围在中间,他突然觉得不适,危险感从心底升起。
这个位置可以用作保护,同样也可以用作威胁。
如同在验证左丘舒的想法一般,武平又催促了一遍,看左丘舒毫无反应,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猛一抬手——
哗啦啦!
众人抽出兵器,刀剑、□□、宽斧,尽皆对准左丘舒。他们从四面八方围住他,不给他留下任何可能逃跑的机会。
左丘舒左右看了看,抱臂冷笑道:“呵,这是什么情况?”
“仙人,对不住了。”诸昌眼神里露出愧疚,“都要怪末将无能。”
左丘舒眯起眼睛,望向武平:“刚才那个骑兵,跟你传了什么消息?”
武平面无表情地回答:“霍文哲昨夜出兵偷袭黎国远山郡,趁守备军空虚,连破三城,直逼国都。”
左丘舒心里一惊,明白是自己太小瞧战争了。
“所以你们认为,这是本座导致的?”
“不。”出乎意料,武平否定了,“早些时候霍文哲向圣上提出交易,只要我们同意他的条件,他就不会侵犯黎国领土。”
左丘舒挑眉:“他的条件是……?”
武平尚未张口,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要他们把你交出来,我就会撤兵。”
街道上忽然冒出了许多弓箭手,屋顶上、巷子里、窗户内,箭矢纷纷直指左丘舒,密密麻麻的数量足够把他射成海绵。
男人穿着深棕色毛皮大麾,领口由纯白色狐狸毛编织而成,他从街道尽头远远地走来,在石砖上踏出清脆的脚步声。
霍文哲满意地看到左丘舒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眼神下移,扫了眼左丘舒的新装扮。
左丘舒内心震惊一浪接着一浪,他发现自己不止小看战争了,还小看守护者了。
他很快镇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恢复镇静。
“这还真是盛大的欢迎啊!”左丘舒嘲弄地说。
霍文哲:“毕竟对手可是神仙。”
左丘舒冷哼一声,高傲地看向一旁,不在理会他。
霍文哲脸上笑意更浓,他真是爱极了青年这副孤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把他弄脏,从高高的神座上扯下。
武平突然出声:“霍文哲,我们已经达成了你的条件,请遵守你的承诺,立刻撤兵。”
“可不止这一样吧。”霍文哲跟武平对话时可不像与左丘舒对话时那么有耐性,讥讽之意很是露骨,“我要参加国都春桃宴,等宴会结束后,我自会退兵。”
“你……!”武平怒道,“离春桃宴还有半个月呢!现在就退兵,否则交易取消!”
霍文哲好笑地望着他:“你们有什么资格取消交易?”
周围弓箭手不光对准左丘舒,同样也威胁着武平和诸昌等人的性命。武平面红耳赤,闭上嘴不再言语。
“你们可以走了。”霍文哲下了驱逐令。
武平示意属下们收起武器,转身离开。诸昌愤愤地跺了跺脚,他今天都已经攻进城内,胜利唾手可得,只怨后方失火,不得不放弃。
“仙人……”他愧疚地叫了一声,不光输了战争,还把神灵搭进去了。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跟在武平身后离开。他总觉得这事还有些疑点,比如武平从国都赶过来的速度太快,上面下决定速度也太快,像是在害怕什么,霍文哲的交易内容肯定不止这些。
街面上只剩下霍文哲和左丘舒两人,霍文哲拍了下手,那些隐藏的弓箭手重新退下,街道上再次恢复寂寥的状态。
“他们太过煞风景,先让他们退下了。“霍文哲缓步接近左丘舒,“不过可不要试图逃跑哦,他们随时待命。”
左丘舒神情冰冷,连回应都懒得回应。
霍文哲站在左丘舒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忽然抬手帮他整理了下衣襟,说道:“为什么要换衣服?我不喜欢这件。”
左丘舒不解地白了他一眼。
“之前那件比较薄,让我很有食欲。”
一个拳头冲向霍文哲脑袋,霍文哲轻松地接下,手掌扣在拳上,制止了左丘舒的反抗。
霍文哲咂了咂嘴:“神仙肉身也真是脆弱。”
“哼。”左丘舒用力抽回手,揉捏着酸痛的手腕。
如果现在是九点就好了,他仰望天空,只可惜现在仍然是蓝天白云,太阳都没落山,离下班还远。
周围都是埋伏的敌人,逃是逃不掉,左丘舒觉得这其实跟自己计划还是有点类似的,除了计划里变成阶下囚的是霍文哲,而实际则是自己变成了战利品。
将军府召集将领们,举行了个简单的宴会,庆祝战斗大获全胜。
左丘舒成了宴会上最为重要的主菜,他被栓在一个铁鸟笼里,立在前厅的中间,忍受其他人时不时扫过的视线。
鸟笼很高很细,他站在中间,几乎不能移动。一条铁链拴住他的脚踝,阻止他逃。白嫩的肌肤上沾了点点铁锈,赤足站在地上,形成最美妙的风景。
左丘舒这些都不怕,然而霍文哲还嫌不够,要替他换一件衣服,理由是防止他藏匿任何神器。那件衣服比他之前那件还要过分,薄的跟没穿似的,左丘舒抗拒地跟霍文哲打了一架,刚刚出手就落得惨败,被强行换了单衣。
他站在笼子里一语不发,任由旁人围观。神是不会搭理凡人的,左丘舒努力维持人设。
“恭喜霍大人!”
“哈哈,竟然抓了神仙!”
府内宴会热热闹闹地举行着,霍文哲举杯一饮而尽,眼神却自始至终都在笼中青年身上。
青年被关进笼子里时那副倔强的眼神在他脑海里萦绕不散,那眼神太过诱惑,连杯中美酒都失去了原本的滋味。
他承认自己只是想折辱他,才出此下策。可他好像完全无所谓被怎样对待,即使被困在敌人手里,也一副世界主宰的样子,好像周围人不是在对他开着恶意的玩笑,而是在亲吻他的脚尖。
“霍大人,我还从没见过神仙,我能摸一下吗?”部下喝多了,胆子也大了起来。
霍文哲:“不行。”
“神仙都能做什么呀?”另一人好奇地问道,“让他给我们露一手啊!”
众人齐齐点头,纷纷起哄,让左丘舒用个法术看看。
霍文哲观察着左丘舒的反应,后者似乎充耳不闻,连眼神都不屑于赏赐。
霍文哲揶揄地笑了一下,扔掉手中酒杯,陶瓷“哗啦”砸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
“将军——?”
宴会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不明所以地望向将军,不知是否说错话,惹将军生气了。
霍文哲走到笼子边,紧紧盯着左丘舒,嘴里却在跟旁人吩咐:“去,把那个证人带来。”
证人?左丘舒困惑。
侍从走出去,没过一会儿,带着一名老年人走了回来。
老人脸上全是褶子,掌心里藏着泥巴,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见到霍文哲后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试图讨好他。
“你说,你是谁?”霍文哲问道。
“小的、小的是……”老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小的是城东门外的一名乞丐。”
众将士不解其意,唯有左丘舒情绪大动,惊讶地抬起头来。
霍文哲自是没有放过左丘舒的小动作,他终于找到一样能触动他的办法了。
霍文哲追问:“你说你认识城外所有人?”
“我认识所有乞丐。”老乞丐自豪地拍拍胸口,“还有所有守卫,以及……”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被霍文哲打断。
“那你认识他吗?”霍文哲指指左丘舒。
左丘舒记起这名乞丐了,是最开始过来时嘲笑他想进城的那个人!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液,生怕被认出来。
老乞丐看了左丘舒一会儿:“大人,这人太干净了,小的认不出来,要不您在他脸上涂点灰,我能更好地辨认一下。”
左丘舒脸上表情顿时精彩万分,他偷偷撇了眼霍文哲,担心这家伙真会给自己抹灰。
霍文哲假装在思考,趁机欣赏着左丘舒的动摇,等欣赏够了,才正色道:“不是你主动找我,说可能认识他吗?”
老乞丐心虚地缩头:“我只是看背影有点像,正面还真看不出来。”
“来人!”霍文哲突然叫道。
左丘舒下意识抖了一下。
霍文哲憋住笑意,指指老乞丐:“把这个骗吃骗喝地给我扔出去。”
老乞丐被带了下去,将士们就像看了场戏一样笑着,又开始互相劝酒,喝得正欢。
只有某当事人头顶留下一滴冷汗,知道刚才自己离被拆穿有多么近,甚至还可能会直接被踢出这个世界。
“你紧张什么?”霍文哲靠在笼子外,戏谑道,“难道,你真的曾经是个乞丐?”
左丘舒抿嘴不答,又恢复成适才冷淡的样子。
“呵呵。”霍文哲发出闷笑。
他心绪一动,突然俯下身,隔着笼子拉起左丘舒的手,在他手背落下一吻。
然后又很快松开,端起一只酒杯,回到众将领,继续跟他们把酒言欢。
“将军,您真的要去黎国参加春桃宴?”军师忽然问。
春桃宴是黎国每年初春时举办的一场庆典。在桃花盛开的时候举办,赏花的同时也是庆祝冬天终于过去,春季来临。
宴会当天会在国服闹市区摆上流水席,宫里的侍卫太监甚至都会出来参加,偶尔也有皇帝亲临,与百姓一起庆祝节日。
“我确实要去。”霍文哲简短地说,并没有详细解释。
军师继续问:“裕国也有春桃宴,为什么您要参加黎国的?”
霍文哲没有回答。
一旁副将深深看了将军一眼,在场人里只有他才知道,这次交易的主旨根本不是神仙,而是这场春桃宴。
军师不同意地摇摇头:“将军小心有诈。”
霍文哲浅笑了一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副将走过来:“我要一起去。”
霍文哲怔了下,皱眉道:“不行,危险。”
“您一个人去更危险!”副将反驳,“我跟您一起去,就这么定了。”
霍文哲:“你……哎,罢了,那就一起去。”
军师视线在二人间转了转,敏锐地察觉到有个他俩人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事。眼下闲杂人等太多,军师闭嘴不谈,暗自决定等明日有空找个机会问问。
“明日还要清扫战场,防止黎国反攻,你们都别喝太多!保持清醒!”军师扭头对众人喊道。
话音刚落,立刻激起一片不满的声音,抱怨军师打扰了自己兴致。
军师一拍桌子:“行啊,谁没喝够,我来陪你喝。”
军师当年以千杯不醉成名,真让他陪,可能今天小命就搭这了,众人立刻放下酒杯,作鸟兽散。
霍文哲大笑,笑里却透着点点悲伤,和自己的副将一杯接一杯喝着。
“将军这是要把自己灌醉吗?”副将问道。
霍文哲摇头:“不,喝多了更容易记起往事。”
他望着笼子的方向,忽然起了坏心,拎起一壶烈酒,走了过去。
如果要忘掉那些回忆,他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创造更多有趣的回忆。
宴会趋近尾声,留下的人已经不多,都是霍文哲最为信任的心腹,他无需再试图遏制自己的恶劣。
霍文哲抱臂看着左丘舒那张秀气的小脸,不禁想看看这人喝多了的样子。
“跟我喝一杯?”霍文哲斟了一小杯烈酒,递给左丘舒。
左丘舒没接,或者说根本没理他。
霍文哲干脆拉起他的手,强行将酒杯放在他掌心:“仙人不愿意和凡人喝酒?”
左丘舒做出了回答——他把酒杯砸了出去。
“啧啧,浪费。“
霍文哲手里没了酒杯,他干脆拿起酒壶,对嘴喝了几口。
左丘舒露出嫌弃的表情,似乎在讽刺他的粗俗。却不料霍文哲手忽然伸进笼子,抓住左丘舒的衣襟,把他揪了过来。
左丘舒撞在笼子上,还未来得及反抗,下一秒霍文哲凑了过来,吻住他的唇瓣。
浓烈的酒液从霍文哲口中渡了过来,左丘舒惊惧地推搡着他,被迫咽下那口烈酒。
烈酒从左丘舒嘴角溢出,滴落在地板上,他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看起来香艳可口。
霍文哲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现在却停不下来了。他又喝了一口,强行给左丘舒灌了下去。
俩人似深吻又似缠斗,左丘舒单方面抗争宣告失败。他就连吐出来都不被允许,霍文哲总是等他彻底咽下,才松开他,去喝下一口。
“咳咳!”左丘舒被灌了大半瓶烈酒才终于被放开,嗓子火辣辣的,满嘴都是酒液的气息。
酒精刚刚下肚,左丘舒已经开始头晕,他向后躲了一下,歪歪扭扭地靠在笼子上,看不清周围事物。
笼中青年再无之前冷漠的样子,他眼神迷离,胸前衣襟被酒液弄湿了一大块,媚态十足。
霍文哲陶醉地看着被欺负到全身通红的神仙,感叹酒真是个好东西,总能把人最真实的一面引出来。
“你……”左丘舒口齿不清地呢喃着,捂着脑袋醉得晕头转向,“喝、不喝。”
霍文哲揶揄道:“哦?还想喝?”
左丘舒猛地摇了摇头,恍惚间觉得这样崩人设,于是又重新优雅而缓慢地摇了摇。
霍文哲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而且笑意越来越深,从嘴角直达眼底。
副将看着将军这幅样子,也跟着笑了笑。将军找到了新的玩具,看来是不需要担心了,他欣慰默默离开,把将军和神仙单独留下在这里。
“咚!咚!”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二更。
“你今晚——”霍文哲话说一半,惊愕地看着青年凭空消失。
锁链失去目标,咣当掉在地上。
霍文哲愣了愣,打开笼子冲了进去,在虚空中摸了几把,确定青年真的不在了。
这就是神仙的能力吗?
霍文哲变得更加兴奋,只想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只神仙。
那么他去哪里了呢?
霍文哲回忆着自己记忆中黎国信奉的神典,试图从里面寻找出青年消失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