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靳坐在医院外的花园里，望着石板小路上散步的患者和家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朱默棋还陪着父母待在医院里，和妹妹告别，同时也要办理各种手续。许靳一开始也陪在一旁，虽然对他们的遭遇倍感同情，但怎么都觉得不自在，朱默棋敏锐地察觉到这点，体贴地让他来外面等。
许靳在长凳上发了一个下午地呆，他手机还留给妹妹了，连个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一名病人在做康复训练，一下午摔倒了无数次，在他终于可以在不被搀扶的情况下独自走几步的时候，朱默棋才姗姗出现。
“抱歉，久等了。”
“没事，不用在意我。”许靳摆摆手，“事情都做完了？”
问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人家亲人死了，哪有问事情做完没有的。然而朱默棋并没有在意，她看了眼时间，饱含歉意地说：“害得你错过了午饭，饿吗？”
许靳：“不饿不饿。”
话音未落，他肚子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一声，朱默棋被逗笑。似乎不管在什么样的情绪里，许靳都能让自己心情无端的变好。
朱默棋愉快地牵起许靳：“走吧，去吃晚饭。”
她虽然想带许靳去个好点的餐厅，医院附近流动人口多，管理混乱，尽是些快餐，左挑右挑也没见什么上档次的。
最后俩人站在一家连锁粥铺里，仰头望着菜单选了半天，一人点了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一百二十八。”收银员说道。
朱默棋摸摸兜，暗道一声糟糕。
她身上既没钱也没手机，银行卡刚才医院付款时给老妈用来的，忘记拿回来。她尴尬地看了眼许靳，后者更是从早上开始就一分钱没有，直接摇头。朱默棋对收银员道了声歉，走出粥铺。
俩人站在粥铺门口对视一眼，齐声大笑。
缓了一会儿，朱默棋建议道：“要不去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许靳怔了两秒，点点头：“好啊。”
“怎么，不太愿意？”朱默棋敏锐地问。
“没有，很愿意呢！”许靳装模作样地说，“第一次被邀请去女孩子家，有点紧张！”
朱默棋挑眉，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只是忽然坏坏地笑了一下。
许靳：“……？”
朱默棋拉着他：“那走吧。”
没有钱寸步难行，俩人还得走路回家。好在医院离朱默棋家距离不远，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了。
此刻正好是下班放学的时间，路上行人较多。许靳不止一次听见经过的路人在谈论七中火灾的事情，他们感叹几句，又很快跳转到别的话题，忘记了那场大火。
一场意外，学生全部逃生，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学校再为了自身声誉，压一波热度，过几天除了亲历者们就没几个人记得了。事情正向朱默棋所预言的方向发展，许靳不知道该替她庆幸，还是为这个逼人拿起屠刀的世道唏嘘。
朱默棋望着他，好奇地问：“在想什么，这么严肃？”
“人生哲学。”许靳高深莫测。
朱默棋忍俊不禁，他捏捏许靳嘴角，说道：“你知道吧，从你认识我开始，就一直是我，不是我妹妹。”
许靳不解：“嗯，知道，为什么说这个？”
朱默棋没有回答，她指指前面几栋外形类似的居民楼：“喏，那栋就是我家了。”
她改变话题太过生硬，许靳迷惑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恍悟。
朱默棋的意思是，他当初一见钟情的人是她，一直给他补课的也是她，自始至终他喜欢的都是朱默棋，不是朱默依。
许靳失笑，他揶揄道：“你说话怎么总这么不直接呢？”
朱默棋被戳破心思，脸红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那我现在就直接地说了。”
喔喔，难不成要表白？许靳期待着。
朱默棋：“我家门钥匙在书包里，书包在教室里，被烧掉了。”
许靳：“……”
俩人可怜兮兮地蹲在楼门口，连门禁都进不去。原本每时每刻都有人进出的大门，一到这种需要人帮忙开门的时候，就静得连只鸟都不过来。
他们等了五分钟，许靳忍不住指出：“就算我们进去了，也打不开你家门。”
“没错。”朱默棋同意。
许靳：“那我们等什么呢？”
朱默棋站起身，拍拍衣服：“等他呢！”
一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爷子推着买菜用的小推车走近了过来，朱默棋迎了过去，主动搀扶上老爷子。
“好久不见了，爷爷。”朱默棋亲切地打招呼。
“是默依啊。”老爷子递出钥匙，朱默棋接过，替他刷开了门禁，还帮他把手推车搬过了门槛。
经过许靳身边时，朱默棋小声介绍这是住在隔壁的邻居，老爷子一个人独居，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去买菜，雷打不动。
朱默依和朱默棋长得太像，朱默棋又是故意打扮成妹妹的样子，老爷子认错了人，拉着朱默棋的手，一个劲地叫着默依。
“还是默依好，不像你那个哥哥，上了大学后都不来看我了。”老爷子抱怨着，顺手抽出几根芹菜塞到朱默棋怀里，“新鲜的，拿回家吃。”
朱默棋心里一惊，紧张地回头望了眼许靳，后者正疑惑地歪头，不知是听见了老爷子的话，还是在研究芹菜怎么才算新鲜。
“……咳咳。”朱默棋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急忙打断老爷子，“爷爷，我忘记带家门钥匙了，能从你家阳台走一下吗？”
老爷子：“行。小心点啊，也就你们年轻人还能翻，我都翻不动喽。”
两家阳台靠的很近，中间只有个十几厘米的缝隙，很简单就能跃过去。
他们坐电梯上到六楼，朱默棋要去翻阳台，让许靳在外面稍等一下。
“你还有个哥哥么？”许靳趁机问道。
朱默棋顿时又是一阵咳嗽，害得老爷子关切地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许靳：“……？”
朱默棋跟着老爷子进门，许靳困惑地在走廊里等待。
“996，难不成她还有个跳楼了的哥哥？”
996：“你脑子在想什么？”
防盗门发出几声轻响，朱默棋从内侧打开了家门。
“欢迎来到我家。”她笑着说。
许靳忽然有点留念，就像是勇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打败了boss，就要救出被关起来的公主，通关游戏时的失落。
“公主”站在门口等待他进屋，勇者左右看了看，试图再最后欣赏一下这个世界，内心充满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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