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娘子说的极是,是小侯考虑不周了。”小螃蟹这里抿了势,回身一礼,又是正了神色方才向着拦轿的灾民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来拦住本候的行轿,若有冤情,可去陈州府衙告知于我。”
庞太师走之,各种耳提面命,叫他不要作死,有什么事直接在府衙解决。也是拳拳一片爱子之,怕他自己作死,搞出了什么大事,即便再信任开封府的人品,架不住小螃蟹自己脑残往坑里面跳啊。
倒让云婉挑眉,有些惊讶小螃蟹居然还有这个智商。
“老爷,我们若是能进官衙,又何必早早的来这里等着了。听闻朝廷有钦差过来,我们大伙儿也没法了,才做了这等无礼之事,求老爷开恩啊。”为首的一个老人跪了来,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脏污了,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随从都有些掩鼻,唯有云婉和展昭还好些,展昭是见惯了,云婉是鼻炎患者,反而还要好些。味道过于严重的时候自动-19999.小螃蟹也被这个味道给熏着了,捏着鼻子一幅烦躁的模样。
云婉将自己的香囊递了过去,小螃蟹这才好些了。
臭味也不能闻多了,万一就细菌感染了呢?
展昭这个时候面无表情的看了云婉一眼,回过头去。
“大人还能吃草根树皮拨拉一,小孩子受不住啊,有好几个孩子都因为吃这些,生生给胀死了。求老爷开恩,赏我们些吃的吧。”
“求老爷开恩啊。”
“大老爷开恩啊。”
有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的,小孩子连哭闹的力都没有,恹恹呜呜的,坠着一个大肚皮,崩的紧紧的,想来是无法消化,只能这么坠着,小小的孩子干巴巴的,看着分外的恐怖。瘦弱的比死亡的婴灵还要让人觉死气沉沉。
小螃蟹也是被吓了一跳“这、这这是人?!”
似乎是被这种必死的一幕给吓住了,他呆愣愣的,死亡的阴影第一次笼罩在了这样无所顾忌的熊孩子面前。平生第一次,他有些想要救人的思。
“怎么、怎么不去救啊。快来人,给他们些吃的。”小侯爷挥挥手,被吓脸色苍白。就想躲回轿子里,云婉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动。
小螃蟹像是被什么鬼怪给拉住一样,挣扎着想要逃跑,可又哪里比过云婉的力。云婉笑了笑“小侯爷说笑呢,方才不还说要去府衙问事吗?现在就放粮,只怕待会儿人数不好说齐呢。”
展昭皱起眉,刚想替灾民们求个方便,毕竟放粮确实是要精确到户口人数的。但是人命关天,倘若这里不放粮,只怕有些人根本就撑不过去。
就看见云婉的笑容让越来越放大了,带着凉意。“小侯爷为什么要害怕呢?觉可怕了?呵~”云婉将手松开,小侯爷的力道没收住,一头撞上了轿子的顶上。
“他们可都是人啊,与侯爷一样的人啊。侯爷何必害怕人呢?”云婉做出一幅疑惑的表情,随即又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是了,灾民又怎么能叫人呢?他们离死不远,马上就要变成一具干尸,被路边的秃鹫野狗给吞的一丝不剩,又或者是废物利用,一口大锅给蒸了,还算是开荤吃肉了。”
小螃蟹被云婉这样的描述给吓的呆住了,都不敢叫痛。这时候的云婉看起来不像是第一眼看见的红粉佳人,倒像是地狱里的恶鬼,描述着地狱里的场景。“他、他们还活着,还是人啊。怎么就成了你口里的肉了。”
“难道不是吗?侯爷你都不拿他们当人看了。怕什么呢?!”云婉替小螃蟹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衣摆。
云婉的描述让人背后毛骨悚然,分明是大白天,背后却传来了一丝阴冷之,举目茫然荒芜的场景叫他们突然理解了这里的况,这里是灾区,灾区也是地狱。乌鸦在枝头叫起,寒凉的刺破这一瞬间的静谧。
灾民在听见云婉的说吃之后,连生的力都没有,他们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一丝的愤恨,好像这就是常事。
“哎呀,小侯爷你被吓到了。莫怕莫怕,你可是钦差呢。官员吃官员的粮,和灾民的粮啊不一样。你可以等去到城里,问问那些赈灾粮款去哪儿了。”云婉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好似从来就是这样一幅温婉的模样。
只有刚才的人能证明她与前一秒的鬼畜形象其实是一个人。
“放粮的款项不能乱动,侯爷不如把我们这些人的干粮拿出来先用着。再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一家几户,家中田款多少,死了多少人,还活着的多少人,失踪的多少人。”
小侯爷的头上升起汗,忙不迭的应了“是是是,这就是去问。干粮也给他们。”他指挥着随从将自己手里的干粮拿出来送人。
展昭沉默了一,也将自己的干粮解了来,放进里面去。
干粮可不是小侯爷吃的,他哪里吃的了干粮,一日三餐都是庞太师自备的各种美食糕点肉食。云婉也是考虑载明这几日都是饿着,要是一口气吃了细粮饮了水,别没饿死,反倒是撑死了。还有的肠胃可能不好,拉脱了也是问题。
“等等……报了名字户口,一人领一份,不可多拿。就在此地吃,不许离开!”云婉知道随从的粮其实应当够了,毕竟赈灾的话还要走个一天的,不能多给,省来一顿还是有的。
灾民哗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会儿要给粮,一会儿又不能拿回去的。
“阿婉,你这是……?”展昭不解。“何必如此,我们出了粮,他们各自带给家人也好。”
“我只怕他们有命拿,没命吃。”云婉从轿子上跳了来,“灾民肯定不缺青壮年,哪怕是人死绝了也肯定不是只剩下这种老弱妇孺。你就不想知道,那群青年人去哪儿了?”
“他们都已经这样了,又从我们这里离开,手里有粮。被抢是小事,要是一离开就被杀人取粮,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灾民这才没了那般喧闹的思,想多占些吃食的也少了许多,能吃一顿总比丢命的好。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是有吃的。
云婉走到展昭面前,敲敲马鞍:“表哥,你先来。”
展昭:“……?何事。”
“我负责记录人名户籍,你给我来负责送粮。”云婉翻了一个白眼,满脸都写着你难道想让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一个人把事干完吗?
“还有……你们难道走了这么久,就不饿吗?都下来,生火做饭。这么多人等着领干粮,还想干等一个多时辰的么?”其实也只有小侯爷会要人生火做饭了,其他人自己吃干粮兑水。
没有人反对,兴许是被刚才云婉的势给震住了。都默默的了来,负责帮忙送粮了。云婉拿出了自己带的纸笔,开始一个一个的记录着所有人。
食物的香快就飘了起来,云婉摇了摇头。她就不信那群青壮年还能在老弱妇孺背后躲着不出来。人口普查也不是这么普查的。
“王李氏,家住陈州东门池南段,本为农户,有良田十亩,有夫李安民失踪,公婆具亡,一子一女,女夭亡,子八岁……”云婉抬起头,看了看有些怯弱的小孩子,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领干粮一份半吧。”
“谢姑娘。”王李氏颤抖的拜了一,低着头领了粮。看出之是一个有些教养的家庭,只可以一场灾荒,公婆夫婿都不在了,现在一个人拖着孩子,却是不易。
“林狗儿,家住陈州南顿县,家有杂田二十亩,良田两亩。父林全,领一份粮。”云婉向后面的展昭点了点头。他的父亲估计也不在这里,不然也就一起来了,这份先记着。看他年纪不轻,父亲在这个时候也还活着,看起来像是个良善之辈。
“谢谢姑娘。”林狗儿领了粮和水,囫囵的吞着,像是许久未吃东西了。吃了一半,想了想,又趁着人不注意,将剩下的放进怀里。
展昭注意到了,摇了摇头。
“卓平,陈州西华县人,家住西华小林街道。主做手工商业,父卓乐然,杂工百货商,母江卓氏,已殁。子一女,失踪两子,一子卓栢一女卓氏皆在,领份粮。”云婉记着,这一户户的有些杂乱,她这个记法其实不算太好,只能等去了府衙,抽调户籍进行普查。
……
但是好歹是能够从多方面查探一这次的受灾情况。多人是城外的郊区民众,或者周围市镇,出来逃荒的。云婉本想引出青壮年,却发现有些青壮年根本就失踪了,不知消息或者没有出来一起逃荒。
这不符合常情啊。
按理说,逃荒把老弱妇孺扔都是常事了,云婉好歹也是看过《1942》的,这类人因为并没有太大的生存资源和生存能力,往往是最后一批才开始逃荒的。这么多壮年不在,怎么可能?云婉皱了眉,依然是先把粮放了。
这些事慢慢来才好。
查户口和放量都是大事,其他人能休息,云婉却是不能的,这些带的随从认字的不多,叫云婉中怀疑更甚,按照庞太师儒学地位的要求,怎么可能?认字的那几个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有些事瞒着,云婉怎么可能让他们来记
一番记载下来,云婉自己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小侯爷的吃食也准备好了,肉食的香从风中蔓延开来,像是一个信号。
展昭将干粮递了过来,又将那个水袋给了云婉。他好歹能帮忙之后休息一会儿和其他人换班吃东西,云婉是真的一动也未动。
云婉接过干粮,被这种粗粝的口感磨了一舌苔,忙饮了水,泡软了才吃去,这才好些了。吃了几天干粮,她还是没习惯。于是偶尔也蹭了一小螃蟹的吃食,可是对于灾民来说,反而是上好的美食。她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记了多少人?”展昭问道。
“不少,估计是在两百人左右,但是这里的人不到五十。失踪了不少人,也有些孩子被卖掉了的。我估计不是什么好下场。”云婉仰头饮了水,咕噜咕噜咕噜——她才松口喘着。
“涉及镇、县、村庄不少。如此大的幅度……”云婉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早晚要蔓延到开封,须知陈州离开封府还不远呢,换到现在还没出河南省。但是如果没有这么多青壮年的话,也不容易引起大规模灾乱。
展昭拿过云婉的记录,看了几眼,眉头也皱了起来:“失踪了这么多人,不符合常理。看起来陈州……可能事多了。”
“知道就好。我看这陈州问题太多了,手还能伸到太师府,不简单啊。”云婉甚至不想保留自己的温婉人设换成抠脚大叔,翻了个白眼。叉开腿佝着腰,仰头又是一阵吨吨吨。
小侯爷刚刚恢复好自己的绪,中给云婉想了一堆的理由补丁证明女神依旧是女神,想着云婉也没吃东西,直接打开帘子想让云婉进来一起吃些好的,结果正好被云婉这样豪爽的坐姿给震住了。
但是有句话送给小螃蟹,记吃不记打。
小胖子脸上的肉堆起来,皱成一堆,了车。手里还捧着一盘羊肉,“小谢娘子不吃么?”云婉呲牙咬了一唇,翻了个白眼,挑眉看着小螃蟹。
“我如果现在能吃肉才是问题好吗?”她没好气的说道。
“侯爷吃肉啊,那吃啊。”云婉眯着眼假笑道“不知道侯爷听说过易子而食没有?”
小螃蟹诚实的摇了摇头,这里没有范维正给他科普了,他就真的变成了文盲。“没有听说过,小谢娘子你跟我说说呗。”
“易子而食啊,就是不忍吃自己的孩子,就把自己的孩子换其他人的孩子。那些孩子啊,小小的一团,就是锅里的一堆白花花的肉,还冒着香。”云婉撑着巴继续说道“蒸久了,用筷子轻轻一挑就破了皮肉,滋啦——他的手就被取了来,还连着皮。”
“就像……你这盘羊肉一样。”云婉笑的眉眼弯弯。
“侯爷……还吃肉吗?”
迎接她的是小螃蟹发绿了的脸,看着手里的羊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把小侯爷吓到了的云婉表示十分抱歉,但是她现在在气头上。
摸摸被吓红了的小螃蟹。
我又去看了一次《1942》,现在觉得好饿啊。真的很绝望的一部电影,无处不在的饥饿和绝望会将人逼疯的。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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