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1 / 1)

当深夜寂静的街道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响时,顾厌生与沈奉雪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七八岁模样,一脸懵懂,穿红襦裙,赤脚,右脚腕系红绳,绳上两颗小铃铛,银色,黄豆大小。

手挽小花篮,竹编而成,内置枯花几枝,花似雏菊,然叶片赤红,花瓣灰黑,不似祥物。

“看出是什么妖物没?”顾厌生抱臂而立,手中短箫悠闲旋转。

沈奉雪点了点头,“应当是知阳。”

知阳啊。

顾厌生抱臂而立,挑了一下眉梢,“是知阳的话,那就好办了。”

知阳又称白骨精,形成条件十分苛刻,生前需得是良善之人,后遭遇不公而死,死后尸体曝晒于荒野,怨气不散,经千年,尸骨生花,成知阳。

然并没什么能力,只是单纯的会吸收人的生机罢了,不像其他妖邪一般能力卓越,唯一的亮点就是那几朵尸骨花,还是能肉白骨生死人良药,对普通人而言千金难求,不过对于修真者没什么用处就是了。

“一个小小的知阳,竟然让整座城的人都这般低迷不振。”顾厌生轻轻一笑,指着小姑娘的花篮,对沈奉雪道:“江小雪,那尸骨花还蛮好看的,喜欢么,喜欢就给你拿过来。”

“虽然颜色难堪了些,但是好歹也是朵花不是?”

一个知夏的形成,需要漫长的时间,这只知阳看着年龄小,实则已经是几千岁的老妖精了。

小姑娘一家一家的敲门,声音孺喏,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们好呀。”

街道空荡荡,并没有人回应。

她已然习惯了这种待遇,双手合十,轻声道:“抱歉啊,今天又要打扰了。”

而后将右手附在门上,闭上眼睛,浅红妖气如丝缕般慢慢渗入,如灵蛇般寻找生机之源。

“欸”小姑娘突然睁开眼睛,“有生人”

“小姑娘,大晚上怎么不回家?要不要哥哥帮你”顾厌生噙着笑,弯着腰,温和俯视这只小知阳。

骤然出现令小姑娘惊了一惊,后退两步,防备道:“你是谁”

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厌生一番,小姑娘转身欲逃,顾厌生却一个瞬移拦住了去路,同时抓住了小姑娘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般将人拎了起来,挑眉道:“跑什么?”

“放开我!”小姑娘的蹙眉挣扎,眼底却未见多少惊惧。

“你应该猜出来我要问什么了吧,识趣的话呢就说实话,不然的话,”顾厌生温和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轻声道:“这么好的一副白骨可就要毁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姑娘眼神闪烁,却不肯开口。

顾厌生可不会信这套说辞,

叮铃铃!叮铃铃!

脚腕银铃骤响,一抹强大的妖气骤然袭来,顾厌生猛然松开她,后退。

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小姑娘,赫然是一副白骨,骨骼清秀,色泽白皙,骨相极好,然骨骼之上攀附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符咒,加上眼眶中跳动的幽蓝火焰,显得诡异。

白骨与之前的小姑娘截然不同,气势凌然,每一步都不紧不慢,不疾不徐,仿若闲庭信步,顾厌生心头凛然,这绝不是单纯的知阳这般简单。

沈奉雪隐在暗处,盯着白骨上的符文微微蹙眉,对顾厌生传声道:“是附魂咒,她身上被刻上了附魂咒。”

所以此时这个怕已经不是知阳,被冥修附身了。

顾厌生抿了抿唇,莫名抵触,看向白骨的眼神也变得嫌恶起来。

“你藏好。”顾厌生看向沈奉雪的藏身之处,不自觉解释道:“我比你修为高些。”

沈奉雪颔首,将身上的幕离扶正了几分。

这幕离是顾厌生方才留给他的。

顾厌生这才安心,将短箫竖在唇边,手指流动,涩涩的音调缓缓流出,却不悲苦。

以顾厌生为中心,灵气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白骨阻隔在外,箫声音调猛地一变,竟有些刺耳,灵气化作利刃,朝着对面射去。

白骨蓝光幽闪,手骨凌空一抓,出现一条长鞭,红里透黑,妖气弥漫。

灵气凝成的利刃碰到红鞭,竟如墨溶于水,消散无形。

顾厌生微愣,弑神鞭。

白骨细细端详手中的长鞭,似笑非笑,声音微涩,循循善诱:“别挣扎了,放弃吧。”

一个小小的知阳,竟被附体,还手握神器,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呢,真是有意思的很。

放弃?顾厌生觉得好笑,不过……顾厌生想起了沈奉雪,心中微微一动。

既然音攻不奏效,顾厌生索性不吹了,也着实难听的很。

短箫却没有收起来,而是换成了握剑的手势,短箫另一端隐隐有灵气萦绕。

世有名剑,曰含光,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那一直被拿在手里把玩旋转的,竟是含光剑。

沈奉雪松了口气,有了含光剑,对上弑神鞭,即便不济也能挡上一挡,趁两人对战,沈奉雪迅速布好阵法,摘下幕离,对顾厌生打了手势,随后也加入了战局当中。

顾厌生一时气结,却又不忍责怪,只得迅速将其引入阵法当中,锁魂阵瞬间灵气暴涨,将其困在其中。

白骨被束缚,更是愤怒,挣扎的很是激烈,顾厌生便顺势生生挨了一鞭,而后还故作不知般帮助沈奉雪加强阵法。

等白骨被彻底束缚住,顾厌生便开始喊疼。

“好疼好疼。”她皱着眉瘪着嘴,将受伤的胳膊抻到沈奉雪面前:“你看,都流血了。”

胳膊上的衣服已经破烂,直接露出里面的血淋淋的伤痕,皮肉翻卷,隐可见骨,弑神鞭打在身上可不只是疼而已,而是直接打在魂魄上,上古时期用来惩罚堕神的神器,真神都难以忍受,一个普通的修真者,即便是金丹修士,也……

沈奉雪不语,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却道:“自作自受。”

没有理会顾厌生,径直走到已经恢复成小姑娘的知阳面前,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声道:“别怕。”

或许是面前的人实在是令人难以生出戒备,小知阳终于不再颤抖了,却依旧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顾厌生的方向,接触到那人冷漠的眼神,又极快的收回了视线。

沈奉雪转过头去看,只看得到顾厌生捂着伤口低头落寞的样子。

心头一梗,眉眼又冷了几分:“愣着做什么,还不包扎伤口。”

顾厌生猛地抬头,愣住,有些难以置信,他方才不关心她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吼她?

她跟在他身边十年了,从没斥责自己,现在竟然呵斥她了。

顾厌生对上沈奉雪那冷漠的眉眼,心也慢慢冷了下去,扯起惯用的笑容,皮笑肉不笑道:“好啊,这就包扎。”

她站在一旁,一边拿出丹药给自己包扎,一边冷冷的看着面前那温情的一幕,只觉胸口有股烈火在燃烧,烧的她发闷。

她冷嘲,他还真是同情心泛滥,竟是接触些不干不净的人,当初见她可怜,就把她带进青隐,现在见知阳可怜,也要把她带回青隐么。

下山一次就要带个东西回去,只见可怜,也不看看带回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齐轲趁机添油加醋起来:“那小妖怪真是可怜,不仅被大妖夺了身体,现在还受了伤,可怜巴巴的,长得看又乖乖巧巧的,真是惹人怜爱,不过可惜啊。”

“可惜什么?”

齐轲长叹一声道:“若我仍坐拥四海,遇到这番梨花带雨的女子,定然要带回后宫才行,可惜如今被你拿捏,只能想想罢了。”

看到顾厌生那骤然黑了的脸色,齐轲心中暗笑,不好受么,朕就是要让你不好受。

在沈奉雪的引导下,知阳慢慢卸下了防备,正要开口说出些什么,脚腕上的金玲却一声声一声声急促的响了起来,知阳蜷缩在地上,团成一团,整张脸皱成了树皮一般,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脖颈。

“不,不能说。”

似受了极大痛苦,知阳却猛然抓住沈奉雪衣袍,拼尽全力挤出几个零碎的字:“夜、夜家,救,救……”

“救什么?”

沈奉雪忙问道。

“救哥,哥……”

说完这句话,知阳彻底没了声息,小手颓然落地,血肉褪去,化作一堆凌乱白骨,白骨上黑色符咒隐隐发亮,不断蔓延,终于白骨彻底化作齑粉,夜风一吹,散了。

唯留,红绳银铃。

很明显,夜家有问题。

作为镇守此地的仙门世家,任由妖物肆虐,很是诡异。

第二日,没等沈奉雪两人主动去,夜家已然派来管家邀请。

夜管家对沈奉雪行礼道:“见过清微尊者。”

顾厌生挑眉:“何以见得?”

夜管家一笑,“避尘剑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昨夜妖物作祟,有人见避尘剑现,在下便斗胆猜测,您便是当年那一剑霜寒十四洲的清微尊者。”

顾厌生装作很是诧异的模样,将沈奉雪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叹道:“万万没想到啊,没想到您竟是那鼎鼎有名的清微仙人。”

沈奉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笑了笑,又道:“您远道而来,家主特意嘱咐小人务必请您去敝舍,好尽地主之谊。”

又笑道:“说来也巧,大公子也是青隐弟子。”

话到此处,却不再往下再讲,停的很是巧妙,像是刻意提醒什么,或许也可能是警告。

这下,夜家是不得不去了。

顾厌生无聊把玩短笛,漫不经心道:“青隐那么多弟子,你说的倒是哪一个?”

夜管家言语隐含骄傲:“青隐弟子的确多,不过内门弟子少啊,我家公子恰是扶风尊者门下首徒。”

扶风尊者门下首徒,夜真。

“公子离家多年,回来之后啊,家主跟夫人都很欢喜,就连小姐也说公子变得更懂事了,都舍不得让他走,这不,怕公子再离家出走,连门都不让他出了,若不然啊,这迎接两位的肯定是我家公子。”

“公子若是知道您能到府上做客,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沈奉雪却道:“他不知么?”

夜管家自若道:“自然不知,小姐跟家主夫人都不会让他知道的,当年他离家出走一去就是十年,可把家里人给气坏了。”

将人引入待客大堂,夜管家命人上茶,又放糕点,等了许久,却未见所谓的家主与夫人出面,来的反而是管家口中的小姐。

“真是抱歉,让二位久等了。”声线微微沙哑,又带着少女的娇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夜姝掩嘴微笑:“爹爹跟娘亲身体抱恙,实在不方便见客,只能让小女来了,多有怠慢,还请勿怪。”

一阵寒暄之后,夜姝面露忧愁,叹了口气,道:“想必昨晚你们也知道了,这城里有邪祟,专门吸人生机,整个城的人都难逃于此,爹爹跟娘亲,便是如此。”

“我们想过许多法子,都不顶用,那邪祟精明的很,不会亲自现身,总是选择一些小妖小怪,甚至是人,通过夺舍或是附身来吸取生机。”

沈奉雪点头:“所言极是,昨晚遇到的便是如此。”

“还有一件事很是奇怪。”夜姝道:“你们有所不知,半年来此处不知为何,像是被隔绝了般,偶尔会有外人进来,里面的人却怎么都出不去,我们派了许多弟子打算去离这里最近的御兽宗求助,奈何那些弟子也无一生还。”

“这下好了,没想到等来了您,小女终于可以放下心了。”夜姝抚了抚鬓发,“自打爹爹娘亲被吸了生机,我便只能硬扛着,整日提心吊胆,好在那妖物没大肆伤人,不然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的路上管家说夜真也在,然这般久了,夜姝丝毫未提及夜真,沈奉雪心中隐隐怀疑,抿了口茶水,问夜真何处,夜姝顿了顿,骤然沉默。

而后无奈道:“早便知家里留不住他。”

又道:“前些日子,他非要出去,打算引蛇出洞,我怎么舍得,一气之下便打了他,他现在还在生气呢。”

夜姝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对沈奉雪与顾厌生道:“我带仙长去看看他吧,也请仙长能好好劝劝他,莫要再生阿姐的气了。”

沈奉雪颔首。

顾厌生跟在后面,左右打量府内摆设,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夜姝将他们所有的疑问都坦白了出来,很是自然,没有半分异样,但是联想到昨夜知阳最后的话,越发觉得整个府邸都透着诡异。

堂堂家主,修为不低,怎么能被邪祟吸了生机,可能性太低。

顾厌生停下来,笑嘻嘻道:“夜小姐,我尚且精通医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有不少奇丹妙药,不如先拜访令堂?”

夜姝勾起一抹笑,双眸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果真?那真是太好了。”

一路由夜姝领着,进入家主卧室,床上平躺两位身躯,一男一女,面容祥和,似是入眠。

顾厌生走近,有模有样探上脉搏,而后面不改色将其手腕放回被子里。

“怎么样?”夜姝很是焦急。

“这已经不是活人了。”顾厌生看着夜姝道:“他们早已经死了许久,现在躺在床上的不过是傀儡。”

沈奉雪一愣,走到床边亲自去查看。

夜姝闻言脸色一沉,厉声道:“胡说八道!”

“我自问待你们没有不妥,你们竟如此诅咒我双亲!”

“的确是傀儡。”顾厌生摊摊手,很是无奈:“我又没说错,你爱信不信。”

沈奉雪这边,手指刚触碰到被子,床上之人突然睁开双眼,两眼瞪的很大,手死死的拉住沈奉雪,而女性傀儡也直直坐了起来,伸出手就要往沈奉雪脖子上卡去。

顾厌生拿着含光,就要砍向傀儡。

而夜姝冷冷一笑,转动了一旁的花瓶。

地面突然消失,变成黑洞,连人带床,全部被吸卷进去。

片刻后,地面重新出现,夜姝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施施然走出去,对管家道:“把里面收拾收拾,再找两个傀儡放进去。”

管家叹了口气,“是。”

夜姝眼睛一眯,怒道:“看不惯我?”

伸手便在其脸上狠狠的抽了两巴掌,怒道:“滚!”

管家已经习以为常,躬身告退。

夜姝狠狠的吸了两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仍是怒意不减。

“阿姝。”

白衣男子端着食盒,站在她身后,轻轻柔柔的唤了一声。

夜姝下颌一抬,道:“过来。”

男子便乖乖的走过去,道:“吃饭。”

她总是忘记吃饭。

夜姝没理会,一手勾住他的脖颈,狠狠的吻了上去,又凶又狠。

而他只是迷蒙的睁着眼睛,不反抗,不抵制,任由摆布。

一吻完毕,夜姝擦了擦嘴,开始质问道:“谁让你出来的?”

阿木呐呐道:“你没吃饭。”

夜姝看见他这幅呆愣愣的样子就心烦,厉声道:“关你屁事!回去!”

阿木执拗道:“你没吃饭。”

“我说让你回去,听不懂是不是?”她没了耐心,眉梢上翘,已然怒极了。

阿木不再说话,垂着眼,盯着手里的食盒。

她伸手锁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得让他两眼充血,却依旧没松手,“少在我眼前晃,我真怕有一天没了耐心,会杀了你。”

松开手,改为拉着他的手,将其拉到自己的房间,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道:“好好待着,再给我乱跑的话,”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眼睛,“这双眼睛,我就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这个阴谋剧情,卡文卡文卡文卡卡卡卡到怀疑人生,周周这脑子就不适合写太难的东西,不过总算是写出来了o(* ̄︶ ̄*)o感谢在2021-03-1803:34:54~2021-04-0100:3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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