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雪并不打算将真实情况告知他们，只道：“不过是闭关修炼时有所感应罢了。”
修行之人能感应天命，更有些修士收徒之前进行推演，这点不足为奇，只是几人仍旧有些疑惑感应具体是什么，还不待发问，便见沈奉雪又道：“我打算收她为首席弟子，之后便不再收徒。”
只教导她一个，便要耗费他许多心神，况且她心思过于敏感，虽说阿厌她没有说出来，但是他能感觉的出来。
她对他还是防备居多，并未真正信任他。
谢听风顿时哑然：“青隐的下一届掌教？”
青隐历届掌教都是嫡传首席弟子继任，以是掌教收徒甚是谨慎，需经过多次试炼筛选，心智坚韧，心思纯正且天资聪慧者才有资格继任，沈奉雪此番决定，怎能不让人吃惊。
熟料沈奉雪却摇了摇头，“青隐历经大劫，也该改改规则了。”
阿厌如今心性未定，更有之前的预警，将青隐交到她手上，他不放心，但是之后就不好说了，阿厌毕竟天资卓绝，若是心性坚定，往后一心向道，他若是不在了，守护苍生之责交在她肩上，他也安心。
能成为整个修真界的魔尊，若是引导向善，也能成为修真界的守护者。
只是当下这些还未能定下罢了。
柳折枝忽然想到一人，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那楼宸师兄打算如何？楼宸那孩子根骨极佳，天资不错，而且一心要拜你为师，等了你好多年，好不容易出关了，没想到又没了消息，如今更是说不再收徒，那小子试炼回来，可是要伤心了。”
沈奉雪微微蹙眉，细细回想才对楼宸此人有点印象，根骨佳，样貌好，即便是当今第一宗门剑宗也是稀罕的好苗子，却独独要拜他为师，很是固执，当时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耽误他，便拒绝了，如今身子有了好转，但是……
想到阿厌，沈奉雪终是叹了口气，对谢听风道：“师弟，楼宸那孩子，你便……”收了吧。
还不待他说完，谢听风就刷的一下子打开扶风扇，遮住了脸庞，只露出一双桃花眼，避嫌似的趔着身子推脱道：“别！千万别！”
谢听风反客为主道：“师兄，这掌教你什么时候担任？当初可是说好了我只是兼任，如今你修为恢复了，是不是该~”
他拖长了调子，挑着眉，一脸你该知道无需我多言的模样。
沈奉雪优雅微笑，转头对柳折枝道：“师妹。”
“别找我，老娘不喜欢臭男人。”柳折枝翻了个白眼，又瘫了回去，一脸不耐烦。
谢听风则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师兄变了，居然不理他。
沈奉雪不好说什么，只能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顾晚辰，顾晚辰剑眉微蹙，就要开口，却被沈奉雪提了先：“师弟，此事便交给你了。”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似是要说些什么，顾晚辰便没开口，等他将话说完，熟料眼前白光一闪，空无一人。
！
沈奉雪，跑了。
顾晚辰：……
谢听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冰块师弟，你被大师兄耍了哈哈哈。”
柳折枝挑眉道：“师兄的阵法越发精进了，用途也越发迷人~”
言罢便懒懒散散的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一副没睡醒的惺忪模样，“我的丹药也该精进了，这次练什么好呢。”
也不等两人回复，便晃晃悠悠的去了丹室。
顾晚辰拧着眉，冷眸不咸不淡的扫了谢听风一眼，便御剑离开，一息之后，谢听风面前的紫灵玉杯骤然化作齑粉，风一吹，了无痕迹。
谢听风一人倚在长椅上，慢慢敛去了不正经，一身红裳衬得他眉眼艳丽，风流浪荡，此时却多了几分暮气。
“终究是，都变了。”
青隐变了，夙白没了，晚辰跟折枝变了，出关后的师兄也变了。
谢听风拿过一个新的紫灵玉杯，将灵茶百苦慢慢倒入玉杯之中，雾气升腾，那双桃花眼里隐有水光闪过。
百苦茶，名副其实，入口苦涩非常，直到饮下之后才隐隐有回甘，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喜欢的人都不多，能饮下去的更是少。
想当年他们几人也唯有沈奉雪能饮下，还笑话他品味独特，如今倒是人人都能饮下而面不改色了。
也是，跟当年那些比起来，这些味觉上的苦涩，又算得了什么呢。
紫玉壶里的百苦，一次又一次的倒入杯子里，谢听风却觉得仍不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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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厌生一人待在房间里，将手里的玉谍拿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花来，便放进了袖带里，又觉得不妥，万一丢了怎么办，复又贴胸放好，用小手轻轻拍了两下，觉得不会掉出来才安心。
环顾房间，虽然布置简单，但是材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她没见过什么特别名贵的东西，但是感觉不会出错，床榻桌椅屏风不知是什么木材制成，入手温润，隐隐似乎有气息在上附着，顺着手便蔓延至全身，令人身心舒畅，疲劳消退，甚是神奇。
可能这就是修真界的玄妙，一花一草都奇妙无比。
在凡间时听闻有花草能修炼成精怪，化作人形，师尊说修真界有妖族，花草鸟虫缘分到了皆可化形，什么时候能见见呢，若是能捉一只圈养在身边当做宠物就好了。
她又叹了口气： “不行啊，那样做小雪花会生气的。”
沈奉雪曾说一花一木皆有灵，她目前还要借助他来达成修行的目的，不能做的太过，天真单纯又自卑敏感的可怜形象还是要继续保持的。
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身板，有些嫌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强大，能够不用看旁人的脸色，能够不必伪装自己。
小手猛地收紧，通讯仙鹤瞬间不成样子，布满褶皱，顾厌生却眼神轻蔑而凌冽，纤细的手指继续收紧，最后撕碎丢进了门外的一方水榭里，很快被浸湿，乳化，消失。
既然有了这番机遇，她自然要好好把握住，那些曾欺辱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不行啊，那样做小雪花会生气的。】
玉谍那边的轻散慵懒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奉雪微微一怔，那是他所不熟悉的音调，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忐忑敏感，甚至不像是一个八岁小女孩能说出的话来。
阿厌果然还是没有信任他，在防备着他。
如果不是将玉谍给了她，他也不会知晓，她对他防备如此之深，竟是一直在伪装。
可思及话中内容，又觉有些欣慰，只是这个称呼实在不合礼法，他还需再次强调才行。
御剑回到清雪殿之后，沈奉雪便见到顾厌生抱着膝盖乖巧的坐在他房门口，看到他时，眸子便瞬间亮了起来，惊喜道：“师尊！”
她惯是会知晓该怎么博人同情的，可他又有何资格说呢，那些过往都是谁经历谁才知晓其中的苦楚。
沈奉雪揉了揉她的发顶，下意识放柔了眉眼：“饿不饿？”
她还没辟谷，该是饿了。
顾厌生点点头，乖巧道：“饿了。”
“那为师给你做饭吃。”
顾厌生讶然，不敢相信仙气飘飘的师尊居然会做饭，“师尊会做饭？”
沈奉雪有些好笑：“会的。”
他没辟谷之前便跟着师尊一起游历，师尊好口腹之欲，他也染了习惯，手艺不能说有多好，至少能吃。
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走吧，跟为师打下手。”
多些陪伴，总能让她慢慢放下戒心的。
顾厌生心里有些怀疑，面上却不显，乖巧的跟着他去后院的偏房，没想到一尘不染的仙君居然在殿内布置了一间厨房，还会亲手做饭，总觉得有些违和，但是当他真正站在厨房里，敛起袖子有条不紊的摘菜洗菜切菜炒菜时，那份违和又莫名消失了。
“阿厌帮为师将土豆皮削干净，削干净之后再入水清洗一遍。”将两个拳头大的土豆放在顾厌生面前的小篮子里，怕她不会用削刀，便亲自示范了一遍给她瞧。
“削皮的时候小心些，别削到手指。”
顾厌生点点头，看着手里的土豆有些为难，但是试了两下之后，便掌握了门道，虽然慢些，但是皮不薄不厚，很是匀称，甚至整个土豆皮能连成一条，沈奉雪炒菜的间隙看了一眼，不得不暗叹。
这天赋，当真是羡煞旁人。
“师尊，这些菜是哪儿来的呀？”仙人不是都辟谷么，厨房里怎么备有这些东西。
沈奉雪回道：“是为师种的。”
顾厌生：“啊？”
沈奉雪眼中含笑，从容道：“修真岁月漫长，总要做些事情打发时间，院外那方菜畦，都是为师亲手种下的。”
他抽空转过头看她，眼神温和：“若是里面没有你爱吃的，便告诉为师，为师给你种上。”
顾厌生愕然，这……太接地气了些。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她之前对修仙产生什么误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