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皇室,下到文武百官,这一个月都非常忙碌。直到禅位大典暨新皇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朝中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殊尘看着太上皇留给她的堆积如山的奏折,欲哭无泪。但是到了这时,再说什么都晚了,她们姐妹五个,大皇女已经被无限期禁足,二皇女的生父出身低,她一早便立志做文人,每天吟诗作画,三皇女四皇女是对双胞胎,样貌一模一样——她现在便是想把皇位推出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因此她也只能认命地投身到奏折的海洋之中。幸好,她已经是灵师,几个晚上不睡也不要紧,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批奏折,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烦恼啊——殊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安慰自己。
然后又过了几天,内侍来禀报她,丞相公子张咏玉求见。
殊尘:“……”我怎么又把男主忘了??
她请张咏玉进来。看着张咏玉含羞带怯的模样,殊尘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继而想起了自己打算成全他和大皇姐的决定,急忙走过去,看着张咏玉的眼睛,深情地说:“张公子,我对不起你,我单知道自己对你一往情深,所以才会唐突公子。我不知道张公子与我皇姐早已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情定三生,我这就改邪归正,马上为你们赐婚!”
张咏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殊尘却早已高声唤进侍卫,自己回到书案旁,大笔一挥,写下了赐婚的圣旨,盖了印信之后,交给侍卫,让她赶紧去丞相府和大皇女府传旨。
侍卫接了旨,带着一脸便秘的神色出去了,她几乎不敢想象张丞相接了这旨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皇命难违,她一个小小的侍卫,除了老老实实地去宣旨,也没办法不是?
张咏玉看着侍卫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面色苍白地看向殊尘:“陛下……陛下这是做什么?陛下不相信我对陛下的一片真心吗?”
殊尘叹气:“虽然现在皇姐被母皇怪罪禁在府中思过,而我侥幸当了皇帝,不过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张公子对皇姐是真心的,皇姐对你一定也是真心地。你不必担心得罪我,我又不是会强取民郎的昏君——张公子既然与皇姐相互爱慕,我自然会成全你们,你放心,我是真心实意祝福你们的!”
张咏玉还想挣扎:“陛下,我,我心悦陛下……”
殊尘摇头:“张公子与皇姐结识甚早,如今皇姐落难,公子为了不连累皇姐,竟然要委身于我……可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成全你们!我怎能拆散你们这对佳侣呢?我可不是昏君呐!”
张咏玉几乎瘫倒在地上。他知道殊尘在威胁他。他只是不明白,殊尘怎么会知道他与大皇女的事……殊尘一口一个她不是昏君,想来,便是在告诉他,如果他仍然执意嫁入宫中,怕是就成了那个逼着皇帝做强抢臣夫的昏君的人了。张咏玉跪在地上,咬着牙说道:“……多谢陛下赐婚。”谢过恩,他勉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御书房。
殊尘看着他的背影,十分疑惑:“张公子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的样子?”不就是多年夙愿一朝成真了吗?不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为什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难道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她来不及想通这件事,便听到内侍来报,太上皇不行了。
殊尘大惊。虽然周殊敏用在太上皇身上的手段十分阴损,但是太上皇怎么会这么快就不行了呢?无论如何,三年的时间总该可以的呀?她甚至来不及叫御撵,一溜烟便跑去了太上皇现在的寝宫。如果不是怕吓到宫人,她甚至想踩着飞剑过去。
到了太上皇的寝宫,只见御医几乎挤满了屋子——当值的御医应该都到了,殊尘一眼望过去,看到那几位年高望重的都在了。几位太侍围在太上皇床边,眼圈儿都红红的,却又不敢哭出声,生怕引来晦气。
房间里还有许多宗亲,辈分都比殊尘大的那种。
“皇姪来啦?”太上皇的妹妹,闲散王朱王,看到殊尘,愁眉苦脸地说道。
“五儿来啦?”太上皇听见她的话,也看到了殊尘。
殊尘奔到床边,拉起太上皇的手腕,装作把脉,实际上是用灵气探查了一番太上皇的经脉。探查之后,她震惊非常:“母皇,你这是做什么?”
太上皇,似乎一次性地服用了太多药物……
太上皇笑了笑:“昨天敏儿给我送信来。她说,如果还想拿到药,就要我亲自下旨放她出来。”
殊尘急道:“那就放她出来,我可以对付她的啊!”
太上皇摇头:“这一次可以,那么下一次呢?这一次她用这个威胁我,要我放她出来,下一次她会不会要你让出皇位?即便她不要你退位,那么既然她可以用药控制我,难到她不会用药控制满朝文武?到那时,大晋,就完了。”
殊尘反驳:“母皇,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三年后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发誓!”
太上皇费力地摆手:“三年,你以为三年的时间很短吗?一年的时间,你已经将北国纳入我大晋的版图,谁知道她三年的时间能做出什么呢?”她示意朱王扶她坐起来,又喘了一会儿,说道:“今天朕让你们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们,朕会死,是因为周殊敏用毒|药控制了朕。这种药只能连续不断地服用,一旦停药,便会生不如死,在朕想要得到这药的时候,朕甚至会答应周殊敏的一切要求。”
她歇了一会儿,继续说:“朕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也没有到了需要禅位的年纪。朕要禅位,是因为朕不允许大晋有一位会受到外物控制的皇帝。”她看看殊尘,微微一笑:“朕现在决定自尽,因为朕不允许自己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一刻也不允许。朕也不允许晋国的国君有朕这样的软肋,即使朕是她的母皇,是太上皇,也不可以——你们,明白了吗?”
宗亲们沉默片刻之后,纷纷跪倒。宗室都跪倒了,御医内侍也跟着跪下了:
“吾皇大义,功在千秋!”
朱王也热泪盈眶地说:“皇姐,我们会给皇姪作证的,她的皇位得来得正当,皇姐此去,与皇姪绝对无关!”
殊尘也连连保证:“母皇放心,我会看好大皇姐的,决不让她祸害其他人!”
太上皇:“?”
“朕的意思是,你这个不孝女赶紧多取几个小郎君进宫,多给我生几个小孙女,免得以后万一遇到我这种事,连个出息的皇女都没有!”太上皇怒道,“你看看你那副谁不听话老娘就打死谁的德行,你以为当皇帝是带兵打仗吗?别把军队里那套拿来对付文官,哪天被她们玩儿死了都不知道!”说着又转过头去看宗室:“你们这群老糊涂,小五的皇位来得正不正后世会有人管吗?只要她踏平南国北国一统天下,谁还敢放一个屁?我要你们看着她开枝散叶!督促皇帝开枝散叶是宗室的职责,懂?”她想了想,大概想起了殊尘曾经对北国使臣说的“择偶标准”,满面担忧:“小五,虽然你喜爱人夫,但是你决不可抢夺臣夫知道吗?你要取的,不需要出身高贵,但是必须出身清白!反正嫁进来,用不上几年也就是人夫了对不对?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你给朕记住了!”
太上皇说着说着又喘了起来,翻身躺下,骂道:“都给朕滚出去,朕一辈子英名,临死了,用不着你们盯着!”
宗室们和殊尘面面相觑,纷纷退到了院中。
朱王沉默许久之后,试探地问道:“皇姪,你真的喜欢……”
殊尘在“承认自己的不良嗜好以免宗室逼自己取一大群小小少年进来”和“决不能担上这样的名声,即便原主决心当个坏人,也不在这方面抹黑”之间犹豫了许久,艰难地选择了前者。
她虽然经历过许多世界……可是她决不会开|后|宫!即便这里是女尊世界,也决不!
殊尘羞怯地低下头,如同一个受到调|戏的小郎君:“哎呀,这种事情,干嘛说出来,咱们自家人悄悄地知道不就可以了吗?这里这么多人呢,怪不好意思的……”
朱王:“……”
宗室们:“……”
太上皇,你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女儿,你看看你现在矮子里拔高个儿□□的这个?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像话吗???
一个内侍惶恐地跑出来,刚出门就跪下了:“陛下,太上皇她……”
“快去看看我母皇怎么了!”殊尘一手一个拎起两个院正,冲进了殿中。
宗室们沉浸在现任皇帝喜爱人夫这件事里,悲痛得不能自拔,直到御医出来宣布了太上皇的死讯,她们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依然是对现任皇帝的绝望,而不是对太上皇逝去的悲痛。
“太上皇啊,您可怜可怜我们,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宗室们的哭号声,回荡在整个禁宫上空,久久没能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我听说,你喜欢人夫?
殊尘: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