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觉得不妥,但她是殊尘的属下,也只好照着殊尘的吩咐,将那个钦差请过来。
殊尘跳下马等着。见钦差过来,她远远地打过去一道迷神符。她没打算让钦差把皇帝的旨意当众宣出来。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她觉得这一系列事情都是周殊敏特意针对她搞出来的,所以她最好不要遂了对方的意。
——无论她是领旨回京,还是抗旨决战,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不如直接对钦差下手,让她不要宣旨就好了。
迷神符扔过去的时候,钦差迷糊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她连日奔波,只以为刚才是太过劳累所以才头晕,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抬头看到殊尘,连忙笑容满面地过来。
“母皇有何指示?”殊尘问道。
钦差收起笑容说:“陛下口谕,陛下思念幼女,乃至圣体有违,望五皇女勿以千金之躯行危险之事,勿倚危墙,勿入绝境,凯旋之日,速报入京,以缓陛下思女之情也。”一板一眼地宣完口谕,她脸上又堆满了笑,开始和殊尘寒暄起来。
殊尘见迷神符已经起了作用,随便与钦差聊了几句,钦差心满意足地去后面休息,殊尘再次上马,扬起手中的长刀,高声喊道:“大晋的女儿们,随我直入北国,擒拿敌首,保我大晋国土,保我大晋男子不受欺辱!”
她的身后,将士们随着她高喊着,策马飞驰。马蹄扬起的雪花飘在空中,久久未落地,仿佛又下了一场雪一般。
不久之后,前线传来捷报,五皇女率兵直入北国都城,现在留了陈将军驻守在那里,五皇女和李大将军即将班师回朝了。
李大将军觉得最近几个月像在做梦一般。那个纨绔小皇女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出征,莫名其妙地斩了许多北将,立下无数军功,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生擒了北国国君。
殊尘亲自押着北君,驱马行在北君的囚车旁,时不时还甩过去一鞭子:“听说就是你这个老太婆想取我们家的皇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满脸的褶子,你哪一点配得上我家青春年少的小郎君?是你满身的肥肉吗?还是你一脸的肾亏?”
李大将军听着她如同市井泼郎一般,变着法儿地骂北君,言辞之阴损,直接换一套破衣服去村子里骂街大概都不会输。她听得几乎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等着骂累了,殊尘却仍然不想放过北君,她自己累了,却又揪出一个侍卫,命她接着骂。
侍卫苦着脸:“殿下,小人不会骂人啊!”
殊尘嗤之以鼻:“咱们来之前,老王带你去花楼被你夫郎发现,你借着酒劲跟他对骂了两个时辰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忘记吗?你不会骂人没关系,我回去就告诉你夫郎,你有本事骂他,却不敢骂北君,看他揍不揍你!”
侍卫无法,走上前来,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言辞优雅地骂人——她是真的不会啊!上次那只是因为喝醉了酒,她如果不喝醉,怎么敢骂夫郎呢?不过……她想到自家夫郎,满脸神往:离开家快到半年了,也不知他想我了没有?想还是不想呢?好想知道啊……
殊尘见她一副想入非非的表情,一脚把她踹到旁边去了,又拎过来一个侍卫,吩咐她骂人。
快到京城时,殊尘所有的侍卫,嗓子都哑了,一个个霜打了的蚂蚱一般,恨不得躲得远远地,生怕被殊尘拉到北君那边去。她们宁可再与敌军大战一百回合,也不想被殊尘逼着用各种方式骂人了。
李将军从开始的烦躁,到后来的无所谓,待得现在,竟是听得津津有味起来,每当换了人,她还会拉上殊尘点评一番:
“这个骂人太温柔了,跟小郎君似的,不行不行。”
“这句话不错,我先记下来,以后骂人的时候用得到。”
“五殿下,还是你上吧,我觉得你比她们骂得好听……”
……
殊尘欣然接受了李大将军的夸奖,然后开始撺掇李大将军的侍卫过来换班。
李大将军:“……”我的侍卫都要被你带坏了!
离京城二百里的丰宁关,前军来报,有天子使官从京城方向而来。使官见了她们,当即捧了一把剑出来,说殊尘抗旨不遵,皇帝命其自刎。
李大将军勃然变色:“抗旨?怎么可能?本官统帅全军,从未接过陛下的圣旨,抗旨二字从何说起?”
使官板着脸说:“月前陛下思念幼|女,下旨召五殿下回京侍疾,五殿下借故不回,致使陛下疾病日笃,此等无君无母之人,死有何辜?”
李大将军还想说什么,殊尘拦住了她:“大将军,不妨请天使稍候,让上次的钦差来说说这事怎么回事。”
使官虽然是奉旨来让殊尘自杀,但是她并不希望殊尘死。她不喜欢这次的差事:女儿不听母亲的话,这能叫抗旨吗?陛下想女儿了就让前线的五殿下回来,这是人干的事吗?谁家想孩子了都叫前线的战士回来,仗还打不打了?五殿下打到北国都城,现在凯旋了,陛下让人家自杀?她问过满朝文武答不答应了吗?而且使官也很担心,万一五殿下真的死了,陛下缓过这一阵又后悔了,天知道会不会拿她这个传旨的使官出气啊!她这小胳膊小腿,扛得住陛下的怒火吗?
她虽然不愿意,却也没有抗旨的勇气。陛下让她来传旨,她就只能来传旨。看到殊尘没有遵旨立刻自刎,她还是很高兴的,自然也不会阻拦殊尘找上次的钦差对质。
钦差满头雾水地来了。她听使官说皇帝命令殊尘自刎,顿时脸色大变。
“五殿下,”钦差脸色难看地说,“实不相瞒,当时我来北疆之时,确实带着一道圣旨,圣旨上写着陛下命令五殿下回京。但那道圣旨不是陛下所写,乃是大殿下矫诏。我因为知道内情,一路上被大殿下的人追杀,险些丧了性命,如今陛下这道旨意……”
使官的脸色也变了。因为她突然记起,她手中这道圣旨,也不是皇帝当面交给她,而是周殊敏转交的,当时她很想去和皇帝核实一下旨意的内容,但被周殊敏阻止了。如此说来……
殊尘看着使官的表情,松了口气:钦差的记忆,她是动过手脚的,这个并不难,因为这一路走来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过使官的记忆她只能当面修改,这对她来说,有点难。
还好,周殊敏本来就做了很多令人生疑的事情,她只略加暗示,便让使官认定了周殊敏不是好东西。
李大将军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五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殊尘笑笑:“大将军,敢不敢随我进京勤王?”
李大将军震惊:“五殿下?!”
勤王一事,自古以来鲜有好下场的,何况现在她们根本没有皇帝的旨意。一旦殊尘猜错了皇帝的心意,或者即便周殊敏真的心怀不轨,但却抢在她们前面设法登基,那么她们就成了实打实的叛军,这是谋逆的罪过,要诛九族的。
“所以我问大将军敢不敢。”殊尘笑得很温和,“不过这事对我来说,事关性命,对于大将军……”她摇摇头,“虽然我皇姐挟持母皇,意图不轨,但我现在拿不出任何证据,哪里有什么资格拖着大将军下水。”她说着还叹了口气,“可惜我一腔热血,只能单枪匹马进京保护母皇了!”
李大将军下意识地说:“这世上没有我李某人不敢的事情!”这话出口,她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补救道:“忠君爱国之事,我等本应竭力而为,有什么不敢!”
直到进京前,李大将军一直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几个月前,五皇女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几个月后,自己要跟着五皇女造反?——不对不对,这怎么能叫造反呢?进京勤王的事情,能叫造反吗?这只是一个女儿担心她的母亲受人胁迫,所以愤而寻求真相而已嘛!李大将军试图安慰自己。
据京城三十里的地方,她们又遇到了一群人。殊尘认出为首的那个,不禁皱起了眉。那是周殊敏府中的一个侍卫,似乎姓郑。
周殊敏是无人可用了还是已经篡位了,居然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放出来了?她离京前放在皇帝身上的灵符没有什么异常,说明皇帝并没有生命危险——她一直以来没有过于担心皇帝的情况,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周殊敏到底做了什么?
郑侍卫在殊尘百步之外勒住马,高声问道:“五皇女何在?前来接旨!”
殊尘没搭话。她的一名侍卫策马向前,也高声道:“来者何人?”
对面那群人见一个披盔戴甲的人出来,立即举起武器:“大胆!莫非你们要抗旨吗?你们是要造反吗?”
殊尘躲在人堆里,拈弓搭箭。羽箭离弦,正中郑侍卫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