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兄,你还好吗?”沈诺扶住身边的瘦高青年担心问道。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看起来狼狈至极。
“沈师弟,我等下还能拦他一阵,你到时就趁机离开。”
“不要,顾师兄,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沈诺闻言焦急开口,看着对方的伤口满是愧疚,“更何况,这次都是我连累了师兄你,要是再独自逃跑?那我就不是个东西。”
“你不要逞强。”青年瞪了对方一眼,着急中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奈,“听师兄的话,现在能走一个是一个,说不准你还能找到其他人来救我,两个人要都困在这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师兄……”
“行了,别争了,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阴森的语气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与之相随的是一阵桀桀的怪笑。
两人脸色顿变。
“快走。”青年推了下师弟,厉声喝道,他冷冷注视着面前缓缓浮现的黑雾,眼神冰冷。
下一刻,冲了过去。
“师兄!!!!”
“居然是魔修。”隐藏气息躲在巨石后的阮卿二人对视一眼,皆皱起皱眉,在这种地方遇见魔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杀人夺宝,不说家常便饭,也是时有发生,这也是魔修乃至整个魔界在外界风评奇差的原因。
修魔者,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但对于前世当过魔尊对里头的门道极清儿的阮卿来说,这些传闻一半对一半,真真假假,有所谓的正道修士将自己干的腌臜事嫁祸给魔修例子的也不少,至于为什么没人深究?
少女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一个恨不得将仁义道德标满全身,一个恨不得让心狠手辣成为代名词,普通人更倾向谁简直一目了然。
双方都有垃圾,阮卿觉得有时候真没必要谁看不上谁,但现在这点东西肯定不能当师兄面讲。
魔界势力盘根错节,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布算下来如同宗门,跟正道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上面还有个魔尊压着,所以一般正统魔修单打独斗的较少,像这种独自动手的大多都是刀尖子舔血的亡命散修,手段也更为狠辣。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只有他一个,还是留有后手?
阮卿看着那边缠斗的场面,目光淡淡。
一个是筑基都没到的孩子,一个是估计金丹初期没多久的青年。
那个魔修只会在二人之上,看这狠劲,要是没有援手,归一宗的两个今天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金丹后期。”在一旁许久未曾出声的南离突然开口,他此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淡然,只是眼底微微透露出一丝担忧,“他们坚持不了太久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落单?”
“秘境中意外不少,可能是归一宗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但无论如何,既然遇见了我们就不能置之不理。”
“师兄有把握吗?”阮卿关切问道。金丹初期跟中期可能某方面而言差距不大,但两者跟后期来比,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后期已经有了晋升元婴的可能。
南离先前正是金丹中期。
“可以一试。”他冲对方眨了眨眼,面露安抚。
“师兄,你是说……”阮卿眼前一亮,她知道师兄是少有的天才,但究竟哪一年具体到什么阶段却记不清了。
“嘘。”南离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小姑娘噤声,专心看那边缠斗,他的境界确实已经有了松动,但还未至金丹后期,这样说来,也只是为了师妹宽心。
更何况,来到秘境,无论容易还是困难,师门以防万一,都会给保命的东西,孔阳道君虽然做父亲不怎么样,但作为师父,他对于能让他脸上有光的弟子还是极为慷慨的,一峰之主给的东西大多数情况都是让那些外面游荡的散修眼红的珍贵。
南离观望了片刻,用神识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对情况基本有了把握。
沈诺二人已经彻底落了下风。
魔修的攻击越来越凌厉,他瞅准机会,一脚踢开那个碍事的瘦高青年,伸手向男孩心脏剜去,铺面而来的杀意使得沈诺紧紧闭上眼睛,心生茫然,难道他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死了不要紧,这都是没有听师门长辈告诫的咎由自取,说不准过几年还能给新入门的弟子做反面事例,可顾师兄不是啊,他是完完全全被自己拖累的。
要是顾师兄也死了,他就算真的到了传说中的黄泉路,也会痛苦愧疚的,到时两人相见不知道有多尴尬。
思及此处,沈诺的心中又激荡起一阵无名的怒火,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那个魔修的面容,下定决心就算到了阎王殿也要狠狠告这个祸害一状。
小少年白皙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咬紧牙关,准备等会就算再痛也不出声。
然后……另一道磅礴的灵力与魔修的掌心于空中相遇,以其为中心整个小区域都摇晃起来,碎石滚落,双方皆后退几步。
魔修似是没有想到周围还会有其他人,猝不及防下硬生生挨了南离的全力一击,一时间,整个人都在大口吐血,面色也愈加苍白阴冷。
沈诺愣愣看着这一幕,忘记了言语,他都已经想好去阎王殿告状的措辞,但是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真的会有人来救他们。
阮卿可半点都不知道面前这位便宜弟弟内心戏有多足,脑内又来来回回绕了多少个弯,只当是年纪小,碰到这样差点就要生离死别或者共赴黄泉的场景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一旁已经身受重伤的青年率先作出反应,抱拳道谢,语气中是满满的感激,“今日多谢两位天元宗道友搭救,来日顾秀和师弟沈诺必将重谢,沈师弟,还不快来谢过两位道友?”
他看着还在原地发呆的师弟催促道。
“啊?好。”沈诺终于意识到他们有获救的可能,整个人才从一种愤世嫉俗拖累他人的奇妙委屈中缓缓脱离,他同样感激弯腰,郑重道,“此等恩情,沈诺来日比报。”
再一抬头,小男孩愕然瞪大眼睛,“是你?”
阮卿:“怎么?是我你有意见?”她一边挑了挑眉,看着这个羞到已经恨不得将自己找地方藏进去的男孩,戏谑开口,一边右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准备接下来斗争。
没想到前世看起来板着脸堪称迂腐固执的人小时候是这个模样?
“没,没有。”沈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开口,“我的意思是,谢谢,谢谢你。”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有问题。
这种态度……站在一旁快速用丹药调伤的顾秀忍不住拧了拧眉头,头疼不已,这个师弟他虽然很感动对方在危急时候能不撇下他独自逃跑,但闯祸的本领也比其他人大的多。
要不是对方没听警告,触发了他们前面找到的一个密室陷阱,两人也不可能传送途中连保命的东西都没了,落到这种境地,被魔修拿捏。
但目前的情况也由不得他多言,那个魔修已经重新再和来救他们的道友缠斗,他要尽快调理好伤,去帮助对方。
众所周知,天元宗与归一宗极为密切,阮卿二人的出现,不仅为沈诺二人吃下一颗定心丸,也让魔修面色一变,惊疑不定起来。
与南离的交手更是让他意识到面前新出现的修士,看着年纪不大,却极为难缠,要是等会那个受伤的再调理好,恐怕就是他要处于下风,说不准还会交代在这里。
思及此处,魔修内心焦急起来,出手也愈加狠辣,基本招招冲着少年命门而去,南离在躲闪之余趁机反击,他擅长阵法与符咒,招式灵活,每动几步,对方都要担心是不是又有一个阵法为自己准备。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僵持不下。
这样下去不行,魔修看着阮卿和沈诺两个修为低的面露阴狠,迅速便有了新的计策,他一边出手,一边不着痕迹向两人方向靠去。
南离瞬间便理解了他的意图,但毕竟金丹后期的实力差距和对方常年刀剑口舔血的生活要较胜这些被宗门保护的很好的弟子,尤其在这种生死战上,几乎一个因为黑雾下意识的后退,就可以扭转局面。
调虎离山之计。
魔修狰笑着向阮卿方向飞去,少女娇艳夺目的容颜与名门正道的身份让这个枯瘦的男人有了另外一种想法,他也是用炉鼎修炼过的,只可惜都是些身份低贱的魔族和妖族,这宗门修士的味道他还没有尝过。
炉鼎可要比拿小孩炼丹有滋味多了,一想到对方在自己身下求饶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男人舔了舔嘴唇,眼里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与欲望,只要捉到对方,再将身上那张符纸一撕,到时候怎么玩还不是他说了算,等到那帮修士找过来的时候,他心情好,说不定还会给这个小美人的尸体披件衣服,哈哈哈哈哈哈。
魔修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心情荡漾地冲着阮卿抓去,下一刻,他的腹部传来剧烈疼痛。
怎,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朝丹田望去,只见一柄剑牢牢插在其中。
阮卿冲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毫不留情开始搅动,肆虐的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魔修的金丹。
“你,你是……”
全场寂静。
只是片刻,男人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气,整个人痛苦地在地上翻转,哀嚎,然后迅速从中年变为白发苍苍的枯瘦老人,临死前的眼睛写满恨意不甘,以及浓浓的惊诧,最后化为一张人皮,留下他未来得及吐露的一句。
你是魔修。
死有余辜。阮卿冷漠收回剑,那个魔修的眼神只让她觉得作呕,就算不说,她也能想到对方在想什么。
“卿卿,你没事吧!”眼见魔修已死的南离松了口气,迅速来到少女身边,急切问道,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在外人面前的稳重形象。
“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了。”要师兄亲亲抱抱才能好。
阮卿迅速收好剑,嗖地一下扑了过去,在对方手忙脚乱的怀抱中眼眸低垂,依恋般蹭了蹭,“师兄,那个魔修好可怕,他长得又丑又老,还冲我露出好可怕的眼神。”
小姑娘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离得最近围观了全过程的沈诺:……
还没来得及出手但见识过对方眼神冷酷的顾秀:……
喂,你这脸有点变得太快了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觉得震惊,奈何这个地方还有个加了八百层滤镜的南离:“不想了,乖,不想了,无事就好。”
他抱住少女柔声安慰,目光却冰冷无比,他由于宗门任务见过得魔修不少,对于那种眼神也有了了解,一想到师妹被那样想或是真的被掳了去,他就想要杀人。
若是师妹今天真的因为他的一时大意出什么事,自己就算死都抵消不了。
南离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一瞬间涌现的所有阴暗想法。
阮卿缩在对方清瘦的胸膛前,乖巧点了点头,“嗯。”
师兄今天的熏香是茉莉花味的,嘻嘻。
归一宗:“……”
对不起,我们似乎不该在这。
最后还是顾秀最先忍受不了沉默,轻咳一声,打断这越来越奇怪的氛围,“多谢南离道友和阮卿道友出手相救,来日我和师弟必将亲自上门道谢。”
南离是天元宗领队弟子之一,他早有印象,只可惜见面不多,一时没有记起,只觉得面善,阮卿身份则是沈诺含糊夸赞了几句,小男孩由于一些原因并没有告诉师兄自己和对方的复杂关系。
这也导致顾秀诡异地望了他几眼,毕竟沈师弟是出了名的高傲,寻常人可入不了他的眼。
简言之就是这孩子还缺少社会的毒打,一天天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给对方留点教训。
“咳,无妨,贵宗与我天元宗本就守望相助,这种事情,就算不是我与师妹,其他人遇见也会出手。”南离终于意识到还有他人在场,慌里慌张将少女推开,整理了仪容,羞赧道。
阮卿:“……”
察觉到正前方传来的幽怨视线,顾秀尴尬笑了几声,硬着头皮道,“虽然这样问有点失礼,但我还是想知道那个魔修为何身亡,毕竟阮道友才筑基修为,就能斩杀金丹后期,实在是有点……”
“……”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看不起筑基修为,就是实在好奇,若是不方便,阮道友不理会我即可。”
每个人都有自己保命的底牌,要真的事关人家秘宝什么的,他这样问才是失礼在先。
阮卿灿烂笑了起来,原本十分的娇艳在活泼灵动的衬托下也能变为十二分,一时间竟是让对面两人看呆了,她得意洋洋挑起了眉,相信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样将腰侧执明拿出,大大方方向众人展示。
“上面有我师尊下的禁制,遇到危险时一击可抵元婴修为。”
“是我们欠了阮道友,如果不是为了我师兄弟两人,你也不会将尊师赐予的保护手段用在这种地方。”顾秀愧疚道。
“没事,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将魔修干掉了,也规避了我和师兄遇到他的可能,说不准我们还帮助了其他人,这难道不是它最好的用处吗?”少女古灵精怪笑道,直白到天真的善意让对方放下了最后的一丝疑虑,也让人心情愉悦了起来。
“若是所有人都如阮道友一般,世间恐怕会少了许多争端。”顾秀赞叹道。
阮卿:“……”她理直气壮地接受了这份夸赞。
然后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的,而且,大家现在算下来都是过命的交情,阮道友,阮道友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你叫我阮卿就好啦。”她面露羞涩,谦虚摆了摆手。
没错,干掉争端就是没有争端,所有人都应该像她学习,这样下去唯一的坏处就可能是人越来越少。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不知道你的师尊是?”
“云尧道君。”
“原来如此,难怪阮卿你虽然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识。”顾秀看着对方的目光愈加赞赏,不愧是云尧道君的徒弟,能以筑基期直面金丹后期,还果断斩杀。
剑上的禁制是一回事,但能不能用又是另一回事,在当时的情况下,机会、耐心、能力缺一不可,稍有不慎,就会让魔修发现端倪,从而伤了自己。
要让他来,最大程度也是重伤对方,哪能做到一击毙命,这位天元宗的阮卿着实优秀。
但这种优秀放到云尧道君的徒弟身上,又理所当然。
众所周知,这位道君是优秀的代名词。
阮卿几人相谈甚欢,直到最后告别时顾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差称兄道弟,少女很好心借给对方和便宜弟弟几张传送符,在收获了一波感激目光后,微笑着同样撕开了自己的传送符。
在光芒散去的最后一刻,她又转头悠悠看了眼那个魔修的尸体,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催动法诀,让其化为灰烬。
她可没有骗人,师尊确实在剑上下了禁制,可魔修最后是怎么死的,阮卿却比任何人清楚,因为她那时故意将剑偏了一寸,用只有魔界才会用的阴寒之法,混合着自身的血气,搅入对方腹部,轻轻划破金丹,再将剑气注入,最后硬生生搅碎。
气血的反噬和金丹的破碎自然痛苦无比,刹那间就让人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至于之后的,阮卿勾唇笑了下,怎么选不就很清楚了,她捅的位置可是那个魔修所有魔气的聚集地啊,这是只有魔界高层才能学会的东西。
想必那个恶心东西在离开前也发现了什么。
少女牵着师兄的袖子好心情哼起了歌,但很快她的好心情没有了,因为她感受到自己丹田深处的灵气似乎在莫名快速收缩旋转。
阮卿的脸色微变,然后亮光结束,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陌生散发着腐烂味道的小巷。
卧槽,这又是哪里,这传送还能不能靠点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