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七七就托付给师侄你了。”
长乐道君将手中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递给阮卿,柔声道,一颦一笑都是说不出的清雅俊逸,不说是修真界数一数二,也是当下一出门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最起码在女修欢迎榜上绝对比云尧道君行情好。
但行情再好,笑得再温柔,阮卿也觉得对方脸上刻着麻烦两字。
“道君,我们是不是还要再问一下白师弟……”比方说他一点都不想去,他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什么的,某人绞尽脑汁寻找借口,试图最后再挣扎一下,毕竟秘境开放,像他们这种道君亲传弟子自然有名额,相互照应也是应当。
但带一个乖巧听话小师弟和带白七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前者她可能会揉揉捏捏后顺便保护一下,后者就是纯粹想揉成一团丢到角落,在踹上几脚,怎么会有话这么多的人。
阮卿自认为自己已经聒噪到烦人的地步,但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居然还会有比她更聒噪的,没看见云尧道君一看到他们两个聚在一起现在连话都不说,就直接黑脸。
啧,说实话,她要和白七七去凡界说书应该蛮受欢迎的。
呲溜~
少女小抿一口茶水,百无聊赖想着。
“你师弟他不会有意见。”长乐道君微微一笑,似是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别人家的孩子他不清楚,但自家的这个在想些什么,他还是能猜到不少。
恐怕对于白七七而言,他阮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要月亮他都不会给星星。年龄不大,倒会惦记别人家的姑娘。
想到这里,长乐道君心底不由得轻哼一声,长成这样估计就是随臭小子那个不成器的爹,才十几岁就被这些事分了心神,想他都到元婴,还依旧道心稳固,不为这些红尘俗世烦忧。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徒弟肖师父,万一过些年变成云尧道君的性格,还是子肖父……等等,随了孔阳那家伙更不成,对方早些年干过的糟心事,长乐道君觉得自己要是一桩桩数,再代入到自家的小傻子身上,就觉得头痛。
所以说十几岁,干什么不好,偏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阮卿:“……”
她看着长乐道君逐渐满溢的茶杯,心底突然萌发一阵恶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这会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道君,杯子。”
“嗯?”嘴角挂着温柔笑意的青年猛然惊醒,他下意识摆正坐姿,长袖一挥,桌上的狼藉便消失不见,仿佛之前发呆的人不是他一般,正色道,“如此,到时就有劳师侄了。”
“道君说笑了,同门之间本应互相帮助,就算您不说,我们作为师兄师姐,自然也会对白师弟多加照顾。”
“我看你之前的表现我还以为你不愿……”
“是没有想到居然会从道君这里听见秘境开启的消息,我还以为师尊会是第一个告诉我的。”阮卿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嘟囔道,看起来有些羞涩,“而且,您一提到白师弟,我就想是不是那件……”
她似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捂住嘴,看起来倒像小孩子只想从自己在意的人那里得到糖果一样。
见状长乐道君脸上闪过些许尴尬,或许是由于之前情感的铺垫以及自己对小辈间关系一知半解的猜测,他看着少女想起云尧道君也不由得有些心虚以及一丝微妙的心安理得。
虽然怎么想都感觉是在挖别人家的墙角,但挖来挖去,说不准就是一家人了。
某人心安理得想着,脸上的神情也愈加柔和,如果说之前阮卿在他眼中还是同门的徒弟,是别人家的孩子,但现在再看,就偏偏添了点不同的意味,同样的动作,立马就从开始的多心谨慎上升到聪明伶俐,大方得体。
长乐道君“慈爱”地露出一个笑容,“你放心,只要在去的路上对你白师弟照顾一二就好,到了地方自有他兄长看管。”
“兄长?”
“秘境不只有我们天元宗弟子,倒是会有其他门派弟子,他三哥便是归一宗门下,到时我们两宗也将相互照应。”
原来如此,阮卿点了点头,她想起来了,白七七六位兄长,有三位拜入归一宗,三位留家族修炼,这次领队的应该就是他三哥,难怪对方修为仍旧不稳,但长乐道君对此却并不担心。
只要不是那种运气极度差的或是纯粹自己作死,进入秘境的弟子一般都会受益匪浅。
更别说像这种由亲哥哥带的。
不说兄弟情深,光说归一宗与天元宗素来亲密,即使因为有些事情私底下个人间留有龌龊,但也不妨碍两宗的相互扶持。
或者说正道的如今几个大型宗门关系大都不错,纵使有亲疏远近,但遇到事情,能帮也就帮了。
阮卿了然想到,她在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便准备离开,虽然对长乐道君不找别人找她的行为有些困惑,但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更何况此行过去,对方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欠了她个人情。
现在能得到一个道君,还是执法堂道君的人情,傻子才会拒绝呢,别说一个白七七,就是十个,她也愿意带。
“对了,你刚才提到那件事,是何事?”解决完一个问题还没来得重新泡壶茶享用的长乐道君在少女出门的最后一刻突然意识到对方之前话语中有哪里不对,什么叫他一提到白七七,就想到那件事?
这小混蛋又干了什么?!青年的脸色有点难看。
阮卿:“啊?”小姑娘睁大眼睛,乖巧望着对方,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就差把我什么都不知道刻在脸上,但在长乐道君看来,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深吸一口气,“你说便是,我自不会牵连其他人。”
“……”
“若是隐瞒,等到我日后查到,你便和他一起受罚吧。”
“就是,就是……”阮卿“小心翼翼”打量着对方脸色,仿佛对接下来话语有几分羞耻,但看着青年笑得愈加灿烂的面庞,抖了一下,才磕磕绊绊继续,“白师弟从您这找到一封信,然后不小心带到课堂……就被前来观看的玄清道君捡走了。”
“他怕您生气,一直没敢说。”
“什么信?”长乐道君笑容僵硬,他看着少女脸上的绯红与眼睛里的躲闪,内心越来越不安,该不会是那封,不可能,他不是早就把那封信藏起来了,就藏在自己私库。
别人根本不可能进去,除了前几日让白七七进去挑选东西。
等等,挑选东西?!
卧槽,若不是顾忌到还有小辈在场,他可能就要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整只手紧紧抓着桌角,从手指处细碎裂纹如蛛网般疯狂蔓延,几乎连平日里的清雅都维持不住。
那份信,那封信。长乐道君没有注意阮卿的表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信被发现的羞耻,不仅被小辈看见,居然还落在玄清手上。
深知某人骨子里是多么恶劣的青年简直想昏过去,这件事绝对会在那些家伙中搞得人尽皆知,他就说,难怪昨日路上遇见伏哲,对方居然头一次没有跟他争执,反而笑得灿烂无比。
他当时还怀疑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现在看来,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明明就是憋笑憋的辛苦,他今天一定要把白七七吊起来打,绝对!!!
但道君毕竟是道君,简单的表情管理还是能克制住,更别说像长乐道君这种常年表现的清和温雅的形象,他在短暂的失态后,便重新恢复到最初的温柔款款,整了整袖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轻柔开口,“你看了那封信是吗?”
“没,没有。”阮卿用余光瞟了眼已经快坚持不住的桌子,识趣摇了摇头,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又诚实点了点头,“就一点,真的就只有一点。”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声音颤颤巍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耳朵更是十分应景通红无比。
这幅样子,长乐道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口气哽在胸口,一点?他看是将全部都看完了。
但为了维持最后的尊严,他还是微笑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如往常一样,摆摆手让弟子离开,即使内心已经将家里某个不成器东西吊起来打了无数遍,但此时他还能忍得住。
直到阮卿在出门前突然轻声开口,“道君,您的文笔很好。”
再配上那幅微妙的小羞涩,这根弦终于彻底崩坏。听着身后传来的东西轰然坍塌声,阮卿好心情勾了勾唇角,白师弟,旅途漫长,祝你平安。
其实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长乐道君已逝的少男情怀,他当年暗恋归一宗的某位仙子,为求佳人欢心,洋洋洒洒写了几页情书,用词热烈,情感充沛,丝毫不见他儒雅形象下的矜持。
怎么热情怎么来。
只可惜,信还没送出去,佳人就被别人拐走了,这封情书从此束之高阁,由于长乐道君隐藏太好,基本没有人知道他当年单相思失败的事,不仅不知道,对方还一直表现得对这种事情半点不敢兴趣。
简而言之,清心寡欲,儒雅随和人设立久了,突然就翻车。
还翻得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长乐道君早些年情书被发现一事:
掌门:“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伏哲:“哈哈哈哈哈。叫他平日里再装。”
玄清:“天道好轮回。”
云尧:修炼中,勿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