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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死战(二)(1 / 1)

声尾还在宫殿里游荡,下一瞬间白意忠就解下官帽,狠狠的扔在地上:“这官,我做的羞愧啊!”

之后,随着白岸才大喊了一声“父亲”,白意忠就仰头倒在了大殿上。

四下官臣都被吓得哄然散开,山帝也惊站起,走上前去查看。

白岸才扑倒在白意忠身上,扶起奄奄一息的白意忠,哭喊着几句父亲,白意忠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就垂下了脑袋。

这是众人难以控制的局面。

哪怕是天子,他也愣在原地,束手无策。

战令已下,不可收回,一切都已成定局,奈何皇帝也是人,无法扭转乾坤。

可,偏偏有个不要命的人,敢去拿乾坤试手。

战场突然飘起了雨,如同天神的眼泪,和风,那样窸窣婉转,悲戚动人。

随着一个巨大的蓝色如同水波一样的气云漩涡,从阴云密布的凄雨天穹降落,慢慢在周隐身边消逝时——

他带着面具,乌发在发冠后随呼啸的风上下飞舞。落座于战场。

周隐沉沉的出了口气,坐下时身体很轻,衣衫落地时没有荡起一粒灰尘。

等到四方静谧,敌我都不明所以之时,几十万双眼睛盯着黑云细雨下,那个将琴放在膝上,带着面具的年轻人。

他闭着双目,舒出一口气,在空中开出一朵云。

接着,双手放到了弦上。

“这曲子要领究竟是什么?”

“用替,代替宫商角徵羽的无形,用易,改变有形的音符。”

“怎么改变?”

“让神骨帮你,音符可以变成任何你心里的模样。”

“府君。”文息低了低头,示意周隐可以开始了。

话落一会儿,离歌商调刹那从琴盘上倾落而出,如一串串泪珠一般,缠绕紧跟,滚成雪球奔去在每一个士兵,每一个浪子脚边。

雨丝随哀嚎的风声变得飘摇不定,似发,似弦,慢慢凝结成了冰,成了雪,成了每个人离家时,鹿跃江上的惊天浪花,雪白的浪子,就是老母的白发,妻子的香肩。

琴声又陡变悠长慢延,变成人们的哭声,如离夜烛下人们耳边的轻声叮咛,以及心中绵绵伤感。眼看着军中举高的刀戈渐渐放下,人们开始回味,开始犹豫,甚至悲伤。除了琴声,战场上只剩下狂风要撕裂旌旗的声音。

刹时,琴声又变幻难测,地上旋起一个个水涡,数以万计的水涡里钻出一个个“水”形的人来。潺潺之声合着琴,他们长出了五官,长出了四肢,他们如同优伶,演绎着断肠撕脏的生离死别。

那些将士,有的是官宦之子,下民之子,服役,爱国,背井离乡,拾起刀斧,来此送命。

或许他们就是鹿温所说过的不放弃大地的人。尽管他们已经被放弃大地的人放弃了。

就这样,在一场盛大的优伶戏台前,他们看到的不是戏子,而是自己。

此刻的天色已经宛若黑夜,风掀起城墙上的碎石,砸向天空,而或旌旗。

风在哭,鹿跃江在哭,旌旗在哭,各处都是大风大浪,残破的旗帜苦苦的扒着柱子,企图支撑过去。

这是战场,修罗战场的前夕,这些铁血战士最柔软之处竟被发现了。那么此战必败无疑。

浩浩汤汤几里关隘前大道上,难以数计的水鬼描摹着他们心中的殇,逼迫他们投降,献出自己的恻隐之心。

因此,优伶们在哭诉,在蹒跚,母亲拉着儿子的手,妻儿拽着丈夫的衣袖,巷口的柳枝褪色,秋叶染透离人的眼。冰冷的战甲下是滚烫的活生生的人,风吹干裂的脸上,是炙热的泪水。

敌人在自己扒开自己的伤痕,用琴弦勾连着血丝,血丝连着肉,肉又长进骨缝,哪怕在骨缝里,都有血肉勾着心。

此刻,几十万士兵都握着刀柄,任凭所有毛发都颤抖,睫羽在闪烁,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在日日夜夜的刀口舔血和生死未卜中,被琴声催促着爆发。

周器大喊让他们闭上双眼,但已经迟了。他们怎么可能闭上眼睛,他们眼前的这一切,不正是他们渴望的吗?他们拿起刀就是为了回归。

很快,大戏进入高潮,琴声和风雨一起呼啸,优伶的悲剧上升极致,将水中的寒冷完全释放!

似是天河倾倒的琴鸣之号叫催人断肠,噬人心骨。

可周隐,偏偏满目淡然,身躯不斜,背脊屹然。

战马失蹄,弓弦和鸣,战鼓呼震,战旗翻飞。乌月关前一片失控,却又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像隔绝世外的人,隔岸观火,事不关己一样。

他本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甚至出乎意料。他抓住了万人之心——水鬼在他们眼里变成了他们心中所想模样,用冰凉的手触碰他们滚烫的泪,破旧的衣袂,双眼包含泪水,就是鹿跃江水位高涨。

但他却闭着眼睛。

等他睁开眼时,他的心却也一沉。

那是神歌吗?

他看着那只水鬼慢慢转过身,瀑布一样的头发甩到身后,微微勾着嘴角,痴迷的望着自己。

他睁着眼睛,盯着神歌,神歌望着他,慢慢将手伸向他。

这个人那样陌生又熟悉。不如鲛神殿里的那个人真实。

他问她自己是不是她的孩子:

“你是老天唯一选中的人!比起当我的孩子,你不如当好这个周隐……”

他问她为什么她是自己的母亲:

“是不是,不是你决定的!救世是你的天命,失去自己是你的代价!成为英雄,就是要孤身一人毫无贪欲!这是你选的路,也是你必须选择的路!这就是真相,你以为你能承受得住的真相……”

问她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我是鲛皇,鲛皇的王冠,容不得我有半丝柔情,哪怕是我的孩子,我也要把他们送出去……”

“只因你是周隐,绝非我一人的孩子而已,你生来兼顾苍生,万事身不由己!薄情寡义也罢,冷血无情也罢,我不希望在鲛神殿再看到你!”

那时沧海千里冰封,瀚海阑干,他一刀一刀往下划,一层一层坠入地狱。

她为了天命,守住千年万年的孤寂,她的孩子一个又一个,为了天命去轮回,去赴死,去救世……

或许,或许,她也想破开冰层与他相拥,拥抱她最后一个孩子,拥抱她可怜的逃不过命运之责的孩子……

是臆想还是心意相通……周隐只能叹气,叹气自己走上了这条路。

他永远都不会是那个恶人,可圣人之肩千钧之重……

他抬起头,看着她那柔顺的头发,飘逸的衣衫,愁情百转的眼角……

可此刻,明明是他愁肠百结,如同堵塞的冰泉,未化将化,难以流畅。

她说——“我无法割舍你,才是最罪过于天的。”

他究竟为什么会看到神歌?一个不对他笑,不说一句软语的母亲?

但就在那只冰冷的手的温度透过面具,刺痛他的肌肤时,他看到她落泪了。

就在他的泪也随之滑落时,琴弦在他消瘦的指尖断裂了。

之后,所有水鬼崩裂成浪花,消失在了尘埃中。

一切的一切静到如同从未存在过,他也和文息,在一片水涡中慢慢消失不见。

“同是浪子旅,何故相熬煎?

各退二十里,天下尽长安。”

他的声音从天上发出,幽长的回荡在天地之间。

幽长,幽长的回荡在心间。

“文息,你猜我看见了谁。”

文息没有对周隐说话,就看着周隐把琴从马背上扔到了鹿跃江里,接着他又抬头,背对着夕阳,往前去。

“文息,你看见了谁?”

他还是没有说话。

是姐姐吗?他已经多少个春秋没有见过姐姐了。此刻见到的那个人,有三分神似瞿归云,又有三分神似瞿善,那四分,他看不出像谁。

姐姐去世没有字画,没有雕塑,连个坟冢都没有,早就化成了灰烬,若叫文息说姐姐长什么样,那就当做是眼前那人的模样吧。应该说是那水鬼的模样。

也就是说,或许剩下的,只是执着,一个承诺,一个契约。

他看着周隐的背影,或许剩下的,只是一份沉甸甸的情谊。

总有一天他也要和姐姐一样化为灰烬,周隐呢?则以长生不老的身躯,守着空荡荡的人世间,等待化为灰烬。

总有一日要离别,他也不得不撒开这孩子的手,看着他离开。

或许就在水鬼姐姐朝他勾手时,示意他:走吧。

他就有了一个意识,他终要和姐姐一同离开,散入大地。

“文息,是姐姐吗?”

周隐回头看向文息。

文息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文息的肯定,周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说起自己看到的:“我看到的是神歌。这是我第三次见她。”

周隐回想了一下,然后说:“第一次在梦里,她带个纸糊的面具。第二次她把我封在海面上,第三次……”说到这,周隐笑着挠了挠脑袋:“这应该只有一次吧?”

“府君一定要救老师吗?”

“嗯。”被文息以这个话题打断,周隐也不想再打趣了,就谨色的和他答应,可下一刹那,周隐就肩膀一痛,两眼发黑的晕过去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就在沧海镇自己家门口躺着。他站起身子,迷迷糊糊的拍拍衣服,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走过大门,老尹就迎过来掺着自己:“府君怎么喝了那么多?”

“今天过节怎么不多喝些?”周隐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一边说,一边想往外呕出些什么。

接着,文息也过来架住周隐,可还没走几步,他就松开了,捂住鼻子站在一旁。

“小老师怎么不扶?”

“他嫌臭。”周隐笑着斜睨文息。

文息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进屋子,到茶房沏茶了。

后来老尹问他怎么一个人灯节喝闷酒,周隐摆了摆手,说:“我又没姊妹兄弟父母朋友,不一个人喝,跟谁喝?”

“我们啊!”

“老的我喝不过,小的……”周隐指了指眼里那正端茶走过来的文息:“小的又不喝酒……”

“头回见府君喝酒。”文息朝周隐咋舌。

“还不是那打铁那臭小子,又骂我没娘没爹……”

“你打他啊!”老尹急了。

“用法术我用不好,用武功,那小子那么大块头,我能被打死……”

“怎么会……”

“我就一条命……”

“哪能啊,府君两条命!”老尹突然挺直了腰板。

周隐抬头看向不打算说话的文息。

这边文息也感受到了周隐的目光,只好张开嘴——

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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