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有死人?”周隐往里面看过去。
循着从密道上面照进来的一些光往里面走。一直到了一处墙角处,发现一片白白的地方。
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具白骨。周隐骇然,侧身躲到了文息身后:“这是什么人啊!”
文息蹲下,摸了摸这人的衣服布料,果然不简单:“这上面绣的雀羽。”
“这该不会是……”
“就是姬明影。”文息皱皱眉头,然后有些火气的言:“真是狠毒,为了让人认不出他,连皮肉脏腑都给剥削掉了。”少见得文息会有火气。
“是靳渠?”
“还会是谁?”文息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开始在姬明影身上摸索。
文息毫不畏惧那张面孔中发出的怨怒,黑暗的眼洞里,像是躲了两只魔鬼,随时可以卡住人的脖子。陪葬,是一种慰藉。
“折奏在他身上?”
文息愣了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怎么了?”周隐看着文息这样突然严肃,心里也紧张起来。
“他能死在这,说明靳渠已经来过了。”文息立刻起身,往回走了。
两个人立刻又往孟欲阑的府上去了,子夜将过,寒气入风。
孟欲阑没有去书房找靳渠,送完周隐,就直奔白南的房间去了。
孟欲阑到白南房前,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了暗暗啜泣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了门,看着黑漆漆的屋子里,正坐在床边哭泣的白南。
“哭什么?”
白南抬起埋在怀里的脑袋,怅惘的看着站在门前的孟欲阑。朦胧的眼睛里,宛若有一颗桂月流转。
月光洒在地上,孟欲阑一席玉色的衣裳,上面用鹅黄色的针线绣着鹤羽,明明是鹤羽,却像是凤凰的尾巴,在云雾中展开羽翼,微微的颤抖着。
“我的家人,都会死吗?”
孟欲阑看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走进了黑暗之中:“不会。但也可能会。”
“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因为你姓白。不能让你死。白家需要后人,你活着,白氏就活着。”
白南看着孟欲阑走到了自己身边,朝自己伸出了那双手。
“是公子害得他们啊明明。”白南的眼泪像珠子一样掉,同时没打算去伸手拉住孟欲阑。
孟欲阑的身躯突然斜了一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是我害的。”孟欲阑迟疑了,他收回手,然后继续说:“是天下害了他们。”
“天下?”白南疑惑的看着孟欲阑。
“我想问问你……”孟欲阑蹲下来,看着白南:“你为什么说,折奏一定会被周隐拿走?”
白南恍惚的听着孟欲阑的话,同时感受到有一股风从窗外的枝丫间流进来。
在他耳后,浅浅的挠着他的皮肤,最后钻入他浓密的发间,席卷而来的是一股透心的凉爽。
“因为,机缘吧。”白南摇摇头,然后又言:“我也不知道。”
孟欲阑叹了口气,然后道:“你想走吗?”
“走?”
“离开这里。”
“去哪?”
“千蚁门。”孟欲阑低了低头,然后道。
“千蚁门?那是好地方吗?”白南有些不解。
孟欲阑摇摇头:“不是。但却是一条路。”
“那公子呢?”
“我?”孟欲阑想了想,然后微笑了一下,说:“我也有我的路。”
“公子救我吗?”
“我只能救你到此。接下来的路,是你自己选。”孟欲阑拍了拍白南的肩膀,就站起了身,慢慢往门外走。
“公子。”
孟欲阑没有回头看叫自己的他,不停留的径直离开了。
白南看着他离开,大概犹豫了有一刻钟,才迈开自己的脚步。
“你确定要从后门进吗?”周隐看着走在前面的文息。
只有这种时候,文息才要主动走在前面。
两个人绕开杂草,努力从一些夜光里找到一条路来。
等看到后门雏形时,周隐忽然看到从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材瘦削,极其单薄,踌躇很久,每走几步,都要扭头看几眼,最终驻足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望着那扇门。
白南手里拽着自己的衣袖,他记得很清楚,孟欲阑是如何拉住他的袖子,让他不去靠近白族长的。因为他在保护自己。
当他说,自己姓君的时候,也是在保护自己。
“白南?”
周隐看着夜色笼罩着这个少年。
就见白南惊愕的扭过头,看着周隐和文息的到来。
“你怎么在这?”周隐看了一眼门,然后接着问:“你要离开?为什么又犹豫了?”
白南没有回答,只是沉沉的太息,不知道该做何态。
“世子知道千蚁门吗?”
“你要去千蚁门?”文息弯眉,哭笑不得。
白南点点头,又摇摇头:“公子留我屋里一块玉佩,要我去千蚁门。
但我不想去。”
“他让你去千蚁门?”周隐十分困惑。
“他说那不是个好地方,却是一个出路。”
“你很聪明,说不定,那里就是你的好地方。”文息揣着手,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又紧张起来。他看向白南:“折奏在哪?”不能耽误时间了。
“你们找到这里,是发现靳渠了吗?他现在和公公子在一起。”
“你知道折奏在哪吗?”
白南摇摇头:“我不知道。靳渠的局,自然只有他知道。”
“可他不可能给我们。”周隐无奈的摊手。
就见白南低低眸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猛然抬起头来,他转身往回走,然后招呼周隐和文息跟了上去。
“怎么了?”
“我带你们去靳渠的房间。”
“就这?”周隐歪歪头。
“他的房间可不简单,除了他自己,还没人进去过。”
“你要帮我们?”周隐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白南。
“我在帮公子。”
周隐没有继续说话,没有想到,白南也能发现孟欲阑对靳渠的警觉感。
“是不是孟欲阑身边的人都觉得你们公子,防范靳渠?”
“不一定。我不知道别人看不看的出来。”白南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脚步,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穿过,破晓之光照射着的回廊。
“他们在书房,你们放心的找就是了,他们要讨论七星的事。因为他的房间没人能进去,就算乱了,他也不会怀疑什么。”白南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周隐:“但也不要弄乱。”
“七星的事?”
“是的。七星要来招募弟子。”
“你恨孟欲阑吗?”文息突然发问。
“有仇有恩。恩大于仇。”
“怎么个恩大于仇的?”周隐也开始问话。他与文息二人对这个少年,是越来越好奇。
“没怎么,抱着恩过日子比抱着仇过日子强。况且,他救下了我。比起别的人,他把我救下了,而不是救了别人。”
周隐点了点头,看着前面一直在走着的白南,他缓缓放慢了脚步,停在了一间屋子的门前。
他推开了房门,看着里面:“这就是了。”
“你呢?”周隐和文息走进去后,看向身后的白南。
白南转过身,道:“我回我的房间。”
看着白南走远,周隐和文息心里打起鼓来。这该怎么找呢?
两个人左鼓弄几下,右翻找几回,什么都找不到。
“这种东西,应该随身携带吧?”周隐话罢,就看到文息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个东西。
他凑过去看了看,然后问文息:“这是什么?”
就看到是一块烂掉的布,上面的纹路很华丽,这应该是真正的凤羽。金线绣成的。但这个图案,很少见到有人穿。
倒是许多死人喜欢。
“这是个……”周隐伸手拿了过来,看着陈旧的折纹:“这应该是帝都的东西。甚至说,用这的人,姓瞿。”
“这是瞿善死后穿的灵衣。”
“你怎么知道是瞿善?”周隐看向文息。
就见到文息的眼神猛然光亮的闪烁了一下。从未在他眼中见过那样的光亮:“瞿善喜欢妃色。”
周隐低头,看着这块布。
“把东西放下吧世子。”
周隐惊的身子一抖。他很清楚,这个从自己身后传过来的声音,来自靳渠。
他将布放回柜子里,然面不改色的看向靳渠。
“世子竟然又回来了。”
“很意外吗?”周隐笑着耸耸肩。
“可世子应该走正门。”就见到靳渠伸手挠了挠脑袋,然后轻轻的往前挪了两步。
周隐不想和他多扯一句话,也就直接奔向主题了:“把折奏给我吧。”
“为什么?”
“不然这条脉络就会很清晰的指向你。你和姬明影是同伙,最后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杀了自己的同伙。”
“我是为了公子,为了东孟。”
“是吗靳先生?那块布料,又是怎么回事?靳先生没有私心吗?”文息往前一步,正颜凛色的朝向靳渠。
“怎么会没有私心呢?但,公心大于私心。”靳渠看着文息:“文息先生,很面熟呢。”
“我们见过很多次了。”
“不。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你。在没有见过世子之前,就见过文息先生。”
周隐看着文息,就见到文息拧着眉头,半天都不说话。
接着,靳渠就朝一声不吭的文息冷笑了一下,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折奏:“要吗?”
“给我们吧。”
“凭什么?我还要借此让公子阑去做世子。”
“哪怕不是世子,他也会成为东孟的王。“周隐看着放在靳渠掌中的折奏。
靳渠也看着折奏,看着黎明的光芒,一点一滴的汇聚在自己身上:“为什么想要折奏?”
“企图为和平无战争供一些力。”
“区区折奏?”靳渠扬了扬嘴角,然后道:“我有一个真的折奏,还有一个假的。”
说完,他就把折奏丢进了空中。一瞬间,折奏就被熊熊火焰灵姬着了。就在落下的时候,走过半程,停在了中间。
就在靳渠身前,一边燃烧着,一边漂浮着。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周隐慌张了起来。
“你觉得呢?”
周隐看了看文息,却无法从他的眼睛里取得答案。
黎明的光越来越刺眼,渐渐要把黑夜的屋子染成白昼。
周隐看着这样一团燃烧的火,忽然伸出手来,金柳叶在他手腕处亮晶晶的闪烁着。
真或者假。
“府君。”文息将手搭在周隐的胳膊上,试图想去阻止周隐下面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