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和你姐说的。”周隐笑笑,拍了拍瞿钟景的肩膀。
瞿钟景点点头,皱皱眉毛,然后看向周隐:“听我姐说你们是朋友。”
周隐抿了抿嘴唇,然后移开目光,看着前方:“对啊。”
“那你可保护好我姐,芒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越国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像这类人,不都该是那种有千里眼顺风耳的?”
周隐歪歪头,问:“你的意思是,穆州已经知道我们到了西越吗?”
“说不定真是这样。毕竟出使这么大的事,虽然你们人不多,但……我姐那么长一簪子,谁人不识得?”瞿钟景叹了叹气。
周隐抿了抿嘴唇,道:“他想未雨绸缪,我们,也得有所准备。”
“怎么准备?这个穆州可是个捉摸不透的人物。”
捉摸不透的人,多了。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隐笑着揣起胳膊,看着前方。
第二日清晨,瞿钟景和江徐徐以及鲁遥生来送行,江徐徐极其不情愿周隐和瞿归云单独在一起,但是听了瞿钟景的规劝,最后只能妥协。
瞿钟景说了,如若说这小子起了歹心,他第一个把周隐大卸八块。
用不到江姐姐动手。
不过这一路走来,江徐徐对周隐这个人的看法虽然有所改观,但还是觉得,瞿归云和周隐走的太近,就没有好过的日子。
这个周隐带着预言,注定这条路很艰难,如若和他走得近,就是离危机四伏近,这不是好日子。
周隐和瞿归云上了路,走了不知多久,才进了西阳郡。
他们要横穿西阳,去往无雨荒漠。
西阳郡很小,只是一个小部落,硬生生服从了朝廷管辖,划成了一个郡,以贴补西阳关。
等到第二日下午,二人走到了西阳郡出郡的地方,没多远,他们就看到从西阳郡出去的人都带着斗笠,上面蒙着一层黑色的纱,布质透,差不多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这二位,陆上来的?”
周隐闻声往旁边看,就见到一个摊位后面,坐着一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中年男子,正看着自己和瞿归云。
周隐走过去,看着男子,言:“先生怎么说这?”
男人笑了笑,站起来,打量着周隐和瞿归云,言:“这西越人没有人不带护面进无雨荒漠的。既然要冒险,得准备周全啊。”
瞿归云看着男人的刀疤,心生疑窦。
“准备周全……”周隐看着男人摊位上的护面。
“拿两个吧?不贵。”
周隐拿过用钱交换来的两个护面,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递给了瞿归云一个。
二人带好护面,才算上路入漠。
无雨荒漠里果真是应了名字,四处的植株都极其矮小,几乎裸秃,没有水源,没有动物、昆虫,只有一阵又一阵极干极冷的寒风,带着沙子,往身上打。
这里的风沙比城墙上的还要大,周隐的衣服上已经有了一层黄沙,打掉之后,不一会儿又是一层。幸亏带着护面,不然一定是刮的皮肉都要裂开。
“该往哪里走啊?”瞿归云扭头看周隐。
周隐看了看四周,然后回答:“现在是冬天,风都是从北边来的。”
他抓起一把沙子,轻轻的松开手,就看沙子随着风飘荡出去,然后瞬间不见了踪影。
“往前走就对了。这就是西。”
瞿归云跟在周隐身后,隔着黑纱看着四周的荒漠,心中一阵一阵的不安和无奈。这是一条不好走的路,等到夜里,一定会更加困难。
“马上天要黑了,得找个地方休息。”他们又走了一段,周隐抬头看了看天色,决定得停停了。
这里的土质还算硬,不是沙漠那样瞬间变幻的地方,找个背风的坡,就能将就一夜。
“周隐,这一夜,不好度过吧?”瞿归云看着周隐用法术点起一堆火。
就见周隐拍了拍手上的灰,瘫坐在瞿归云身边,然后道:“如果我用遁术,咱两个可以直接到芒城。”
“用法术吗?”
“可,如若我们这样被穆州知道,他会不会瞧不起我们?况且我们南恒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会投机取巧耍手段。”
瞿归云点点头,然后道:“那也不算是我游历了,倒像是应付。”
“这一路虽然艰苦……”周隐转身看着瞿归云:“但,也收获很多啊。接下来可能还有很多未卜的危险……不过幸好有我在,舍然根本不用怕。”
看着周隐,看他自信的笑着,随时可能被夜风吹灭的火,在他身上流动着光芒。
他,就是这样弯眸的他,就如藏书楼上的他,瞿归云也想占据一部分,在他那片鸿鹄志和预言责任的丹心中,占据一点点的位置。
“不怕。”瞿归云笑着摇摇头。
就在这时,周隐突然警觉起来,他听到了狼的嚎叫声。不管别的,他立刻站起来把火堆给熄灭,然后噤声。
声音从坡上面传来,那清晰的在月色下回荡的嚎叫——就是狼的声音。
“狼……”瞿归云紧张的皱起眉头。
周隐拉着瞿归云,带好护面,言:“别慌,等我看看。”
他安抚好瞿归云,从坡面探出头来,就看到前面,隐隐约约有几个黑色的影子,但那是灰色的狼,眼睛还在夜色里发出极其明亮的诡光。
尖牙也在嚣张的闪烁。移着自己的爪,慢慢靠着气味前进。
周隐立刻蹲下,没错,那群狼是真正的饿狼,它们在觅食,寒冷的夜里,不仅是人类需要温热的食物。
他看向瞿归云,见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此刻没办法施展遁术,如若逃了,恐怕也找不到现在这样一个还能有些土顶、背风的地方了。
“舍然……”
瞿归云仓皇的看着周隐,她的确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以前都是人与人,而这时,是一群饥不择食的,真正的兽,她的嘴,还是手段,都无济于事。
兽爱最野蛮粗暴的解决方法。
“舍然,你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也不要出声。”
“你要干嘛?”瞿归云警觉的抓住周隐的手臂,害怕他做傻事。
周隐侧身扶住她的肩膀,强笑:“我们是……我们是朋友啊你还不信我?我去把它们引开狠狠暴打一顿,就知道走了。”
“可……”瞿归云担忧的看着周隐。
周隐看着瞿归云抓住自己的手,他隔着瞿归云的护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此刻的心,就像她攥的紧紧的手指一样。
“在心里默数,一千……两千又五百个数,我就回来。如果没有,你就继续数,数到三千。如果还没有……”周隐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就数到三千又五百,我再没有回来,你就跑,向西……不,向东跑,就是顺坡的方向,就能回到西阳郡。”周隐指了指下面。
“放心,我肯定回来,还得跟你去芒城,还得再把你从芒城带回来。”周隐松开瞿归云的手,爬上了坡。
瞿归云听见了一阵长哨,接着,就是一阵奔跑的声音,还有一群蹄子乱踏的声音,宛若踏在她心上一样,如同散落的鼓点,咚咚的敲碎她的心。
周隐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认为瞿归云已经安全了才算停下。
回头一看,五匹狼。
他哪见过这阵势,实话实说有些怕。一旦这些还在试探他的野兽,选择时机扑向他,他必死无疑。而且是惨状无疑,痛苦而亡。
所以,他得拼了。
他慢慢用手握紧了剑柄,暗中将剑拔出。
然而大概这铁疙瘩多年不出鞘,其味道刺鼻,这几头狼立刻将他围住,应该是嗅到了杀机,各个都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慢慢变着步伐,看看该如何突破。
“文息文息,有没有毫无弱点的动物?”
“怎么可能。”
“狼呢?狼那么厉害,大尖牙,大尖爪子。”小时候的周隐,就只会一个“大”来形容图本上的画。
“狼?怎么可能。狼有尖牙利爪,但狼的腰很脆弱,敲断了,就没了。”
“狼腰?”
“狼腰。”
周隐刚想到这,就有一头狼朝周隐扑了过来!
这站在地上还不显眼,这一抬蹄子伸展起来,竟然快要有周隐那么长了!
不过这边周隐的剑也已经拔了出来。幸亏寸天比别的剑要短,不然剑也根本拔不出来!
周隐立刻一挥,一剑划在了这头狼的肚子上,鲜血立刻浸染了灰色的皮毛,喷溅出来又浸入周隐的衣服。紧接着,其它狼也想要朝他发起攻势,都磨着爪子,齿间流溢出低低的闷吼,宛若在为同伴恼火。
然后,下一瞬,四头狼一起朝周隐扑了过来。周隐挥出一拳击垮一匹,这边手也立刻挥剑,身子侧过去,躲开了两头狼的攻势,然而后背却已经被狠狠的划上一道子了。然而此刻不能松懈,还得继续观察形势。
此刻已经有两头狼负伤,还有一头用头接了周隐一拳。
其实狼头结实,不怕这一拳,只是觉得这狼有些晕晕乎乎的,过了一会儿才站稳。
这剩下三头狼接下来并没有再单打独斗,总是两个两个的攻向周隐,有时剩下的那一头还会从下面出击。周隐一手挥舞着拳头,一手握着剑,还要躲闪着在下面撕咬的那匹狼。
八百六十七,八百六十五……
他就这样僵持着,狼总是能躲过剑,或者跳的很远,只是为了给另外两头狼机会。
周隐是它们饱餐一顿的机会,如何都不能放过。
后来好像僵持的都已经疲惫了,都开始从下方撕咬,准备把周隐拽趴下。
正这时,有一匹狼突然跳的很高,周隐被吓得慌张,抬手一挡,正被咬到!他忍着痛狠狠的给了那狼腰上几拳,就听那狼哀嚎着松开口,侧躺在地上哭号。同伴见此更是恼怒,上去就咬着周隐的衣服,用力的往外扯。刚刚被划了一剑的狼也企图靠近周隐,周隐扯不过这两头狼的力气,这就如同三个大汉在拉着他的筋让他倒地一样,实在拗不过,一下跪在了地上。
一千四百七十一,一千四百七十二……
他知道,瞿归云还在苦苦的等着,等着他回去。她怎么愿意一个人逃走,又怎么煎熬的等着周隐的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