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海洋研究所所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余皓拧眉翻着台账,一边用笔在小姑娘整理给她的缺失台账中做记号。
他在“培养皿”三个字下面划了几道杠,在旁边打上了个问号。
普通仪器试剂使用后没做记录，他可以理解为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写,可培养皿的使用是会延续一段时间的。
即便培养的时候忘了做记录，后续固定时间观察直到出培养结果，都会不可避免地和培养皿再次接触。
忘记一次可以理解，但哪个人会糊涂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记做记录。
而且现在不比当年他刚接手那会儿,整个研究所的秩序在他的管理下越来越井井有条。
即使工作量成倍增加,实验数量也翻了好几番，可台账完整率却比之前高很多。
余皓心里想着,明天要让小姑娘认真翻一下实验原始记录，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心，他要杀鸡儆猴,重新整肃一下研究所的队伍了。
*
瑞途传媒介入之后,网上评论渐渐有了三足鼎立的趋势。
一派支持远方传媒,认为他们发的都是真的,瑞途传媒不要脸、不择手段，这样的企业不配涉足文化领域,赶紧滚粗。
另一派支持瑞途传媒，认为远方传媒狗急跳墙、血口喷人,连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难怪学生们参加活动后会集体食物中毒。
第三派当然就是中立派,你们归你们吵,我就安安静静吃个瓜，偶尔哪边说的合我心意了，我就跟风附和两句。
云霏眼看着原本一面倒向远方传媒的局面被打破，瑞途传媒的支持声水涨船高，对着电脑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她回头看了眼靠在床上安静看书的某当事人，某当事人淡定地翻过一页，看上去十分专注的样子。
云霏眼神幽幽的，语气也幽幽的：“你都不担心吗？”
叶远溪从书里抬起头，一脸莫名：“嗯？担心什么？”
云霏伸手指了指电脑屏幕：“我觉得你应该再拨个50万雇水军。”
叶远溪忍不住笑出声：“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我是准备了充足的预算，但也是在合理范围内的。要是都像你这么阔绰，公司早倒闭了。”
云霏：“……”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出手大方多了。
“可是。”云霏继续指着屏幕，“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叶远溪：“？怎么？”
云霏抬手招呼她，像在招呼一只宠物：“你来你来你来，过来看。”
叶远溪默了默，有些无奈地合上书，放到床头柜上，右手掀开被子，修长的腿稳稳踩在了厚实的木地板上。
她有些懒散地趿着拖鞋走到云霏身后，弯下腰，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然后搁在了上面。
熟悉的气息兜头罩下，云霏浑身肌肉一僵，头上仿佛顶了碗滚烫的沸水，一动都不敢动。
叶远溪嗓音带着些慵懒，口齿不清地问：“我来了，你要给我看什么？”
云霏感受着头上一阵接一阵的温热鼻息，和后颈处叶远溪垂下来的若有似无的发丝，僵着手，十分艰难地滑了滑鼠标滚轮：“你自己看。”
叶远溪掀起眼皮瞥了两下，都是些陈词滥调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歪了歪头，冷不丁在云霏脸颊上亲了一口，语气波澜不惊：“看完了。你看完热闹也早点过来陪我睡。”
云霏猝不及防被揩了油，心里又羞又恼。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亲亲？怎么每次都这样？！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就完了？？？”
叶远溪颔首：“完了。”她想了想，嘴角忽然挂上一丝坏笑，“难道说……你还~想要亲亲？”她特地在还字上面打了个弯，音调拖得长长的，听上去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云霏：“……”
哎，这一届的老总太难带了。
叶远溪见她不回答，干脆俯下身来，红唇重新贴了过去。
云霏噌地从位子上站起来，由于速度太快，还带倒了椅子。
她一脸羞愤地指着床：“你给我进去。”
叶远溪笑得狭促：“你确定？”
云霏坚定地：“我确定。”
叶远溪：“那我进来了哦。”
云霏：“？？？”诶？好像有哪里不对。
叶远溪已经上前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
“难得听你提一次要求，我必然是要满足的。”她柔软的双唇贴上云霏额头，“别急，我这就进来。”
……
赵菡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路两边的商店已经全部打烊了。
灯光从头顶寂寞地洒下来，拉出一条细细长长的影子。
不远处，出租车已经候在了路旁。
赵菡搓了搓手，将风衣拢得紧了些，快步走了上去。
她伸手拉开后排车门，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娜看到赵菡的一瞬间，脸上扬起一抹笑，嘴里叨叨着：“可算来了，小姑奶奶。”
冷风和着赵菡一并进了车里，她略带歉意地说：“是不是等很久了？这两天情况特殊，你也知道的。作为补偿，说吧，想去哪家吃夜宵？我请你。”
林娜点头：“懂，我们家云霏不也被借到你们这儿了嘛。怎么样，经过一天的相处，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家云霏特能干？”
“能不能干我倒是了解得不多，毕竟她和叶总一间办公室。不过，说到这个，呵……”赵菡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忍不住笑出声，“今天下午我去叶总办公室汇报工作，小陈跟在我后面准备递交几份材料。你猜怎么着……”
林娜：“？？？”
赵菡：“我们正好撞见叶总把云小姐抱坐在腿上。”
林娜一声惊呼：“真的假的？？？！！！”
她有些怀疑，毕竟以她对云霏的了解，她是多害羞一姑娘，能让叶远溪说抱就抱？而且还是坐在那人腿上！
赵菡无视她的表情，继续说道：“我有心理准备，没觉得有什么，可小陈就没那么淡定了……”
赵菡开始哔哩吧啦八卦白天看到的事情。
前排司机大哥：“……”
司机大哥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生意要做。
司机大哥一脸遗憾地打断她们：“等下，你们先告诉我去哪儿？”
林娜：“诶？？？我没说吗？？？我记得我说了啊……”她一脸疑惑地看着赵菡，问，“我没说吗？”
赵菡仔细回忆了一下，无果，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林娜一脸抱歉：“哎呀师傅不好意思，我以为我说了呢，我还琢磨着你咋还不开呢。”
司机：“……”
“那，去东城商业街吃烧烤？”林娜问。
赵菡说：“好啊。”
司机：“好嘞，走咯。”
赵菡右手托着下巴，侧头问林娜：“我刚说哪儿了？”
林娜：“说小陈的文件夹掉地上了哈哈哈哈。”
赵菡：“哈哈哈哈。”
司机：“……”
*
东城商业街就在叶氏集团大型综合体旁边，林娜一下车就揶揄了句：“回你大本营了。”
赵菡从手机上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眼面前恢弘高耸的建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给林娜一点面子。
受叶远溪“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理念的影响，远方传媒大多数人都自动切断了本公司和叶氏集团之间的联系，而且叶仕成也没往公司里面投钱，这么一来，远方传媒就跟叶氏集团更加搭不上边了。
赵菡应了她一声后，复又低头开始刷手机。
除却两人刚见面时过于兴奋，聊了一段八卦，还聊得太忘我把司机晾在了一边外，其余时间，赵菡都在不时低头看手机。
林娜知道她大概在忙什么事情，也不去打扰，拽着她胳膊进了常去的一家烧烤店。
赵菡的口味她是知道的，直接点完了菜，两人就坐下了。
赵菡忽然抿唇，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林娜拿出筷子递给她，又替她倒了杯开水。
“谢谢。”赵菡放下手机，伸手接过，“还不是你们傍晚发的那条新闻，是个明眼人都看出来你们是在替远方传媒说话了。”
林娜：“这事儿啊，对。不是，那你叹啥气啊，这不是对你们有利的事儿吗？”
赵菡蹙眉：“我看到有人留言，给你们上纲上线的，说什么作为有影响力的媒体，不应该随意转发并且评论未经证实的言论，容易混淆视听。”
林娜一听就来气：“什么叫混淆视听？！谁在那儿混淆视听还说不准呢！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改革开放言论自由，他还不许我评论几句了？他怎么就知道是真是假呢？”
赵菡：“可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林娜：“……”也对。
她高昂的气势顿时去了一半：“那你们打算怎么回应？”
赵菡说：“不回，这种话题回得不好就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放出空子让人钻，我还没这么傻。”
林娜“嗯”了一声，刚要继续说话，服务员端着烤好的一部分菜上了桌。
她拿起一串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递给赵菡：“所以你们叶总到底还有没有留后手？”
赵菡细嚼慢咽地吃下一串肉，品了品味道。林娜等得两眼都快发直了，她才慢悠悠地回了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