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波宣传效果,袁春燕嘴上不说，心里一百个满意。
所以，当华国时评记者前往s市,对马术分会场进行专题报道时，她特意在小梦盲盒的自动贩卖机前,多停留几秒，做了简单介绍。
“在这里，手气好的朋友有机会买到运动员娃娃。这是s市文化企业为本次运动会特别推出的限量产品。来s市的朋友,可以碰碰运气。”
如果说,之前s市有运动员盲盒的消息，只是在小众圈子里小范围流传。那么，华国评论播出后,就等于告诉了全国人,这个消息。
投资机构更坐不住了。
之前林素梦拒绝过的机构，纷纷再次向她伸出橄榄枝。而且开出的价格,比上一次翻了一倍,接近四十亿。
还是没到她的目标价格。
林素梦再次拒绝。
这回,轮到机构坐不住了。
“林小姐,你好好考虑清楚。不用着急答复,过两天也可以。”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求买不成,故意给她几天时间,好让她改主意答应。
“不用过两天。我现在就能答复，价格太低，我拒绝。”
他们之所以现在着急投资，是因为运动会的日期一天天临近，各大会场的比赛门票已经开售,s市悄然成为旅游热门城市。
而且，华国时评播出后，林素梦她们趁势在首都的各大地铁站以及商场，投放了一波自动贩卖机，销量奇好。
谁都看得出来，运动会开幕之后，小梦盲盒的品牌价值，会进一步上涨。到时候，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和运动员，想要带旅游纪念品或者伴手礼回家，都不会忘记小梦盲盒。
但林素梦没有时间了。
距离运动会开幕还有四个月，但她完成任务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未来的前景再美好，吹出的玻璃器皿再精致，都与她无关。
她要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造更大的泡沫，吹更大的声势。她要让那些机构，等着求着让她收下他们的钱。
林素梦不顾沈华的劝阻，迅速在全国范围内扩张。华国时评节目开始前，五秒钟的黄金广告，买！围脖、菠萝、新衣、海豹全平台的app开屏，买！地铁滚动电子屏，买！
她就是要地毯式重复洗脑。她就是要让每一个华国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她的广告。
沈华终于忍无可忍。
“林总，广告营销花费太多了，左手的钱刚赚进来，右手就花出去。这做的是什么生意？要是我们盲盒的销量变差了，赚进来的钱变少了，公司怎么办？现在因为有运动会，销路好。但销路不会一直这样好，以后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当然是在销路变差以前，找到买家，把公司脱手。
林素梦给沈华端过一杯咖啡，“以后再想以后。我们先顾眼下。”
沈华心想，不知道以后在哪，眼下的路她不知道怎么走。
但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林总，营销费用您还是减减吧。”
林素梦点头微笑，“好的。我会考虑的。”
她每次敷衍人时，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是不相信她的判断吗？还是不赞同她对公司的发展理念？沈华低下头，强压下自己追问到底的想法，“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林总，我先去忙了。”
沈华起身离开。她面前的咖啡，纹丝未动。
林素梦想追上去解释一下，但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电人祝欢。
她接起来，“祝部长。”
“电影样片剪出来了。要不要抽时间过来看看？”
林素梦下意识往沈华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我这边挺忙的。样片祝部长你觉得好就可以。”而且，一个注定烂片的样片，并没有什么好看。
谁知祝欢却笑了，“怪我没说清楚。看样片那天，华司总部的人也会来。”
“所以？”
“他们对你的盲盒公司很有兴趣。”
原来看样片是幌子，让她与华司的人见面才是真正目的。
林素梦觉得自己早该想到。这群人，从他们搞cg爱情电影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根本不是一群会在乎成片质量的人。
如果放在平时，林素梦根本不愿意与他们周旋。
但转念一想，让他们来接手小梦盲盒，岂不是正好。他们想赚快钱，她就给他们画饼吹泡泡，卖给他们“未来”“前景”和“概念”。那是他们会喜欢的东西。
如果最终证明，他们从她手里买了一个不会赚钱的公司，那也是因为，“前景”不一定会落实，“概念”不等于现实。
换言之，总想着割别人韭菜的人，自己也会被割韭菜。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林素梦痛快答应下来，“好啊，当然没问题。”
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华司投资，林素梦也想去会会。
新衣和星芒的实际操纵者，隐藏在幕后的独角兽，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角色？
她做了一些调查。与华司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们的首席运营官散漫高傲，如果被他发现弱点，会毫不留情予以痛击。
手机屏幕上，林素梦正在观看华司首席运营官杰克吕的采访。
主持人问他，“你认为，华司的企业文化是什么样子的呢？”
杰克吕，穿着深灰色棉质高领衫，毫不犹豫地回答，“强硬，赢者通吃。”
主持人接着问道，“华司投资其他企业时，决定注资的标准是什么？”
“这个公司的创始人，必须是个强者。”说到强者的时候，杰克吕露出玩味的笑容。
在林素梦看来，那笑容分明写着，我就是强者。想要让我投资你，你必须是我的同类。
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想看到的同类，是和他自己一样，年轻，傲慢，野心勃勃，自命不凡。
而非传统意义上，脚踏实地勤恳工作的创业者。
她会把他们想看的东西，表演给他们看。
*
见面当天，她特意睡了个懒觉，穿着家常旧衣服，随随便便地去了，手里还拿着便利店刚买回来的牛奶和饭团。
祝欢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一个都没接。等到她慢慢悠悠走到约定看片会议室，发现长条会议桌边上，祝欢和梁月梅端端正正地坐着。
然而，桌上的咖啡摆了三杯，还有一个人没到。
看来，有人比她还沉得住气，她还是来早了。
林素梦打着哈欠，捡了一张最近的靠椅坐了。她坐下的时候，特意“扑通”一下，发出很大的声音。
“林小姐，你这是……”祝欢心里对她迟到的不满，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惊诧。
林素梦和她平时很不一样。
从祝欢与她打交道的有限几次经验来看，林素梦守时、行为举止得体。现在这个散漫拖拉，浑身散发着不靠谱气息的人，祝欢都不敢认她是林素梦。
梁月梅抿一口咖啡，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
看来这个林素梦提前做过功课，知道那群人喜欢哪一套。如果今天她正经穿着商务套装来了，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不会成功。
现在这样，十之八九能成。剩下的，看她发挥。
林素梦拿出牛奶和饭团，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还有人没到？”林素梦用下巴颏点了点空出来的会议桌主位。
话音刚落，只听见梁月梅的笔记本电脑响起视频通话的声音，她接起来，视频对面正是华司投资首席运营官，杰克吕。
名字是洋名，但人是华国人，他只是更喜欢以杰克吕的名字见人。
梁月梅将笔记本电脑转过来，摄像头对着林素梦。她看见，视屏另一头，一名年轻男人站在大草坪上，正在挥杆打高尔夫球。
他正了正自己的帽檐，极目远眺，想确认自己的球有没有进洞。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林素梦一眼。
祝欢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给杰克吕发信息，“她正在会议桌旁吃早餐。看起很惬意。”
正在吃早餐的林素梦擦了擦嘴，平淡地说道，“我还以为华司想买我的公司，有多大诚意。原来不过如此。首席运营官都没有出面，以为随便连线上个视频，就可以把我打发了。”
杰克吕在耳机听见这句话，出现了一瞬间的恍神。这本应该是他的台词。他通过视频出现，本应该让林素梦紧张、冒冷汗，拿不定主意他究竟想买还是不想买。
她会说错话、不停喝水，她会感觉度日如年。那个时候，再由他轻飘飘地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好的idea，这种垃圾，不值得华司浪费钞票。
如果说这场见面是一次博弈，他本该是牢牢占据上位的人。
可没想到，刚一开场，林素梦就抢了先机。
“既然这样，我看也没有谈的必要。”林素梦站起身，转身离开前，特意直直地看了电脑摄像头一眼。
祝欢叫住了她，“林小姐，等一等。”
“有话说？”林素梦将傲慢演得淋漓尽致。
会议室大门再一次打开，杰克吕本人走了进来，“林小姐，我们可以再谈谈。”